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间》北堂如墨

11、十一

　　易扬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刺眼的白，嗅的是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不用怀疑，自己一定是在某个医院的病房中。
　　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感觉还好，没有想象中那厚重的石膏和缠人的绷带。看来康光晨那些家伙也太不专业了，要是换成自己，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已经到手的猎物的。至少，得让他断些什么才好。
　　病房的门开了，易扬艰难地转动着僵硬的脖子，侧过头，看到了提着果篮的贺世宇和捧着一束鲜花的闻婷，他的心里不由得一热，刚要坐起身打招呼，却被更快一步的贺世宇按回到病床上。
　　“不要动，你躺着就好了。”
　　易扬轻轻推开贺世宇，挣扎着坐了起来，“我都不知道躺多久了，就让我坐一会吧。你们也坐，别客气。”
　　闻婷将花插到柜子上的花瓶中，理了理，坐在了不远处的椅子上，歪着头看着贺世宇将被子堆在床头，扶着易扬靠在那里。
　　“贺世宇，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挺狼狈的？脱相了吧？”易扬笑着问道。
　　贺世宇棱角分明的脸上一黑，略过了一丝传说中的“杀气”：“脱相的不是你，而是别人。”
　　易扬一愣，“你抓到暗算我的那些小混混了？”
　　贺世宇点了点头，冷冷地说：“你不会不知道他们是谁吧？还是你要维护他们？”
　　易扬看了看一脸疑惑的闻婷，对贺世宇使个眼色，叫他不要再说下去，然而贺世宇似乎没有看到，兀自说着：“那个康光晨现在就在你隔壁病房，如果你想，现在就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
　　“康光晨？是被易扬赢了60瓶可乐的康光晨吗？难道暗算易扬的是他？”闻婷那弯弯的眼睛突然睁得很大，“不会吧？”
　　易扬叹了口气。最近与贺世宇的默契真的是一点都没有了。这家伙还真没有脑子，明明闻婷就在这里，他还说这么暴力的事。活该被甩。
　　而贺世宇却仍没有感觉到闻婷态度的变化，“就是他做的。要不是看到他脖子上被易扬抓到的伤口，我也不会相信。”
　　易扬哈哈大笑：“原来他也被我抓伤了啊！真是活该。你不会仅凭着那道伤口就猜到是他暗算的我吧？你可没有那头脑。”
　　“是。”贺世宇点了点头，“早上偶然听到袁蕾质问康光晨为什么要那么对你的时候我才知道的。”
　　“原来，救我的人居然是她。”易扬略感欣慰，望着天花板不再说话。良久，他忽然问，“你刚才说脱相的人是康光晨吗？他在我隔壁？”
　　贺世宇点了点头。说罢就要搀扶起易扬，“走，去找他算账，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闻婷站起身，堵住了门口，瞪大眼睛看着一脸疑惑的贺世宇，“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出这个门的。”
　　易扬用胳膊肘碰了碰贺世宇，又向闻婷努努嘴，示意他在佳人面前维持自己的形象。贺世宇一脸歉意地看着闻婷，不再说话，随手从果篮中拿过一个苹果，擦了擦递给易扬。而闻婷见二人平静下来，也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谁动的手？李周吧。”易扬嘴里大口嚼着还算新鲜的苹果，含糊不清地说着。
　　贺世宇点了点头，微微笑了笑：“除了他，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帮我替你出这口恶气。”
　　“回头替我谢谢他。对了，顺便告诉他，改天我做东。”易扬咽下苹果，淡淡地说。
　　贺世宇见易扬似乎有些情绪低落，又看了看紧张的闻婷，便和易扬告别，与闻婷一起离开了。
　　闻婷慢慢地跟在贺世宇的身后，声音不带一丝情感，“贺世宇，请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易扬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又做了些什么？”
