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废墟下结缘 ...
-
如墨的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没有一点亮光。
“嘶……”徐萦睁眼的那一刻只觉周围安静地可怕,像是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害怕、恐惧、绝望蜂拥而来,将她团团围堵。
她抱着登山包一动不动,空气因为大片粉尘和碎屑已经变得浑浊不堪,每呼吸一口都让人反胃。
就在不久前,她躺着玩手机,谁知房子猛地晃了一下,起初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然而下一刻天就变了,视线里的东西开始剧烈摇晃,房间里的东西瞬间扭曲,矮桌上的花瓶咕噜一滚掉在了地毯上。
从小到大都没遇到过地震,她一下子懵了,反应过来后立刻拿起登山包往床下一跨,没想墙上的空调被震了下来,接着窗户上的玻璃碎裂,“嘭”,楼上的水泥块纷纷掉落,不过眨眼间,她又被逼得退到了床边。
突然,房间开始天旋地转,她就听到耳中嗡嗡一片,仿佛再也听不见任何其他声音,随后,她被震得摔倒在地,渐渐失去意识。
现在,她正趴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周围是塌陷的床板,刚好贴着她的一侧,而她的另一侧是墙。
相比于死亡,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因为她只受了点皮外伤,擦破点手臂而已,没断手断脚,也没被什么重物压住。
接受现实后,徐萦拿出包里的手机划开。这会儿是晚上八点,说明她昏迷了将近三个小时,可惜手机上没信号,不然还能打打求助电话,起码让人知道她被埋着。
徐萦看着手腕上的佛珠想哭,鼻尖一酸,然而眼泪刚一涌出眼眶她便努力收了回去。
这情况下,身体里的水分绝不能浪费。“不能哭,不能哭……”她努力让自己平复恐慌的心情,自己现在出不去,只能老老实实等待救援。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周围还是那么静,一丝活物的声音都没有,压根就没有人来救援。
徐萦想,旅馆里一定还有其他被人困的人,怎么一丁点儿声音都没有。
他们都死了?还是有几个活着,只是不知道在哪个偏远的角落。
她扒着自己的包,里面有一瓶矿泉水和几袋子面包,可以撑一段时间,至少不会让自己在短时间内饿死,不过她得省着点吃,坚持到救援人员赶来。
*
食物一点点消耗,时间在黑暗里过得尤为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比四季漫长,脑袋在一个长时间无法交流讯息的情况下开始变得昏沉。
每当睡意袭来,她就会提醒自己,这眼一闭可能会永远醒不过来。
“轰隆……”
徐萦被震清醒了意识,周围的碎石板似乎发生了移动,随后,空气变得更加浑浊,让她有些难受地喘不过气。
令人惊讶的是,她右侧似乎在变亮,那儿原本是一道墙,第二次震动后,墙面几乎没了。
仿若绝望的黑暗里,徐萦听见了一丝微弱的呼吸声,这个发现让她的世界里忽地燃起一抹光,她开始出声询问。
“有人吗?”
她的声音一停,四周立马陷入一片死寂。恐惧一点点逼近,心智脆弱的人往往会比心智坚定的人容易放弃,也更抓不住生的希望。
就在徐萦快要绝望时,距离她一米左右有人出声了,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初步判断,比她虚弱。
她略微颤抖地说:“你是不是从地震起就一直没吃东西?”有人回应,在此时大概是最鼓舞她的事。
“嗯。”男人又应了一声。
徐萦闭了闭眼,她拱起身,顺着微弱的光线往缝隙里看,“我有一袋面包,你要不要?”
“嗯。”不知是不是错觉,男人这次应的声音大了些。
徐萦盯着手里的最后一袋面包犹豫,想想还是扔了出去,她好歹吃过,他再不吃怕是会死。
“啪”,面包落在何筠眠的手肘处,他用尽全力才能够到面包,费力地拿到嘴边撕开。
“你知道么,我原本以为这儿只有我一个人,怕地要命。”她轻轻笑了一下,开心地说:“现在有你,我就有伴儿了,喂,我们一起等救援好不好?”
