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所属》路乔然

11、淡漠

　　一阵热络寒暄，等上了热菜酒过三巡，在周律搂着肩膀好声好气哄逗下，邵晴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些。

　　坐着男生中，有人忍不住出声调侃，“怎么回事啊律哥，这家庭地位不行啊！”

　　周律扬起嘴角，眉梢眼角的甜蜜藏也藏不住，“怕老婆又不丢人，男人要什么家庭地位。”

　　看着他的笑，何宜竟有些恍惚。

　　她好像很少有机会能从周律脸上看到这样的笑，张扬又肆意，发自内心的笑容。
　　久到何宜连都不记得时间了。

　　何宜抿了口园园刚给自己倒上的果汁，心头酸软的同时又忍不住松了口气。

　　这才是爱情吧。

　　跟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不管做什么，哪怕是生气吵架，都会散发着甜蜜气息。

　　饭桌上正天南海北地侃着各种话题，何宜原本就慢热且不善言辞，心不在焉地听他们聊了会儿，跟园园打了声招呼，出门去卫生间。

　　御膳坊环境高档雅致，没有包厢里七嘴八舌的吵闹声，仿佛走廊里的空气都新鲜许多。

　　何宜问了两个服务员才找到卫生间所在的方向，快走到地方时，何宜忽觉得拐进男卫生间的那抹颀长挺拔的身影有些眼熟。

　　不过人家已经进了男卫生间，何宜也不好意思跟上去询问，转头便进了女卫生间。

　　刚锁上小门，两道音色熟悉的谈话声忽然在门口响起。

　　“你说那个何宜，长得又不差，跟狗皮膏一样倒贴两年多有什么用，邵晴勾下手指头，周律又乖乖回来了。”

　　“仗着自己有点姿色，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除了那张脸，哪里能跟邵晴比？”

　　“也是，邵晴人家可是富二代，从小含着金汤勺长大的，自己家是做生意的，干爹又是局长，换谁不这么选？”

　　“就算不论家庭条件，她也比不过，邵晴在广电大楼是跟政府签了合同的主持人，我刚刚打听了下，何宜只是个小私企的文员，最关键是，周律只喜欢邵晴那样又野又性感的，何宜的脸太过清汤寡水，你看她今天连妆都没化，哪个男的能提起兴趣？”

　　……

　　两个人应该是在外面的镜子前补妆，没聊多大会儿就离开了。

　　何宜站在上了锁的小门后，腿都有点麻了。

　　她用拳慢动作锤了几下，等肌肉缓了会儿麻劲才推门出去。

　　不幸的是，她刚出去准备洗手，便碰见站在镜子前认真给自己补妆的邵晴。

　　好家伙，躲得过两个小的，躲不过大的。

　　尴尬的饭局总归要遇见更尴尬的事，何宜都忍不住要为今天的运气鼓掌。

　　她面色波澜不惊，绕着步子走到另一个空着盥洗池前洗手。

　　就在何宜洗完手，抽出两张纸巾擦干净准备离开时，身后突然传来中性而略带沙哑的女声：“我记得你年龄也不小了，怎么不找男朋友？”

　　这问题从她嘴里说出来，着实有些好笑，何宜便也真笑出了声，“毕业快两年了，我的确也算不上年轻，但不管怎么样也比你们小两岁，毕竟我上学早。”

　　何宜平时很讨厌拿年龄说事，毕竟每个年龄段大家都会经历，差个几岁也不影响交流，但别人挑头，她也会用这个反击。

　　邵晴以前在高中，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在家蛮横任性的大小姐，在学校亦毫不收敛。

　　虽然不知道她背后具体背景，但大家心知肚明这位不好惹，学校没人不顺着。

　　何宜当时虽跟她在同一个班，但她那时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两个人几乎没交际。

　　何宜话回的不好听，这位娇蛮的大小姐竟没不生气，上完粉底继续补口红。

　　她今天穿着件简约款黑色及膝连衣裙，诺大的V领叉到胸前，傲人事业线若隐若现，油光锃亮的黑色短发全部梳到脑后，露出光洁英气的脑门，酒红色的口红更显得人神秘又危险。

　　刚刚那两个女生说的没错，邵晴走的性感野辣的御姐风，有着这周律最喜欢的长相跟气质，而这些，何宜没有，更不会不自量力地刻意模仿。

　　邵晴从镜子里上下打量她一眼，眼底闪过轻蔑的不屑，“看来并不是好找的样子，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

　　何宜脸上表情荒谬，“以前没发现，你这个人挺热心的，还喜欢当红娘。”

　　邵晴语气理所当然，不算大的一张唇，角角落落都被她描个遍。
　　“我男朋友身边的异性，我都会注意，省的那天小洞不补好好的衣服也不能穿了。”

　　她这番话，让何宜突然想起她那个谈了近十年的男朋友袁玮，那个在四海明目张胆给她戴绿帽子的男人。

　　邵晴当年对袁玮的喜欢可以说是极尽偏执，为了追他，什么疯狂的事没做过。

　　周律这些招数在她面前都是小巫见大巫，连园园一个外班人都有所耳闻并啧啧称奇。

　　何宜原本还想拿袁玮这件事怼回去的，但仔细一想还是算了，不太地道。

　　毕竟她对何宜的这些讽刺都是不痛不痒的针锋相对，她要是提袁玮给她戴绿帽子的事，那可就是拳拳到肉的真是痛感。
　　这个女人脾气那么火爆，为了周律跟她起了摩擦，大可不必。

