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城门三天之后》鹤云间

13、十三本命簿

　　天气很好，百药园里重新犁过的新土散发着清新的香味。

　　江月什么风浪没见过。

　　但她还是心虚。

　　这一次，的确是她（的猫）的错。

　　拿出天玑腰牌，准许进入后，她逛了一逛。

　　火蕴树生长茂盛，果实鲜艳欲滴，红得像宝石。

　　其他林林总总的花草树木，也都被打理地很好，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比仙梧林，灵力葱郁上千百倍。

　　往边界走，能见到被糟蹋的地有三四块，每一块都长出了凝灵草新芽。

　　见江月多看了两眼，陪她进来、一身短褐的天玑弟子趁机问道：“敢问姑娘是受了哪位师长的委托，来百药园是要拿什么药？”

　　江月听着……有些惊异。

　　她心嗤，自己是要自投罗网了。指向新整的土地：“我听说，昨天这里的凝灵草被灵兽糟蹋了。”

　　天玑弟子微愣，随即笑叹道：“是啊，昨天灵兽园那边的师兄没管好，导致一群灵兽来我这边捣乱，毁了好几片凝灵草地。不过没什么，凝灵草种起来很快的。”

　　不远处的灵兽园，有几只仙鹤隔着缠绕铁网的藤蔓，暴躁地扑腾翅膀。

　　它们身后，一个脸色阴沉的弟子恨恨道：“你们昨天把隔壁的草都祸祸光了还不够吗？还要捣乱？！再捣乱没你们饭吃！！”

　　江月……江月目瞪口呆。

　　凝灵草地的破坏，只和灵兽园有关系……这句话她差点都要信了！

　　要不是她屋里放着满壁的凝灵草，导致她昨晚只能抱着猫缩在角落睡觉。她真的会信……

　　天玑弟子见江月有点发呆的架势，没好气地赶她走：“还以为你是帮人拿东西的，结果只是来看热闹？走吧走吧，别耽误我们干农活。”

　　“好……”

　　江月在懵圈中飘出百药园。

　　她还在思索。

　　东西不用她赔了，自然是松一口气。可一点愧疚心理，她总归压在心底。

　　另外，也有一些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问题。

　　例如——

　　旁边就有红彤水满的果子，为什么那些灵兽只盯着凝灵草地扑腾？

　　是黑猫带领的吗？它终于显现出自己妖域大佬的身份了吗……为了“种起来很快”的凝灵草？

　　江月挺哭笑不得，又觉得不对头。

　　就算是带领，黑猫也会在。大家都是修士，没有没看见黑猫的道理。

　　所以，真相是……

　　江月思索着，走出百药园后，到树木成荫的主道上。

　　人并不少，上课的做宗派任务的，人来人往。

　　人流纷杂间，不染尘埃的飘飘仙袂如云来去。

　　只有一道黑色身影伫立原地，仰着毛茸茸的头，用碧绿的水眸凝望江月。

　　没有人停下脚步看向黑猫，哪怕多一眼。

　　甚至有未知的力量，让大家都诡异默契地绕开黑猫。

　　黑猫周围的一尺，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江月的脑子，有了一个荒谬的答案。

　　他们，该不会都，看不见黑猫……吧？

　　之前在王府养它的时候也是，李娡和王爷会用各种理由给她找茬，她的侍女纷纷遭殃。

　　只有黑猫蜷曲院墙上，远远看着，独善其身。

　　江月神思不属片刻。

　　黑猫走了过来，抬起尾巴蹭了蹭她的脚腕。

　　江月醒过神，蹲下身子抱起黑猫。

　　黑猫的身体软绵温暖，是实体。

　　江月站起身，她感觉有更多的东西想不通。

　　有修士偏在此刻停下脚步，笑问江月，“这只猫你养得很好呢，凶吗？”她的笑有些不好意思，“我能摸摸吗？”

　　黑猫懒洋洋地“喵”了一声，露出奶尖奶尖的牙齿。

　　修士重重眨了下眼，才在突兀生成的惊吓中缓过神。

　　猫没有凶她，但她觉得猫特别凶。

　　江月不好意思道：“它不太乐意别人摸它。”

　　修士忙摆手：“没事的没事的，灵兽都有脾气。”

　　说完，修士匆匆离去。

　　江月低头，戳戳黑猫的脑壳，“所以你到底是个什么神奇物种？别人到底能不能看得见你？”

　　黑猫懒洋洋地瘫在她怀里，像个毛茸茸软乎乎的肉球，“喵~”

　　江月心叹一声，嘴角不自觉勾起温和弧度。

　　她心道，算了。

　　反正黑猫是没有命簿的存在，本来就该特殊点。

　　.

