57、紫色香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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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太子寝殿内叶落服完药后便想出去走走，可望着跪了一地的宫人，却是寸步难移。入宫已有几日，她这毒也似轻了很多，那噬心之痛再也不是那般无边无际的永不到尽头，至少一日内倒有大半日是清醒的，因为这清醒叶落也看清了她如今的处境，虽然这宫里上至太子原熙冽下到普通的宫人莫不对她嘘寒问暖、无微不至，但叶落知道她不过是给软禁了。
便如现下，她不过是觉着身子轻松多了，想出去走走，便哗啦啦的跪倒这许多人，虽都是诚惶诚恐的样子，却也都没后退一步。叶落一时无计可施，却也不甘心仍躺回到床上去，便坐在床沿上瞪着跪了这一地的宫人，自顾气得胸潮起伏，身子到底仍是虚，一张素白的俏脸上渐渐渗出了许多细密的汗珠。
原熙冽听了宫人来报，忙急匆匆的赶来，瞧着面前的情形，便摆了摆手。宫人们忙都静静的退了下去，原熙冽移步亦坐到了床沿边。叶落自原熙冽进来时心中已生悔意，比起面前跪了一地的宫人，叶落更加不愿面对的是原熙冽。
进宫前，叶落虽然也见过原熙冽，却对他无甚印象，只是她却敏锐的感觉到每次卫翌风见到原熙冽时面上虽也是谈笑风声，暗地里却自绷着一股劲儿，便如林间的猛兽相遇时，虽不见得都要扑上去鏖战一场，但也都有种蓄势待发的警觉和忌惮。是以叶落直觉原熙冽是绝不好相与的。这几日，从身边侍候的宫人们羡慕而又暧昧的言语中，叶落得知每逢她毒发痛楚难耐时，均是原熙冽伴在她身边，不眠不休。其实虽然毒发时神智不甚清楚，但那不容拒绝的怀抱和耳边的软言轻语叶落却是感觉得到的，只是她却从未想过这些是向来神色不动的原熙冽所为。醒来时，她总以为那不过是她最软弱无助时的错觉。
只是原熙冽眸中情意却越来越不加掩饰，叶落开始是愕然、继而惊疑，后来索性只作不知，能避则避。只是从来都是避无可避。原熙冽坐在床沿边，瞧着叶落鼻尖和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心里很是不舍，便柔声问道：“不过是才好些，缘何要和下面这些人动气？自己的身子不知道爱惜么？”说着从袖中掏出方锦帕，便欲替叶落拭汗。叶落一脸惊愕的偏身让过。
原熙冽双唇薄抿、目光亦变得有些黯然，顿了一会，便将锦帕轻放在叶落手中，劝道：“一会儿水夫人便来探望你，让她瞧见你这模样怕是要忧心的。”
叶落闻言猛得转过头来，眼眸湛湛的看着原熙冽道：“我娘要来看我么？”
原熙冽微笑着看着她，漆黑的双瞳愈发幽深：“我前日允了你的，忘记了么？”
叶落听他这话竟是真的，心里便是一宽。这几日她心里一直最放不下的便是林如玉，只怕她身子弱禁不起波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叶落想她怕是要痛悔一生了。如今她知道林如玉安然无事，心中除了喜悦，更生出了希望。她身上余毒未清，又功力全无，陷在这深宫中，除了答应她去救林如玉的楚濂，叶落再也想不到还有谁会助她出宫了。想到这些，叶落面上不由露出几分喜色，本来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脸上晕上了一抹隐隐的红。
原熙冽凝视着叶落，眼眸里满是笑意，道：“要知你如此欢喜，就该早些让你娘来看你的。”
叶落垂下双眸，犹豫了一下，仍是诚心诚意的道了一声：“多谢太子殿下。”
原熙冽默然注视着叶落密密垂下的双睫和触手可及的柔软的淡粉色的双唇，呼吸不自禁的有些急促，他暗自深吸一口气，淡淡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瞧着叶落抬起双眸，有些警觉的偏头瞪着他时，原熙冽不禁很有些快意的笑了起来。
冯辅国进来时恰好看到这一幕，忙躬身道：“回禀太子殿下、水妃娘娘，水夫人来了。”
原熙冽瞧了叶落一眼，道：“快请水夫人进来吧。”
叶落忙拿起原熙冽的锦帕拭去脸上的汗，便起身向外迎去，方走了两步，只觉眼前金星乱舞，一阵晕眩。原熙冽见叶落身形摇晃，忙大步上前将她揽在怀里。
林如玉进来见此情形便是一怔，忙躬身行礼道：“臣妾水氏拜见太子殿下、水妃娘娘。”
叶落挣脱原熙冽，扑到林如玉怀里哭道：“娘…。”
林如玉此时再也顾不得君前礼仪，一把将叶落揽在怀里也是泣不成声：“落儿…落儿…我可怜的孩子…”
原熙冽见母女俩抱头痛哭，神情便有些尴尬。
冯辅国瞥见了，正欲出声提醒一下她母女二人，却见原熙冽清咳一声，道：“你们母女二人且说些宽心话，孤尚有事，去去就来。”可林如玉母女正哭得痛快，均没什么表示，原熙冽见叶落在林如玉怀里哭成一团，轻皱了眉头，欲言又止，仍是出去了。冯辅国见了，忙跟在后面。
出了寝殿没走几步，原熙冽便驻足吩咐冯辅国：“待会儿你仍进去在边上侍候着，落儿身子弱，别让她哭坏了身子。让水夫人多陪陪她，落儿好像甚是牵挂她。”
冯辅国忙一一点头称是。
叶落哭了一会儿，见原熙冽和冯辅国均已走了出去，忙伸手去拭林如玉脸上的泪，哽咽着问道：“娘，娘，你都还好么？”
