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鸭仙》君潋儿

1、鸭鸭入世

　　浮云蔽日，压低的大气阴霾沉沉，狂风卷着暴雨，将枯朽的树干吹折。
　　山中洞穴昏暗潮湿，是唯一可以避雨的地方，也是山妖的老巢。

　　三位困在这山里好几日的仙门弟子忙在洞口收回飞行的御剑，踏入洞中。自雨幕中前来，其中两人修为低些，被暴雨淋成了落汤鸡。
　　只湿了一点衣角的那人道：“终于找到了，应该就是这里，大家小心点。”

　　这人声音低沉，已经尽量降至微弱，仍被洞壁捕捉到细小回音。三人的软靴踏在厚苔藓里，轻微的泥泞声，在安静到诡异的山洞中显得愈加清晰。
　　一位师弟抱着肩膀梗了梗脑袋：“落师兄，这里又暗又脏，那山妖真能栖息在这里？”

　　话音刚落，似踩断木枝般的清脆声从脚下传来，那人心中一跳。

　　被称为落师兄的那人道：“祭火符。”
　　火光照亮整座山洞，也照亮了地面铺满了森森白骨，延伸至深处。

　　刚刚踩到白骨的师弟心中发怵，抱着肩膀在洞口啐了一口：“我不走了！我们都在这破山里困多少天了！师尊说在前面接应我们，却寻不到人！我们来进了多少个这种山洞！每次你都说找到了……”

　　师兄的声音自里面传来：“找到了。”

　　火符映照出一只蹲在洞穴深处的庞然大物，通体紫黑，眼球凸出，獠牙尖细，牙缝中还滴落着绿色的毒水，细长的六肢上长着白毛——在他们面前的正是找了三天三夜的山妖紫蛛精。
　　准确来说，是紫蛛精的尸体。

　　刚刚还在抱怨的那人抿了抿唇，默默跟上前打量，他疑惑道：“身上没有一点伤痕，不缺胳膊不缺腿儿，怎么死的？”

　　李落注视片刻：“缺妖丹，它的妖丹不见了。”
　　“落师兄！快看！这居然有个人！”

　　两名弟子口中的人是一个赤身裸体的少年，胸前背后腋下保留着少许的黄毛，肤皱面黄肌瘦，正躺在紫蛛精的身下，仿佛安详地睡着。一个丑陋的蜘蛛尸体与一个丑八怪样的黄毛小孩，居然有一分诡异的和谐。
　　李落道：“是妖。”

　　两位师弟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奇怪又丑陋的妖，试探地用剑尖戳着少年的身体，努力辨认：“丑成这个样子……是猴妖？”

　　-

　　睡梦中的池生感受到了冒犯，眉头微微簇起，耳边了传来属于人类的声音。

　　“啊啊啊啊！师兄！他醒了！”
　　这声音聒噪刺耳，加上肌肤上感受到的冰凉的尖锐物体的触感，令人不悦。

　　他睁开眼睛。眼前三人白衣道士，其中两位在他注视的目光下猛地跳开，不停地上下打量他，似乎是一种好奇，仿佛在看什么奇物种。

　　他慢吞吞地从潮湿的泥泞苔藓中撑起身体，洞口阴风徐徐吹过，裸露在外的肌肤有些凉。
　　池生：“……”
　　他知道为什么不对劲了。

　　新世界的触感、嗅觉、视觉扑面而来，池生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因没有化形完全，脚上还余留着属于鸭子的特征，指缝间连接着半透明的薄膜。他又伸出手，手背有青色的、微微凸起的血管，手心是细致的掌纹。

　　见池生迟迟呆愣，三人中最为急躁的李寻当即就没好气地问道：“喂，你这呆头鹅是从哪来的？”

　　池生想纠正，他是一只鸭子，不是鹅。但是这个人类看起来并不友善，他便直接瞪了过去，那人也瞪着池生。

　　池生再瞪，那人怔了一下，也再瞪。
　　池生默默移开了眼，怂了。

　　难以言说的麻木感充斥他的头脑。
　　自从他从蝶谷而出，踏上外面世界的土地后，才意识到凡尘凶险万分，步步惊心——若遇恶犬，必向它狂吠，若遭蚊虫，必叮咬它身，若有雷动，必击身边树木。它整整辗转了三天，终于寻到了这个洞穴。原本只是来避个雨，结果不停赶路的身体因为疲惫不堪，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了，一觉醒来，居然修成了人形。
　　——老天果然待我不薄。

　　见他模样木讷，三位道士不约而同地想：这呆头鹅不仅是个傻子，居然还是个哑巴！

　　李寻地拉下脸质问：“小哑巴，是不是你吞了妖丹？！”
　　这人怒目圆眼，火气冲天，嗓门又大，池生被吓得打了个激灵，缩成了无头鹌鹑。

　　李寻话音刚落，却被他们的同伴训斥道：“阿寻，你既然都叫人家哑巴又为何发问？他还能开口回答你不成？”

　　这位少年在三人中看起来最为稳重，面容白净姣好，就连凶人时也并不严厉，他转过头对池生温柔地笑了笑，给他披了件自己的外袍，好言好语地道：“这位小兄弟，在下道名李落，阿寻是我师弟，为人莽撞了些，你不用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他三言两语说明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原来三人是来自但灵山的弟子，奉师门仙尊之命到来这片山岭抓回逃出师门的妖精。人与妖的世界向来泾渭分明，而这座山便是世人皆知的第一妖山，外人可入，内人不可出，是妖精的天堂圣地，也是师门中妖精的逃窜地点。

