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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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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及两人叙旧,灼云便阴着脸把晴眉唤了去。一直到酒过三巡,散了宴,涵月与她也没搭上话。
宴会后,涵月故意与族人分开,再退去白族服侍之人,一路勉强稳住的身形一晃,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漆黑的天幕上一轮朗月高悬,月色如水漫洒满山,静谧悠远。举目四望,四周万物都笼罩了一层浅淡的蓝纱。
用神力抵御着汹涌而来的醉意,清凉的山风席过,涵月眨了眨泛红的墨眼,酒意去了两分。
他就知晓这酒喝不得,果不其然……
“月哥哥,你可还好?”恰时,一道柔柔的莺语从暗处传来。
涵月坐正身形,闻声看去,扬眉一笑。“晴眉,别来无恙!”
一张柔润的脸蛋缓缓从月下走出,晴眉露出浅浅梨涡问他:“先前我明明变化了音容,你何时识出的我?”
不等涵月回答,她又自语道:“修行了几百年,还是逃不过你的眼睛。”
“非也,听闻你是随了凤覃族的长老修习。他们一族强于斗法,却并不擅变化之术,无尤。”涵月安慰她。
晴眉在他身旁坐下,半托香腮,娇嗔道:“月哥哥,你明知道我在凤覃族,却一次没来看过我。若不是此次我临时起意回族,再见面怕不知是什么时候。”
山风吹拂而过,卷带来几分花的香气。
庭下一对璧人对坐,从远处望见,宛如一双相依的剪影,情意缱绻。
一双墨绿色的眼瞳,映入的就是这番景象。
眼眸半垂,短暂的静默后,涵月摸了摸鼻尖。轻声道:“我以为你不想见我。”
“你再说,我又要恼你了!”晴眉一拧眉,故作生气道:“我就是那小肚鸡肠的人,都过去几百年,还揪着一件事不放?”
“不不不!”涵月忙摇头,“是我狭隘了,我给你赔罪。”
说着就给晴眉拜大礼,竭力保持下,脚下仍有些踉跄。
“好啦,坐下吧。”晴眉离远了点,细细瞧他,“月哥哥,我看你怎么有点糊涂?”
涵月一拍额角,闷声道:“那我可得快走了。”
对上晴眉疑惑的眼,他无奈笑问:“你可知那杯酒,灼云给我喝的什么?”
见晴眉懵懂的模样,涵月一字一顿自答道。
“千秋。一醉千秋的千秋。”
“我敬你的那杯?你又作何惹他了?”晴眉惊道,其后又不解,“既知道你还喝?”
涵月笑得更无奈了,“我当你还气我,和他约好一起捉弄我,只当给你赔罪了。”
晴眉一听,乌溜溜的杏眼流转,捂着水袖直笑,“倒是我害了你。”
复又关怀道:“月哥哥,可还撑得住?我就说你怎会独自在此,原是不想被人察觉这事。”
涵月按着眼角自嘲,“不躲着些,被人发现青族涵月酒量不济,一醉经年,那可真丢了大丑。”
千秋,何止是酒神压箱底的珍品,简直是心窝上的绝品。
酒性之烈,如其名,一醉千秋。
寻常小仙喝上一小口,怕不得醉上百年。涵月为不落得那样的结局,不得不消耗大量神力抑制。
“如今待如何?”晴眉问他。
涵月站起身,“自寻个没人的地,撑过一晚就好。”
晴眉遂给他指了一路:“东侧高山有个卧岗,因父神有令,人烟绝少。月哥哥你在那立个护界,定不会被人发现。”
再看一眼这曾经最爱围着他转,如今已长大的小姑娘,他浅笑道:“多谢,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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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晴眉,涵月往东边而行,然一想又转了头。
依凭模糊的记忆,他左拐右拐,摸到了一条依山盘建的长廊。
顺着长廊往前走,逐渐偏离了白族主建筑群,热闹的声响渐渐不可闻。
四周寂静极了,少了明珠烛火之光,唯有明月清辉照人。
半倚廊柱,涵月望了一圈,四周都是陌生的景致。
嗯?那人住的地方是这里吧,怎么好像没了路?
千秋不愧是绝品,一阵后劲上头,压制之下,涵月仍晕眩不已。
慢了半拍,他才悠悠记起。灼云几百年前一把火烧了半个镜夕宫,重建后当然会有所变化,哪还能如往昔一般?