吃过面包后,何筠眠回了点神,然而口中更干了,他只能哼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D市是个风景唯美,名胜古迹众多的城市,何筠眠趁着毕业前夕一个人来这儿旅游,结果好巧不巧地遇上了这事。
地震那一刻,脑海里浮过爸妈的脸,他告诉自己,为了他们,他一定不能死。
他独自一人躺着,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觉得自己在做梦。
刚开始,他也以为这儿只有他一人,可第二次地震让他听到了呼吸声。人在绝望中总会抓住最后一点希望,他也不例外。
她的声音像是黑暗里唯一的光,让他找回了一点意识。
原本他就空着肚子,后来又是两天不吃不喝,此刻,他嗓子里像是着了火,一开口就疼地厉害,仿佛即将扯下皮肉。
“我看不见你在哪个方位,不过我能看到你的手。”徐萦是贴着墙面趴的,视线动不了多少位置,能看到的也就那么点地儿,更何况周围的视线并不明亮。
对方不说话,她就率先打开话匣子,“你应我一声,千万别睡,睡过去就再也起不来了。你一定有家人吧,我也有,所以我们俩都别放弃,说不定再等等救援的人就来了。”
“感觉你年纪不大,是不是还没有女朋友?没事,我也没男朋友。”那边依旧沉默,她思前想后打算说点激动人心的话题,“喂,你在听吗,我们俩怎么说也算共患难了,你要是没女朋友的话,我们凑活凑活,怎么样?”
何筠眠愣住,轻轻应了一声,“嗯……”
“答应就不能反悔了。有人陪着一起死真好,呸呸呸,我在胡说什么,我们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
徐萦说话并不快,越到后面,她说得越慢,因为包里没食物了,多说只会让体力流失得更快。
又是难熬的半天过去,对方渐渐不再回声,徐萦急了,她很怕,于是她又开始说,“喂,你还在吗?别睡啊。”
空气中满是寂静,好半晌没人搭理,她害怕地不行,死亡将她心里的绝望一点点勾了出来,一旦勾出就如同爆发的山洪,不可收拾。
徐萦使劲挪了点位置,缓缓伸出手去扯何筠眠的衣袖。他们之间并不是全无阻碍,中间有不少碎石和水泥块,她一寸寸地挪,可惜手短,不然一定能够到他。
“你别死,不要丢下我,我害怕……”
大概是徐萦的哭声拉回了何筠眠飘远已久的思绪,他吃力地偏过头,看着从石板上伸过来的小手。
心头一暖,他挪了点手肘位置,刚好能碰到她的手。
手指碰到衣袖,感受到他的体温后,徐萦激动地又哭又笑,“你没死啊,吓死我了,没死就好,没死就好,再坚持一会儿,救援人员肯定会到的,我们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没过……”
“别哭……”他的声音犹如被砂纸狠狠磨过,极度嘶哑,根本听不清。
两个濒临死亡的年轻男女,在这一触后产生了类似喜悦又不像是喜悦的情愫。
黑暗中,时间在缓缓游走,两人的呼吸逐渐变弱,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徐萦隐约看到了刺眼的亮光。
*
几日后,医院。
何筠眠猛然睁眼,看清周围的一切后,他知道,自己被救了。
“医生,请问跟我一起送来的那个女孩子在哪个床位?”如果没有她的声音,如果没有她的面包,他想自己真不一定能熬得下来。
混沌的脑海里,他只记得她的声音,一点甜加一点柔,此时回想起来竟然意外地朦胧。
医生放下病例,眯眼想了又想,这次地震受伤的人太多,他们医院接待的伤者也多,谁会每个都记得,随口道:“在隔壁房间。”
“谢谢。”听到她获救,何筠眠才安心地闭上眼。
*
医生确实是随口说的,但徐萦也是真在隔壁,只是这个隔壁得打“引号”。
独属于医院的消毒水味在鼻尖刺激嗅觉,涣散的思绪从某个国度走了一圈后又回到了身体里。
徐萦慢慢睁开眼。果然,她获救了。
她迷茫地转着头,蓦然,“哗啦”一声,护士拉开隔帘,她看到一个男生的背影,穿着条纹病服,高挑而精瘦。
是他么?她张口,却不想再次昏睡了过去。
何筠眠醒后立马去了隔壁病房,里头只有两个床位,一个是男伤者,正在挂吊针,而另一张则是空白病床,被子不在,被单不在,很干净的空床。
“护士长,这张病床上的女孩子出院了?”
闻言,护士长僵了一下,她带着口罩,充满血丝的眼睛里泪意蹿动,哽咽道:“不,她今早没挺过去。”
何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