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龙前传》燕素河

13、牡丹花

　　第十三章 牡丹花

　　自从陶敏长姐过世，陶敏因为服丧期间不得外出，伽罗只好每天跟着秦麽麽这边一同学习的检校家的伍小月，清吏司家方如意，方兰意玩在一起。

　　如今已经是春日百花盛开之际，秦麽麽的小院子里几柱桃花已经盛开，娇美动人，花坛里还有一些杜鹃也开的正艳，蝴蝶翻飞，蜜蜂采蜜，一片春日融融的景象。在过几日，后院子里的牡丹花开了，才叫一个姹紫嫣红。不过听秦麽麽说起来，最有名的牡丹要数洛阳了，每年春天牡丹花开，整个洛阳都好像是在花香之中，洛阳花市更是盛名于唐，可惜了，如今那边闹闯贼，花农们也无心种植，花市更是稀稀落落，呈现破落。

　　“茶，在宋代的时候啊需要分茶，点茶。而我们现在只需要散茶冲泡就可以了。”秦麽麽一边说着一边从柜子里取出几个茶罐，分别摆放在几个姑娘面前又道：“这里是几种茶的样子，等下我会倒出来冲泡，让姑娘们辨别一下。”
　　“麽麽，我知道我们这边的龙井，祁门红茶，还有云南的普洱。”伍小月得意的说道。
　　“呵呵，茶又很多种，你说的呀只是普通老百姓熟悉的茶。”秦麽麽从一个罐头里用木勺取出一些茶叶来，茶形纤细，色白隐绿，上面还有一层茸毛。
　　“麽麽，这时什么茶，还有茸毛呢？”方如意问道
　　“这呀，就是出自安吉的大明山，因为色白，所以叫雪芽。”秦麽麽说着，从身边的碳炉上取下一壶水来，倒进碗里，立刻呈现出浅绿色的茶水来，秦麽麽又从一边的一个小盒子里夹出一朵去年的干桃花，放在茶水上，浅绿配着粉红，茶水清冽，桃花艳丽，到是一碗妙趣横生的茶汤啊。
　　“这个就叫‘春江桃花’”秦麽麽捧起茶碗嗅了一下，依次让几个姑娘也闻了下，再分别让她们取了雪芽，自己做一碗“春江桃花”。

　　正在姑娘们玩一样的研究这些茶叶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秦麽麽的小侍女去开了门，原来是玉皇山下戚氏花铺的小伙子来送花了。只见陆陆续续搬进几盆花来，姑娘们都不静心了，一个个跑到院子里去看。原来这几盆是牡丹花，有姚黄，状元红，白玉，甚至还有一株“魏紫”。
　　秦麽麽走到这些花面前数了数，问了送货的小伙计道：“怎么那盆‘御衣黄’你家老板还是舍不得卖？”
　　“秦麽麽，您也知道这盆‘御衣黄’是我家老板心头肉，当年花了好大的代价才得到的，他怎么可能舍得卖呢。”小伙计非常机灵的回道：“这不，这次送来的‘姚黄’也是我们铺子里比较难得的品种了，秦麽麽您可是有眼光啊。”
　　“我与你家老板也相识多年，这吝啬的老家伙，一盆花也藏的像宝贝似得，看都看不得。”秦麽麽叹了一口气，也就不再提那‘御衣黄’了，于是让侍女交代小伙计把花搬走。

　　伽罗站在门沿处也看了看花，只觉得那么多花中，有一盆白色的香玉甚是娇美，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忽然一张美丽的少女脸映入她的眼帘，她用力擦了擦眼睛，少女的脸又隐了下去，伽罗心想：莫不是花妖？刚想再看看清楚，此时小伙计已经将花全部搬到了后院。

