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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追逐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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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蓉茶,姓什么来着?我忘了。”顾珵一向记不住人名,能记住蓉茶的名字,还要归功于这钱袋上的芙蓉呢。
“傅?”顾洵试探地说了姓氏。
“哦,对对,傅蓉茶,芙蓉茶,哈哈哈,这下我能记住了。”
顾珵憨憨地笑着,却见他三哥的眉头越皱越紧,目光凌厉起来,便收了笑容。
“是坐在最后那排,身穿桃色衣衫的女子吗?”顾洵做着最后的确认。
顾珵扭头看过去,欢快地点着头:“对对对,就是她,诶?三哥,你认识她啊?”
“她为何送你钱袋?”顾洵沉下脸来,气势慑人。
“许是瞧上我了吧!不过我没瞧上她。”
顾珵年纪小,还从没收到过姑娘的爱慕表白。他还以为是姑娘们都矜持,可是自从见识过三哥府门口,乌央乌央的闺秀们的轿子,他就郁闷了。
他三哥那冷得能冻死人的脸,都有那么多人喜欢,自己这么灿烂的笑容,为什么没有人喜欢呢?
所以顾珵借机炫耀了一下,自己也是有人追求的。
顾洵闻言紧攥住了钱袋,眼中窜出了火气:“不可能!说实话!”
顾珵见三哥突然怒了,不明所以地眨眨眼,随即又觉得伤心,怎么有人喜欢自己就不可能了?顾珵不想说实话,伸手要抢回钱袋,却被顾洵轻易躲开。
“还给我。”
“归我了。”顾洵不容拒绝地将钱袋收于自己的衣袖口。
“什么就归你了?三哥你怎么能抢我东西?”顾珵震惊得睁大了眼睛。有好东西,只要是自己要,三哥都会给。没道理抢他一个钱袋啊。
“不说实话,不给你。”顾洵沉稳地拿起酒水,喝了一口。台子上的戏正唱到精彩之处,锣鼓点密集,扰得人心浮躁。
顾珵要抓狂了,不过面对的是三哥,他能怎么办?反抗也反抗不过,只好说了实话:“是我跟她要的。”
顾洵转过头看向他:“你要她就给了?”
“是我抢的!”顾珵自暴自弃地踢了前面的桌角,一脸憋屈地瘪着嘴。他再也不喜欢三哥了!为什么一定要戳穿他!
顾洵脸色稍霁,转过头去,看向戏台子,正一曲结束,角们最后一个亮相,鼓点终止,引来一片叫好声,顾洵跟着拍了两下手。
“可以给我了吧。”
“不给。”
顾珵难以置信他三哥竟然耍无赖:“为何?”
“抢了人家的,还问为何。”顾洵睨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他。
看完一出戏,皇上便起身要离开,同齐贵妃敬了酒,便乘着龙辇离去。宴席的气氛也稍稍轻快了些。
蓉茶吃了几口菜便吃不下了。心情不佳地看着戏台,可是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时不时地向顾洵那里瞟去。
闺秀们借故去给贵妃敬酒祝寿词,顺道对坐于贵妃旁的顾洵福个礼。奈何顾洵没给过一个眼神。
几番敬酒后,齐贵妃着实喝了不少酒,也有些乏了,便跟众人告了辞,回了宫里。
午时已过,贵妃一走,宾客们便相继告辞离去了。蓉茶见顾洵离开,她也不愿意待下去了。
奈何母亲与几个夫人聊得投机,她闲来无事,又不爱听曲,便跟着菱杉在碧水池近处逛着。
远眺着御花园里的景色,虽精美庄重,却少了分肆意天然。蓉茶低头一笑,皇家的园景,肃穆就够了,要什么肆意。
“小蓉茶。”
一声喊叫,自不远处响起,这道声音,蓉茶记忆犹新,且听见就想磨后槽牙。拉着菱杉就往反方向走。
顾珵如厕回到宴席上,发现三哥走了,那个芙蓉茶也不再。他还惦记着自己的钱袋呢。
他之所以对钱袋这么执着,是因为他每次出宫,都要跟着两个护卫。每次买东西他都不能像三哥一样,自己掏钱袋,还要护卫给银子。成天像个小孩一样被保护着。他认为,只有拥有自己的钱袋才算是大人了。
今日这钱袋能飞到他脚下,算是与他有缘。款式样子也好看,拿起来就让他想起三哥掏钱袋的样子,颇为帅气。奈何,却被三哥抢走还了回去。
正巧看见不远处的蓉茶,他便追上去,想问问,还能不能送给他。
“小蓉茶!”顾珵腿长,三两步就追上了蓉茶,窜到她面前,不满地说道:“怎么越叫你,越走啊?”