　　倒不是怕，主要嫌麻烦。

　　没跟她在卫生间门口做无谓的纠缠，何宜将擦完手的纸巾扔进垃圾桶，瞥了眼她涂的跟中毒似的双唇，有些无语地转身离开了。

　　就不能化个正常点的妆吗？

　　再回包间，气氛已经被烘托到顶端，几个女生被能言会道的老油条陈鸣劝动了，愿意喝点葡萄酒调节调节氛围。

　　见邵晴回来了，陈鸣迅速转移目标，毕竟她才是今天的女主角。

　　邵晴喝了两小盅白酒便被周律拉住，皱着眉替她将后面的也一块挡下。

　　周律今晚没少喝，不过他酒量高，今天饭桌唯一的对手也就只有陈鸣，除非自愿，否则想醉都难。

　　何宜晚上吃的少，又很少开口讲话，闲的无聊便喝两口茶水，然后跟园园聊两句。

　　很快，老油条打量的目光便落在了她身上。

　　因为跟邵晴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问题，周律高三的时候转了学，这个陈鸣好像就是他转学后遇见的关系最好的哥们。

　　之前他们跟康慨一起聚餐吃饭，偶尔也会带上园园跟何宜。

　　所以他不仅认识何宜，而且对于何宜小女生的心思一也是清二楚，有时候甚至还会放明面上调侃两句。

　　陈鸣端起他面前白酒，眼底透着一抹坏笑，“小何宜，你要不要也喝点？”

　　何宜摇头，拒绝的干脆，“我身体不好，这两天在吃感冒药，不方便喝酒。”

　　还没等陈鸣说话，有人在他之前开了口，“这个理由可不兴说的，在饭桌上都快被人用烂了。”

　　园园原本在跟周律同事吐槽兴南大厦的房租问题，听到这番话不由蹙眉，语气不悦，“何宜前两天确实感冒了，现在还在吃感冒药，说实话也不行？”

　　“你看看田律师，晴晴跟周律现在有情人终成眷属，大家不是高兴吗，我这上个月就开始戒酒说要备孕呢，今天还不是喝了点。”

　　“是啊，咱们女生都喝了，我这前两天还打针了呢！”

　　“喔，那我可得好好陪一杯，真酒品见人品，一看你就是舍命陪君子的真朋友！”

　　周围的劝酒声此起彼伏，何宜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眼底的温度却越来越冷，陈鸣开了个头，起哄的可全是邵晴身边的两个狗腿子。

　　见劝半天何宜依旧握着茶水杯没动静，长相瘦瘦高高刘茜边走过来要给她倒酒边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调侃，“怎么了嘛何宜，今天这么不积极，既不喝酒也不跟人聊天，无精打采的样子，是不是知道周律有女朋友了不高兴啊？”

　　轻轻巧巧的一句话，热热闹闹的氛围瞬间僵住，变得尴尬又低冷。

　　一桌子十几个人，各个神色各异，视线在邵晴周律跟何宜三个人身上来回转。

　　周律望过来的目光更是冰冷，如有实质的冰雹，狠狠往她身上砸，将她勉强自愈的伤口砸的血肉模糊。

　　何宜嘴角勾出嘲讽的弧度，几乎要被气笑了。

　　怎么？
　　她今天是非得用敬酒的方式自证清白吗？

　　果然啊，人总要为自己年少无知的单蠢行为买单。

　　她当初到底是哪根筋搭错，非要在这种渣渣身上耗费女人最宝贵的光阴，企图一个傻逼回心转意。

　　园园显然是被激怒，“蹭”的站起身，试图揪住这狗腿子从法律层面好好跟她交流交流，真当她这么多年律师白当的？

　　椅子腿骤然划过木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园园还没抬脚就被何宜猛地拽坐了回来。

　　何宜面容淡漠，她将刘茜放在她面前的白酒转手倒进陈鸣杯里，声音冰冷毫无温度， “你愿意怎么想随你，我已经解释过了，这两天身体不好，来之前吃了感冒药，这酒我是不会喝的。”

　　陈鸣被她突如其来的操作弄的哭笑不得，但他并未多说，毕竟开端是他挑的，现在氛围搞这么僵，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周律请的这些都是什么人啊，摆明了今天就是要给小何宜难看嘛！

　　都如愿以偿了，至于为难个小女生吗？人家又没做错什么！

　　刘茜站在她身旁，似乎并不打算作罢，语气责备，“你看看你何宜，咱们还是同班同学呢，这么多年不见，跟我们生疏了，不就是喜欢周律吗，这有什么了，周律长得帅又那么优秀，喜欢他又不丢人，我看你今天一直闷闷的不开心，想着可能是因为周律跟晴晴在一起了，这才劝你喝酒的，你可别误会我啊~”

　　园园这边脏话到嘴边快要压不住了，她现在连专业知识都顾不上了，只想站起来撕烂这女人的嘴！

　　这会儿按住她的不止是何宜，还有康慨。

　　男人向来嘻嘻哈哈的面容也变得冷漠起来，他望向刘茜，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也是女性，不管在社会上还是饭桌上，肯定会遇到不喜欢做的事被人强按着头，或者被形式所逼不得不做，我以为你会对同性感同身受并给予宽容，看来我错了，有些人碰到恶魔会警醒他人，而有些人只会拉别人当垫背。”

　　一席话说完，康慨已举起酒杯起身，同时给了陈鸣一个眼神，“我虽然酒量不及周律，但女生还是陪得住的。”

　　园园握紧何宜双手，激动的直跺脚，妈呀，她男人今天真是帅爆了有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