　　午后，几个姑娘告别了秦麽麽，各自岁仆人回府。由于伍小月家就住在伽罗家附近，于是伽罗就坐上了伍家的马车，两人一路摇晃的走在回府的路上。

　　“伽罗，你看秦麽麽平时那小气样，到很舍得买那么多的花。”伍小月一边说着一边递给伽罗一块云片糕。
　　“每个人总有喜欢的东西吧，秦麽麽在任何地方都省，唯独就好这牡丹花。”伽罗接过云片糕，细嚼慢咽起来。
　　“听说秦麽麽进宫之前是洛阳人士，想必看着这个牡丹，睹物思乡吧。”伍小月叹了一口气道：“听父亲说，西北正在闹事，很不太平，秦麽麽这辈子估计是回不去了。”
　　“嗯，这几年西北闹贼，中原又干旱，其实连我们这边的有所牵连啊。”伽罗忧心忡忡道。
　　“怕什么，朝廷派了孙将军和洪将军去剿匪，听说那闯贼已经逃进深山了，一群乌合之众很快就会完蛋的。”伍小月一口吃完了手里的糕点，兴奋道。
　　“但愿如此，不过你我父亲皆在朝为官，我们在外面可要小心谨慎啊。”伽罗忽然想到了去年的鞑子妖教，心里就隐隐觉得心慌。这时已经到了傅府，伽罗跟伍小月道了别，就下车了。

　　过了几日，伽罗同往日一般去秦麽麽家学女工，忽然发现她家门家门紧锁，问了隔壁邻居才知道，秦麽麽被请去了知府衙门，心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就让两个丫头随着自己去父亲的知府衙门里看看。

　　过了一盏茶功夫，马车到了衙门门口，门口的衙役看了是大姑娘来了，便让她从边门放了进来。
　　她悄悄地走到大堂后的屏风处停下，偷偷看着公堂前的两个人，只见秦麽麽站在一边，另一边是一个年约六旬的老者，花白的头发，花白的胡子，一身短衣打扮，衣服和鞋子上还有一些泥土粘着，一看就是一个常年干活的农户。
　　只听见老者道：“大人，小人多年来养殖的一株‘御衣黄’前几日不慎被盗，昨天对面的这位秦麽麽来找小人，说要奉还一盆牡丹，小人一看竟然就是丢失的‘御衣黄’，小人认为秦麽麽有偷花的嫌疑。”
　　“老戚头儿，你胡说八道，你认识我多年，我是那种人吗？”秦麽麽怒目相对。
　　“在杭州城谁不知道你秦麽麽最爱牡丹花啊，这盆‘御衣黄’你前些日就惦记上了。虽然我们认识多年，也知你为人，但是请秦麽麽说说这究竟怎么回事？”老者老戚头质问道，心里也觉得这种事情非常匪夷所思。
　　“老戚头人，你也知道我的为人了，怎么说我从宫中退役下来一直在官宦家族里教养官家小姐们，品行如何大家都看的见，我怎么知道这盆‘御衣黄’怎么到我家的。”秦麽麽回道。
　　“那你的意思是这盆花是自己飞过来的？”老戚头问道
　　“说不准还真是。”秦麽麽道：“这年头，什么怪力乱神的事情没有。”
　　公堂上一阵窸窸窣窣窃窃私语，也有些在暗笑，说这花会飞，谁也不会相信啊。可是在屏风后的伽罗心里却是一凉，心想：莫非是那盆‘御衣黄’也是花妖？可是它为何要飞到秦麽麽家呢？

　　“休得胡言！”傅知府喝止住了七嘴八舌，又道：“堂下两位，请近一步说话。”傅知府示意两人走近，这两人傅知府是熟悉的，花农老戚当初在捐钱塘江堤坝的时候还出了一份力的。
　　“戚老，您说秦麽麽家出现了你那盆‘御衣黄’。而你这边又没有提供偷花贼的一点线索，你看秦麽麽跟你一样，一个六旬的老人，即使曾经在宫里任职，但是也非达到身轻如燕的地步啊，怎么可能进你花棚偷花。”傅知府低声道。
　　“可是花的确在她家。”老戚头说道
　　“要不是我把那花拿出来还你，你怎么知道在我家的。”秦麽麽也争辩道。
　　“是啊，戚老，如果秦麽麽真是偷花人，那么她又为何要还回来呢？想来偷花贼并非是她，可能另有他人，或许只是凑巧被放在了秦麽麽处也不是不可能的。”傅知府帮衬道。
　　“是啊，想来那盗贼只是暂放我处呢？或者恶意栽赃？”秦麽麽说道。
　　老戚头儿看了看傅知府，又看了看秦麽麽，沉吟了片刻，过了一会儿道：“既然花已经还回来了，我与秦麽麽也是多年相识，这事就算了。”
　　“好，戚老宰相肚里能撑船啊。”傅知府笑道，又对秦麽麽说道：“秦麽麽，多招几个人吧，晚上要看好院落啊，最近不太平，今日可以偷花债脏你，明日或许可能就是其他了。”
　　“是，大人。”秦麽麽这时又心疼起来，这多聘人，岂不是要多花钱。