蓉茶见避不过,只好福了一礼:“五殿下。”
“咱们打个商量呗,”顾珵略带讨好地冲着蓉茶笑着:“我是真心喜欢你那个钱袋,你就送给我呗。”
蓉茶抬眼看向他,她从没见过这样厚颜之人,钱袋都被他抢走了,还来让自己送。得了便宜还卖乖吗?
“五殿下,钱袋已经在你那了,还来跟我说什么?”
“没在我这啊,被三哥拿走了,他没还你吗?”顾珵也懵了,三哥之前听闻是自己抢来的,不是想要换给蓉茶,才拿走的吗?
蓉茶皱起眉头,思索着他口里的三哥是谁。顾洵好像排行老三!蓉茶心里猛然一击,赫然看向顾珵:“顾洵拿走了?”
“喔,你敢直呼我三哥名讳,胆子不小啊。”顾珵双手抱肩,语气略带调侃。他三哥在外人眼里多么严峻冷酷一人,敢直呼其名的人,一个手都数得过来。
“我的钱袋,被陵王拿走了?”蓉茶换了称呼,也要追问清楚。
“对啊,”看着她这震惊的模样,不似作伪,不禁纳闷:“看来他没还你啊?难道是忘了?”
蓉茶脑子里一直转着一个念头,以至于她无法思考其他事情。她的钱袋,被顾洵拿走了。
恰巧母亲跟夫人们聊完了,准备回府,蓉茶得以及时逃离这里,
“哎?我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走了?钱袋还有的商量吗?”
不理顾珵在后面乱叫,蓉茶与菱杉快步离开,免得一会顾珵追上来,跟她要钱袋。
时隔两日,蓉茶的一些闲言碎语,在城中传开了。
无非还是那些,攀龙附凤,不知廉耻之类的。
但这次却被有心人,搬弄到了宫中。
时至秋末冬初,天还没大冷,已经有内务府的太监抬着薪炭,送去了怀煦宫。齐贵妃的地位,可见一斑。
下了朝的顾洵,被齐贵妃宫里的小太监,给拦住了。
齐贵妃平日里很少传顾洵去宫里,若非有事,不会在他刚下了殿,就派人在殿外拦截。
顾洵到了怀煦宫正殿的主屋门口,隐隐地,听见从屋里传来悠扬的歌声。声音清丽婉转,是名曲《何伶》,顾洵驻足。
这曲子先前蓉茶也唱过,只不过词都对,调子却跑远了。好笑的是,她还不知道自己走音。思及此,顾洵嘴角轻扬,摇头一晒。
小太监已经挑了帘栊,顾洵收起笑容,迈步进了屋内。
顾洵到来,众宫女行礼,使得歌声戛然而止。歌者回转过身来,一席紫燕纷月裙随着转身而飞扬起裙摆,头上的金海棠珠花步摇,自然摇荡。
仙姿玉貌的人儿,顾盼生辉。垂首弯腰,指尖轻搭,连福礼都绰约多姿。
“表哥。”两个字喊得甜腻,叫人酥了骨头。
歌者正是顾洵舅舅南林候之女,齐素心。
顾洵微微垂眸,算作回应。给母妃见了礼,坐在了罗汉榻上,齐贵妃专门命人准备了儿子爱喝的甜汤。
顾洵看着甜汤出神了片刻,碍于母妃看着,只舀了一口,便没再吃了。
齐贵妃看着儿子,喜笑颜开,目光慈爱温柔:“素心这孩子孝顺,见我最近烦闷,要来陪我在宫中待些时日。”
说着,朝素心伸出手,素心乖巧地站过来,拉住齐贵妃,站在她身侧,目光却一直没离开过顾洵。
“母妃为何烦闷?”顾洵没理会素心的眼神,只关心母妃的身体。
“哎,”齐贵妃叹了口气:“还不是坊间的传言,那些个小门小户之女,不安分守己,成天闹出些让人听了不痛快的事。”
顾洵不明白齐贵妃指的什么传言,便问道:“什么事?”