　　贺世宇回过头，看着他心中最美丽的女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也很平静，仿佛在讲述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没什么。康光晨现在的女友袁蕾曾经与易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一直以来他们两个都是敌人。那天的篮球赛应该算是康光晨对易扬的挑战，可惜，他输了。相信是他无法接受如此大的打击吧，或者现在的袁蕾心目中仍留有易扬的位置，所以他就暗算了易扬。你已经看到了易扬的样子了。就这样。”
　　“那康光晨为什么会在易扬的隔壁？是你做的吧？李周又是谁？”
　　“是我做的。在得知易扬被暗算的时候我就已经隐约猜到那个人会是康光晨，而我又找到了关键的证据，所以，我就让李周教训他。”贺世宇理所当然地说着，“李周是我哥们儿，我和他，还有易扬都是初中同学。”
　　闻婷眨了眨眼，想到了什么：“但是易扬和李周的关系，不是那么好吧？”
　　贺世宇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为难的色彩，轻轻点了点头，“是的。他们之间似乎有着一道特殊的鸿沟，而我也一直没有办法将他们两个联系到一起。”
　　闻婷轻轻叹口气：“或许，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吧。和易扬交往真的很难。”
　　贺世宇脸色变了变，旋即幽幽地说：“是啊，易扬本身就是一个很古怪的人，很难与人相处。袁蕾就是因为这样才选择和康光晨在一起的。但是她选择的却是个坏人。”
　　“也许吧。”闻婷再次轻叹，“可怜的易扬。可悲的世界。”
　　贺世宇盯着闻婷的眼睛，表情很真挚：“这个世界不是很可悲，康光晨的做法我也理解。换成是我，也许只会做的更过分。”
　　闻婷看了看贺世宇，微笑，然后摆摆手离开。而望着她背影的贺世宇的眼神却很失落。
　　一家拳击俱乐部中，赤着上身的贺世宇和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在擂台上对峙着。
　　贺世宇的眼睛中充盈着红色，拳头如雨点一般击向对方，快速，却漫无目的，就像自己面前的并不是他的对手，而是一只没有生命的沙袋。而对方防守着，但一直盯着贺世宇的眼睛，就像一只盯着猎物的野兽。当贺世宇的动作慢下来时，他的嘴角牵动着，勾勒出一丝狰狞的微笑，格挡，出手，准确的一拳击中了贺世宇的下颚，贺世宇应声而倒。
　　“怎么样，还好吧。”那个人盯着躺在擂台上喘着粗气的贺世宇，嘲弄地说。
　　贺世宇猛地坐起，想要反击，却发现对方的拳头已经摆在了自己的面前。他的眼睛里血红色的光华一下子黯淡下去。看着眼前的拳头已经变成了摊开的手掌，贺世宇叹口气，拉过，站起。
　　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揉了揉被击中的下颚，含糊不清地说，“李周，你出手也太重了，下巴都要脱臼了。”
　　李周点燃了一只烟，吐出几个烟圈，没有再说话。贺世宇知道，李周的拳头一向比话语要多。
　　“上次的事，谢谢你了，还连累了你的朋友，真过意不去。”
　　李周冰冷的眼睛盯着一脸真挚的贺世宇，忽然眼神掠过一丝暖意，“我们之间说这个干嘛，你还想挨揍？”
　　贺世宇连连摆手，“算了，我从小可没少领教过。”
　　李周得意地笑了笑，再次沉默，潇洒地吐着烟圈。
　　贺世宇坐在擂台旁的长椅上，拿过身边的饮料一饮而尽，然后靠在靠背上重重地喘着，“你那几个朋友怎么样了？”
　　“已经从号子里出来了，没事。你让易扬不吐口就成了。”
　　贺世宇忽然笑了笑，“易扬是不会承认的，他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那个家伙现在心里都是那个女的，不过也不至于傻到去承认毁掉自己人生的事。他一向把自己的未来看得很重。”
　　“无聊。”李周哼了一声，丢掉手中的烟蒂，狠狠踩灭，“所以我一点都看不惯他。满脑子的宽恕、感情、承诺，搞得像自己多伟大一样。”
　　贺世宇不再说话，静静地和李周坐在那里，眼睛中闪过复杂的神情。而那个“伟大”的易扬此刻正在眼望着天花板，心中没有理由地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