　　又过了几天，江月确认了，遭毁的百药园凝灵草地不用她赔偿。

　　江月不明白黑猫是怎么做到的，但这不妨碍她心虚。

　　她心下决定，有能力后，多做几百个宗门任务，以做赔偿。

　　现在……炼气二阶了，去泡温泉吧。

　　肆连温泉处在天玑峰和天枢峰间的一个小山谷，是一个温泉区。

　　据说，昔日的天玑星君得到火属性灵脉残余后，灵机一动，把灵脉残余埋入天枢峰的山谷深处作为热源，之后引入天玑峰的山泉水。
　　又在山谷边上种下无数汇聚灵力、滋养灵脉的灵株，时隔百年，才温养出一处温泉。

　　毕竟是泡温泉，江月只带了火蕴果、木牌和浴巾，就到山谷入口去。

　　山谷入口修有院房，进入院子，递交木牌，通过院子，前往温泉本体。

　　江月交了牌子后，换得一个门牌，“47”。

　　守院子的修士含笑问她：“你是第一次来泡温泉的吧？”

　　江月懵懂点头。

　　修士笑意加深，带着无害的八卦气息：“你要小心，不要随意和人说话。”

　　江月：“？”

　　“据说，如果你在肆连温泉里和人交流，那那个人，就会成为你的道侣。你也不希望自己莫名其妙多一个道侣吧？”

　　江月：“……”

　　她无语地半阖双眸，转身就走。

　　按修士这句话的逻辑，她不能回应修士的“叮嘱”。

　　毕竟，她们如果交流两句，就意味着她们会成为道侣。

　　她拿到门牌号，穿过院子，来到温泉。

　　温泉本体是一个狭长状的湖，水汽弥漫，什么都看不见。

　　湖边列着望不到尽头的小屋。有不少小屋门关上了。

　　江月找到47号小屋，用门牌识别，进屋。

　　关上门，门锁“哐啷”一声响。

　　屋子里陈设简单，一桌一椅一板一柜子而已，江月打开柜子门，柜子里整整齐齐码着几十套浴袍。

　　小屋没有窗，另外一个门通往温泉，水汽朦胧，也只有水汽。

　　江月拿一套浴袍出来、和着储物袋茶壶一起放到木板上。而后褪下衣裳，裹好浴巾，端着木板，走出小屋后门。

　　地面是粗粝的青板地，踩着并不怕滑。江月走下入水的台阶，把木板放到岸上，安安心心躺到青板斜坡上。

　　四面是蒸腾的雾气，影影绰绰，有点入宗考核时幻境的意境。

　　她进来的时候是下午，阴天。雾气也只是灰白，一丝阳光都没照入。

　　水流悠悠荡荡，江月边喝凝灵水边泡温泉，感到了催眠的力量。

　　成为修士后，身体的疲惫能用灵力洗刷，只有精神的疲惫需要休憩一二。

　　她很久没感到昏昏然的沉重睡意了。

　　一次能在温泉里泡一整天，明天又是沐休。江月立马选择闭眼休憩。

　　…………

　　一睡就是一个下午。

　　醒来后，江月看着满天星光，愣了几秒。

　　晚上了啊……

　　四周有星点的水色潋滟，江月明白这是障眼法，但看着还是觉得舒服。

　　喟叹一声，江月运转□□内的灵力。

　　因为是第一次泡温泉，筋脉得到极大的振奋，进益喜人，已经是二阶中期了。

　　接下来，借着星光，从储物袋摸索出火蕴果。

　　她查过火蕴果的食用要求。要求很简单。

　　洗干净，吃下去，吐出核。

　　这些就够了。

　　十分简单。

　　江月带火蕴果来的时候，就用水洗过，眼下拿出来，火蕴果的果皮还有些水润的微光。

　　咬一口，澎湃又霸道的灵力灌注入体，在筋脉里横行霸道，有如开荒。

　　一开始，筋脉还因灵力而生出一些韧性。

　　但体内又有一股力量，同样在筋脉里流转。与火蕴果澎湃如火的力量相撞——

　　两军交战之处，寸草不生。

　　浑身剧痛，江月呕出一口鲜血。

　　什么……情况……

　　怕再呕血污染温泉，江月艰难爬起来，抖着手裹上浴袍。

　　未知的力量横阻着火蕴果的力量，以至于筋脉受不了这般波折，有碎裂之势！

　　江月忍着痛，把茶壶里的凝灵水一气喝光。

　　灵力周旋于两股力量之间，倒是稍稍缓和……

　　门口传来一声巨响。

　　木门被猛地摔开。

　　风尘仆仆的叶清风沉凝着脸，携一身清寒松针的香气，大步走来。

　　黑猫在他的脚边焦虑地一蹦一跳，喵喵直叫。

　　……有点像兔子。

　　江月摇摇脑袋，甩掉乱七八糟的想法。

　　她问他们：“你们怎么……”

　　为什么突然进来了？

　　黑猫的嘴张得很大，凄厉的一声：“喵——”

　　叶清风神色肃穆如松，上前先给她嘴里塞一粒药，顿了顿，定下神后温声道：“运行体内灵力，别慌。”

　　江月下意识地照做。

　　随着灵药入喉，一股清凉霸道的灵力淌入筋脉中。彻底分开了未知的力量，和火蕴果的力量。

　　叶清风道：“你有五弊三缺之势，对筋脉有影响，不能这么早吃火蕴果。至少要炼气五阶才能吃。”

　　江月……江月感到十分羞愧。

　　“嗯……”

　　叶清风拿出手帕，擦去她嘴角的血渍，笑意温和：“病人听大夫的话，不要随便听别人的野方子。”

　　“是……”

　　“我从北楚国回来了，事情忙完了。”

　　“嗯。”

　　“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在宗门里。”

　　“嗯。”

　　“宁邀不太靠谱，你以后别找他了。有事没事，都直接找我。”

　　“……”

　　叶清风眉眼干净，笑意如春风拂面，“不要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