林如玉哭道：“娘没事，落儿你受苦了。”
叶落忙道：“娘，当日你是怎么回府的。”
林如玉这才想起了要紧的事情，忙抬手拭泪，悄声对叶落道：“是楚公子送我回去的。”
叶落大喜，刚想问林如玉如今楚濂人在何处，却见冯辅国已走了进来便生生打住。
冯辅国见叶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有些后悔还是进来早了，本来连太子都避出去了，他又何必碍在眼前触霉头，只是他听到里面哭声渐止，便想可以进来趁势劝解两句，谁曾想是这么个局面。
林如玉见冯辅国进来也有些忐忑不安，临来时水庭逸再三嘱咐，其实也就是两条：东宫里太子还好，可千万要小心冯公公；还有一条就是千万别提起女儿凝翠。此刻林如玉见冯辅国一脸尴尬，愈加显得那瘦削的刀条脸狰狞可怕，心里愈发惴惴不安，神使鬼差的，林如玉脱口问道：“落儿，你姐姐凝翠还好吗？”此言一出，三人俱是一惊。
叶落惊讶的问道：“凝翠姐姐也在宫里？”进宫这几日，人人见她都是一口一个水妃娘娘，叶落便想着凝翠已被送回水府，并不曾怀疑有他。
冯辅国不曾想水夫人出口便是这要命的问题，恨不得即刻掉头走了，却听叶落问他：“冯公公我姐姐在宫里？”
冯辅国忙躬身笑道：“回娘娘的话，娘娘的姐姐并不在宫中。”
林如玉听他一开口声音倒是不太刺耳，说话也谦恭有礼，心里稍安，可听他矢口否认凝翠在宫里便有些急了，那也是她的孩子，怎么能无缘无故就不见了：“凝翠当日坐了东宫的轿子进宫的，如今怎的不见了，冯公公凝翠她便有什么错，可也不至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吧？”
冯辅国听她这话似是要找他要人，直觉着冤枉，面前这俩人是他无论如何也得罪不起的，可这事是原熙冽的忌讳，他当然没这胆子告诉叶落母女实情，心中掂量了番，冯辅国便
笑着说道：“水娘娘，水夫人只管放宽心，娘娘的姐姐当初既是替娘娘进的宫，只要娘娘在这宫里好好的，娘娘的姐姐便也会好好的。”
叶落听他这话，却是隐隐有胁迫之意，唇角便翘出一抹讥诮 。林如玉听了这话也是心生寒意，她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只跟这皇宫沾了个边，便一个没了踪影，另一个也只剩了半条命，却还说什么好好的，又怎么好好的？林如玉稳稳了心神强笑道：“有冯公公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说罢便拉起叶落的手，亲热的说道：“落儿，你从前在府里不舒服时，便喜欢闻那香堇的味道，今儿娘特地替你带了些来。”
叶落闻言眼睛一亮：“在哪里？落儿怎么没看到。”
林如玉笑道：“侍女们捧在外面。”
冯辅国忙道：“老奴这就唤人拿进来。”过了会儿便有宫人将一大瓶紫色的香蕉捧了进来。叶落见了那花喜不自禁，忙接了过来，闭上眼睛久久的于鼻前浅嗅，只觉香气沁人心脾，令人神清气爽。冯辅国见叶落闭目浅嗅，满脸沉醉之意，不由暗叹道：“难怪太子殿下情陷其中，不能自拔。”正想着却见原熙冽已龙骧虎步的走了进来，忙躬身施礼：“太子殿下。”
原熙冽见了叶落的模样也是一怔，随即笑问道：“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冯辅国忙回道：“是水夫人带来了这香堇花，娘娘见了十分欢喜。”
林如玉亦道：“因落儿不适时便喜欢闻这香堇的味儿，臣妾便特地带来了些。”
原熙冽瞧着叶落，亦觉着她往日病弱的容颜平添了几分光彩，便笑问道：“这香堇并不稀奇，落儿为何这般偏爱？”
叶落神情有几分怅然：“我在山中时，屋子后面便有片紫色香堇的花圃，自幼已闻着习惯，如今再闻着这香堇便如回到山中一般。”
原熙冽闻言心中一动，笑道：“你若喜欢，孤明日便让花匠给你在这宫内种片香堇。”
叶落心中怦怦直跳，斜睨了他一眼，撇嘴道：“只有哑伯种的香堇方和山中的是一样的味道。”
原熙冽笑道：“这有何难，便让你说的哑伯进宫来种便是。”
叶落心中暗喜，林如玉却唬了一跳，忙道：“哑伯已有家小，如何能进宫？”
原熙冽哈哈一笑：“他只是进宫做杂役，自有专门的宫人看着他，并不妨事的。”
林如玉听了这才放下心来，便又陪着原熙冽和叶落说了会子话。她冷眼看去，原熙冽对叶落言辞间颇为迁就，瞧着叶落时眉梢眼角也全是柔情，她本是过来人自可看出其中深情，不禁暗自感叹：“本来也是配得过的，偏生是个劳什子太子，如今却还是楚公子更可靠些。” 她看叶落坐得久了便有些体力不支的样子，再想起她平日里轻如飞燕的身姿，便心疼得慌，眼圈也渐渐有些红，她怕叶落瞧出来伤心，便笑着起身告退。
叶落犹有些不舍，原熙冽便安慰她道：“水夫人得空便会来看你，以后多的是见面的机会。”叶落也怕林如玉见到她毒发的样子，便也不再坚持。林如玉这才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紫色香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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