“啪啪”涵月恼怒地连拍几下脑门,自己简直醉的厉害。
若是清醒的话,怎么会忘记这件事,怎么会有胆量深更半夜到此找灼云。
视线中的事物开始变得迷糊不清,涵月勉强走了几步,扶着廊柱慢慢坐下。
这酒真霸道,他第一次尝,也不知抵不抵御得住。若真醉了,又要醉多久。到时该如何回族,如何和父神交代……
不过比起这些,涵月此刻更加在意的是,今日所见的灼云。
那是他不曾见过的模样,有着那样孤绝眼神的另一个灼云,站在他面前仿佛是个生人。
还有,灼云的手好像受了伤,难道是被冥兽所伤?冥兽的毒可要早……
靠着栏杆,涵月这样模模糊糊的想着,殊不知廊檐之上飞来一道身影。
灼云昂首挺背立于其上,头背一轮圆月,眼神一贯的微冷。
目光下落,透过檐边,他静默的望着涵月,心中气恼。
这些天,那些不知安分的东西三番五次接近他,斩而不绝。他因此心绪烦乱,心情差到极点。
偏偏白帝四处牵制着他,一腔怒气无处发泄。
哼,今日还搞出一条,炼化九阴尸骸的冥兽。丑陋之物,碍眼至极!
听闻甚至打上了青族的主意。不过涵月倒没笨到上它们的当,有长进。
这次涵月送上门,灼云本准备好好松松筋骨。玩弄他一番,看他出出丑态,然后打上一架。
可这家伙,今日莫名在大殿帮他说话……
想到涵月在殿中僵硬的背影,灼云不禁摊开了掌心。
几缕月光落在掌中,借着清朗的月色,可以隐约看见掌心边缘,有一排极为浅淡的痕迹。
他想了很久,预想中的激烈手段,最后换成了不痛不痒的小把戏。
但是,灼云忽一手掌,目光阴沉。
这个醉鬼!竟然胆敢当着他的面再勾搭晴眉。
无趣得很!可恨的紧!
晴眉自小爱缠涵月,倾心之意显然不过。都以为水到渠成之事,待晴眉与涵月吐白,却被他明言拒绝了。
在宴中,见到两人眼波流动,他当场就要发难。既已拒绝,又何敢来招惹晴眉,他白族族女怎可被人随意耍弄!
而念及白帝嘱咐,灼云忍了下来,想等席后再说。又再见到两人深夜相会。
心间一股冷焰流窜,等人与晴眉分开,他跟在其后正欲出手,涵月忽转了方向。
收了势,灼云疑惑着一路随来,没想到回到了自己的旧居。
这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
串想起一日来涵月反常的行为,灼云迷惘倍增。
但想到一种可能,他脸上冷硬的线条有了一些起伏。
虽然只是微小的一段弧度,绝不是常见的冰冷或讥讽,而是一段更柔和的弧度。
白族族人若见了,定会觉得自己是在发梦,或是看花了眼,要不就是一个和灼云生着相同面貌的生人。
不然,他们凶神恶态神见神愁的五公子,哪里会有这样温和的模样。
可惜,稀罕之景。此刻无人可见,灼云尚不自知。
涵月斜坐在栏边,看起来醉得迷糊。灼云有些犹疑,一时拿不定主意如何处置这醉鬼。
思虑之间,一道烛光闪入眼角。有位白族侍从提着明灯,从廊外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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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亮色,远远的闯入了模糊的视野。
涵月连忙趴下头,弓着身子,不想被人发觉。
然他头昏沉的厉害,一个身形不稳,直直从横栏边坠了下去!
横栏的外侧,是百寻见高的山体断层。景致从眼边飞逝,风声在耳边逼啸而过,涵月认命的想到。
落在这个地方也好,很是隐蔽不易被人发觉……
而预期的撞击感并没有传来,有人拦腰将他扶住,平稳落了地。
“二殿下亲口拒绝了舍妹,如今这是又想起她的好,反悔了?”热气吹拂过耳廓,有些酥痒,一道恶狠狠又低沉的声音在耳边传来。
“舍妹…是谁?”
这音是熟识之人,涵月并不挣扎。不过脑袋迷迷糊糊,还没认出是谁。
“你倒会装糊涂!”灼云一气,将人扳正,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真醉的如此厉害?
一双俊峰下沉,灼云揽住涵月的肩,飞身把人带到了僻静处。
月色婵娟。
月光明晃晃落下,满镀灼云清俊的侧脸。也镀在倚在他肩头,目光迷离的醉鬼脸上。
涵月抬起眼,迷茫地望着灼云,“好熟悉的味道,可我怎么想不起来,你是谁?”
平日里冷清的眉目,眼尾因为醉酒染了一抹熏红。
水朦朦的眼睛变得柔和,没了往日的疏离和戒备,如同三月的春雨,润泽了万物。
对上这样的眼睛,灼云心神有些晃动,但听他一说,心上一怒。
刚要发火,又分不清涵月真醉还是装醉,遂冷目道:“素昧平生,我并不识你。”
“嘻嘻,”涵月轻拽灼云的领口,凑到他耳边悄声低语,“那你带我去找个人可好?不过,千万别被他发现。”
灼云心头一动,不由配合他放低了声量,“你想去找谁?”
涵月璀然一笑,墨瞳含着月色,明亮的动人,可惜说的话截然相反。
“一个讨厌的家伙。骄傲跋扈目空一切,又不可一世,总是惹人生气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