“前些天,严将军之女严如玉和万静候郡主来了一趟。说了好些不堪入耳的话,都是那些不检点的女子,因爱慕你而做出的伤风败俗之事,实乃混账。其中数傅家的女儿最甚!”
素心适时地轻拍姑母的背,帮她顺气。
顾洵拧紧眉头,认真且严峻地说:“都是无稽之谈!”
“无稽之谈?传言岂能空穴来风?我听闻了,严家那丫头,跟傅家丫头有过节,所以事后我也打听了几人,确实有她的那些传言。即使严如玉说得夸张些,也定是那傅蓉茶平日就孟浪,才落人口舌。”
“不可能!”顾洵拍案而起,眼中盛着怒火。
突然见儿子这般,齐贵妃,心下一紧,眉头拧在了一起。
顾洵15岁封王起,便随军出征,整整五年才回来,周身的气质发生了翻天地覆的改变。
原本只是清冷性子,现在变得杀伐果决,威严狠厉。他平日里还稍加收敛,但如今一发怒,齐贵妃才知道,儿子已经不是五年前的少年了。
“母妃莫要听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儿臣还有事,先行告退。”顾洵知道有些急了,敛下了眼中的怒气,不等齐贵妃应允,便大步离开。
“这孩子!”齐贵妃厉声怒斥了一声,气得拍了桌案,拍散了香炉里缥缈的烟。
素心缓缓拍着齐贵妃的肩膀,声音轻柔和缓地说:“姑母,被生气,表哥应是没听过传闻,或是被蒙蔽了,他不是有意忤逆您的。”
“你说的对,他这就是忤逆!”本来没觉着儿子忤逆的齐贵妃,一听素心的话,也觉得很贴切,他可不就是因为那个傅蓉茶忤逆自己吗?
齐贵妃抬眼看向素心,出挑的容颜,一身的才气,还是自己亲侄女,这才是她儿媳的最佳人选。
“放心,这几日我便奏请陛下,让他先把你跟洵儿的婚事定下。”
素心闻言,羞涩娇俏一笑。
齐贵妃将蓉茶的事当了笑话,茶余饭后说给了圣上听。
圣上哪里知道这等市井传闻。贵妃说得绘声绘色,他当个趣谈。听后还感叹一句:“傅旌德倒是老实忠厚,怎教育出这样的女儿。”
贵妃借机夸奖自家侄女品性如何端正,想要求一旨婚约。可圣上并没有当即应允,这倒是让齐贵妃隐隐有些不安。
圣上的话又辗转反侧地,传到了傅旌德上级的耳里。将傅旌德一顿训斥。提到了女儿品性不端,傅旌德又恨又气,当即不顾什么尊卑礼节,回怼了回去。
因此开罪了上级,没少给他穿小鞋。
蓉茶本是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的,但当她得知父亲因为自己,开罪了上级,她跑到前堂的脚步又顿了下来。
她不能当面跟父母说,若他们知道自己因他们难过,会更加伤心的。
就这样,本是天气转凉,受了些风寒的蓉茶,又因心绪郁结,病倒了。
初冬正儿八经的第一场雪,安静地落了下来。陵王府书房前的院子里,两株百年槐树,已经枯叶飘零,挂上了白雪。
书房内室中,最后一字写毕,顾洵放下手中的紫毫,赏着纸上刚写就的“心如止水”四个大字,还是没压住,心中那抹没由来的烦躁。
蓉茶已经好几日没来王府了,说是病了。
穆言出去办了差事刚回府,陵王未抬头便听出了他的动静。
“办妥了?”顾洵寒声问道。
“回殿下,已将密折送还。”
顾洵颔首,穆言虽说平时有些冒失,但办起事来,很是稳妥得当。许多辛密,都交由他处理,每次都完成得甚好。
“舅舅那边,有什么动静。”顾洵继续问着。
“密折丢了,齐大人也不敢声张,派了人去寻,不过他应该想不到,属下已经将密折还回了周侍郎。”
顾洵的舅舅即齐贵妃大哥,世袭南林候爵位。
他派人盗走了兵部侍郎的密折,想要诬陷他通敌卖国。只因兵部周侍郎是当朝皇后亲侄。
顾洵知道,皇位之争,从少不了他母妃的身影。
她惯用表面的安谧祥和,来掩饰蠢蠢欲动的野心。
知他不喜争权夺势,母妃便背着他,让舅舅去做一些勾当,可笑的是,她们还以为自己不知。
“明日朝堂上,周侍郎拿出密折时,他就知道了。”顾洵不愿多思这些:“蓉茶几日没来了?”