　　却没想到入山容易出山难。一众追捕而来的仙道弟子在出山之际，却发现山口有一封印的石阵，若想离山破阵，便要寻到其中的阵眼法器。法器藏匿之地多有山中妖兽身边守护，因此他们才摸进了这座山洞里。那紫蛛精或许就是守护着法器的妖精，现在已经一命呜呼了。

　　池生耐心地听他说完，琢磨着人类的语言，虚心求教：“……但灵山是什么？”
　　李落怔住。
　　剩下两人拔高了声音：“你连但灵山都不知道？！”片刻后又道，“你不是哑巴？”
　　池生：“我好像从来没表示过自己是个哑巴。”
　　李落道：“那、那我问你话时，你为何不说话？”
　　池生更茫然了：“是你让我点头或者摇头的。”

　　这才初入尘世，就遇到了这么大一个滑铁卢，作为一个鸭子，和人类想要成功交谈，果然还是牵强了些。

　　李落一针见血地问道：“紫蛛精的妖丹，是不是被你吞了？你杀了它？”

　　此话一出，池生看向身边的紫蛛精尸体，微微愣住，开始沉思。

　　如果它一开始就知道这个昏暗潮湿的山洞是蜘蛛精的栖息的老巢，宁可被暴雨浇个透心凉，也绝不会神志不清地主动送入人家口中做美食。

　　面对紫蛛精，他本应必死无疑，没想到从昏睡中醒来，死的反而是蜘蛛兄，而自己非但没受伤，还有了人形。

　　妖丹死后长明不灭，蕴含着妖毕生精气修为，可存百年。若不被人吸收，根本不可能平白消失。

　　池生的灵力又向来十分差劲，怕是……真的不经意间吸收了那妖丹？

　　池生迟疑了一会儿，点点头，又补充道：“我没有杀它。”

　　他是一只本分守己的鸭子，他的家是这座妖山中一个名叫蝶谷的灵气旺盛、与世隔绝的山谷，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家，他要离开山群，到外面的世界去。

　　于是，池生斟酌半响，小声道：“你们可以带我一起出山吗？我是这个山里的妖精，或许可以帮助你们。”

　　李寻最先皱起眉头，没好气地质疑道：“你？你出山要干嘛？”
　　“……寻人。”
　　“寻什么人？仇人吗？”

　　池生轻抿嘴唇，装哑巴，不再作答。
　　他觉得这是属于他自己的秘密，并不想分享给别人。

　　李寻摸了摸下巴，迟疑道：“这事我们可做不了主，琅雪君同意才行，我们若无缘无故带着一只山里的妖精，师尊会训斥我们的。”

　　李落温柔地蹲下身，给池生系好外袍，勉强看起来算是个人样，他笑道：“这小家伙吞了妖丹，又被困在这里，师尊只是面冷，定是同意带着他的。”

　　正当此时，他身上的罗盘有了一点响动，是仙门子弟们互相转递消息。三人互相商量片刻，其中一人则主动离开去接应，御剑飞开洞外，几息之间不见了身影。

　　剩下的仙友二人组则带着池生正继续向洞内走去，他们手指夹着符咒，专心致志地打量四周。

　　幽幽火光照亮.穴壁，藤蔓缠绕在上面，如蛇般冰冷潮湿，借着火光池生才能看清原来这座山洞里是如此景象，让他很不舒服，尤其赤脚踩着的还是人类的骨骸。

　　山洞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深，越向里走，纠缠的藤蔓就越多，也更幽冷。石壁回响着三人的脚步声。

　　火光蓦然湮灭，微弱地能探出一点路的火符如残落的陨蝶，逐渐化作点点灰烬。四周再次陷入漆黑，似乎是这人的灵符已经全部用尽。

　　因淋雨而湿衣的李寻不断打着寒颤，抱着肩膀瑟瑟发抖道：“师兄，这里怎么越看越渗人……怕不是什么吉利地方，又幽又冷，我衣服本就湿着……”
　　李落探着身子往里面小心走去，叹惋道：“可惜从师门带出来的火符已经用完了……”

　　在一片窒息的黑暗中，始终沉默的池生突然小声道：“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为你们照亮。”
　　一簇小火苗自他掌心窜出，愈烧愈旺，照亮狭小的空间之时，也传来了丝丝暖意。

　　李寻喜上眉梢：“哇！你这小妖精倒有点用！”

　　鸭子都是离火之精，本性属阳，点个火这种动用一丝灵气就能做到的事，难不倒池生，虽然他只会这个。

　　因为火光有温度，两位衣衫湿冷的弟子便一左一右围到了池生身边，汲取掌心火的暖意。池生走一步，他们就跟着走一步。

　　先前因池生面容有碍观瞻而对他心存不满的李寻，此时得了人家的好处，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套近乎聊天：“小呆头鹅，你们妖精化为人形后不都是往美了变嘛，怎么你长这个样子……你的真身是什么？”

　　美丑与否只是皮相，池生并不在意，也没有生气，缓缓道：“在下是一只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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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撒花~
PS：鸭鸭前期进化未完全，毛也没褪完，所以长得像瘦猴，慢慢就好看起来啦。
攻是师尊，在第三章出场。
汲取了上一本的经验，这本会努力写的更进步。敬酒饮得，罚酒亦饮得。接受任何评价和建议，不接受无理取闹哈。
感谢您的观阅，喜欢请点个收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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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尊欲哭无泪：“这好像是我的劫雷。”
魔尊委屈巴巴：“不，这是我的。”
两人齐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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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飞琼×师婴礼
腹黑小妖精魔尊攻×装B沙雕仙尊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