“回殿下,三日。”
顾洵诧异地看向他:“才三日吗?”
他怎么觉着过了好久了。
近几日,顾洵被母妃召唤多次,他都找借口推脱了。连父皇都私下里跟他聊过一次,说他母妃的意思,是让他娶齐素心,问他自己可有此意。
他当即回绝,一来他对齐素心只有表兄妹的情谊,二来,父皇断不会同意他与舅舅家结亲。
母妃近些年来,小动作太多,她真以为父皇不知情吗?
蓉茶终于退烧了,傅杨氏守在床前,一夜没合眼了,面露疲惫。
“娘,”蓉茶见到娘亲,终还是没忍住,眼角挂了泪:“是女儿任性妄为。”
傅杨氏听不得蓉茶这般说,控制不住地湿了眼眶:“孩子,不是你的错,是爹娘无能,不能护你周全……”
眼看着母亲自责得又要落泪,蓉茶赶忙转了话题:“娘,我现在名声不好,还能嫁出去吗?”
蓉茶担忧的神色让傅杨氏止住了泪水,手指点了她的头,嗔念她到底是小女生心思:“高嫁不成,咱就选个老实忠厚的,把你嫁出去,还是不成问题的。”
又与母亲调笑了几句,傅杨氏方才放心,回了院子补觉。
傅杨氏前脚刚离开,蓉茶堆笑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有些想吐,她努力拍着自己的胸口,顺着气,终于是忍住了。
穆言领王爷命,终日派人盯着傅府的情况,没有丝毫动静。
穆言都能感受出,王爷日渐烦躁。
又过了两日,终于有了探子来报,说是看见蓉茶和傅杨氏上了马车,丫鬟们带了香,推测是去烧香祈福了。
她病好了,顾洵终于放下心来,坐等蓉茶来府里找他。
可三日过去了,连蓉茶的影子都没见着。穆言发现王爷又开始烦躁了,还更盛以往。
在这个节骨眼,五殿下顾珵,闲来无事,晃晃悠悠地来陵王府,找他三哥。
一进门就听见顾洵怒气冲冲地大呵了一声:“穆言!”
三哥平日里只是冷清,轻易不发火的,但是一旦发火,那个惊心程度,顾珵不想经历第二次。不管谁好死不死的,惹怒三哥,他也不能上赶着去触这个眉头。
穆言听见这喊声,心里也打颤啊,恰巧看见,刚来就要往府外走的五殿下,连忙拦住了他,多一个人,多一个分散火力的。
“五殿下,您来了!我们殿下在书房呢!”穆言一嗓子喊出去,顾珵回首怒视他。
穆言已经上前,拉住了顾珵,不顾他的推脱,生拉硬拽地,给拖进了屋里。
顾洵盯着暗暗互相埋怨的两人,重重地拍了桌子,两人顿时寒蝉若禁。
“穆言!让你盯的人呢?”
“盯着呢,姑娘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没什么新消息。”穆言恭敬地回话道。
顾珵听着两人的对话,好像明白了什么,满脸惊喜地问道:“三哥,你打听姑娘做什么?你有喜欢的人了?”
顾洵瞥了他一眼,没理他,跟穆言说:“直接去问。”
“问什么?”顾珵好奇地问了一嘴。
穆言好心地小声解释道:“问问那姑娘为何不来找殿下。”
“哎哎,可不能这么问啊!”顾珵拦住了要走的穆言,对顾洵说:“你让姑娘怎么回答?脸皮薄点的,以后更不敢来找你了。”
顾洵望向顾珵,示意他说下去。
“应该找些她十分在意之事,刺激一下!”顾珵一个毛没长全的小屁孩,头头是道地分析着:“就是让她一听道这个消息,就马上炸毛的那种。”
顾洵没经历过感情之事,竟然觉得他说得有理,颔首,颇为赞扬地看了顾珵一眼。
“你去傅府说,本王即将成亲。”
成亲?这会不会太过了?穆言无语地看了看,出着馊主意的顾珵,也不敢反驳,只得领命而去。
顾珵听着不对劲,才反应过来,惊叹道:“傅府?三哥,你心仪之人,不会是傅蓉茶吧?”
难为他隔了这么久,还记得蓉茶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