　　这老戚头的花是还回去了，秦麽麽的私塾又开了，皆大欢喜。伽罗和几个姑娘又来到了秦麽麽这边学习茶艺。
　　午后，伽罗特意避开了秦麽麽和几个姑娘，来到后花园，仔细去寻那朵‘香玉’。
　　终于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它。于是她笑盈盈地用意识去探索这盆花，忽然她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小姑娘，请别用意念了，她会很疼的。”
　　伽罗一回头，并没有发现异常，心里奇怪着，又继续去探寻眼前这朵香玉。忽然又听得：“小姑娘，你的意念太强，花会死的，我在这里。”随着这个声音的传来，伽罗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什么东西拉扯了一下，她定睛往拉扯的地方看去，只见一个三寸长的小人站在一朵花的上面，好像是外面小摊贩卖的娟人一般大小，是个面容俊秀的男子。
　　伽罗看着这个小人，好奇的问道：“为什么不让我的意念去试探这花？”
　　“小姑娘，你的意念太强，香玉是个柔弱的女子，很容易伤了她。”小人着急说道。
　　“你是谁？”
　　“在下‘御衣黄’”小人回答说，并且恭恭敬敬的施了一个礼。
　　“你是‘御衣黄’，那朵牡丹花？”伽罗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
　　“正是在下，小姑娘，请不要用您的意念去探究‘香玉’了，她快能修炼成人形了，我一直在等。”御衣黄恳求道。
　　“你是说这盆‘香玉’就要成了牡丹花妖吗？”伽罗继续问：“这究竟怎么回事呢？你为何会在这里？‘香玉’是你的朋友吗？”
　　伽罗一连串的问题问的御衣黄有些手足无措，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有些忧伤道：“小姑娘，这个故事很漫长，要讲的话很多很多，我简单跟你说说吧。”
　　“嗯，你慢慢讲，反正秦麽麽他们还在午休，不会那么快到这里来的。”伽罗一听故事漫长，索性就靠着一块假山石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和‘香玉’原本是王屋山中的两株牡丹，因长年受日月之精华，吸取山中之灵气，逐渐幻化成人。在最初变成人的时候，我们过的非常的快乐和逍遥。这样的日子大概到了北宋年间，有人从山中把我们挖了出来，我们就随进贡的队伍来到了皇城，有官员献给了当朝的皇后孟氏，皇后非常喜欢就把我们种在御花园中，日日亲自来照顾我们。虽然在皇宫里比较拘束，但也没有太大的变动，我们还是挺无忧无虑的生活着。”御衣黄说到这里，眼神中还是充满着对过往时光的怀念。
　　“后来呢？”伽罗继续问道
　　御衣黄神色一变，黯然道：“后来皇后被贬为道士，我们也无人照看，很快‘香玉’就要奄奄一息了。”
　　“再后来呢？”
　　“再后来，以前跟着皇后照顾我们的一个宫人实在心疼我们，便偷偷地将我们拿出了宫，让她的家人好好培育我们。虽然民间的培育没有皇宫里的好，但是也得到了一定的修养，只是也不知道为何，‘香玉’法力恢复特别的慢，于是我一直在等她重新变成人形。再后来人间几代王朝变更，我们虽一直在那个宫人后代中得以保留，但是一直到两年前，宫人的后代因为实在饥不果腹，所以将我们卖给了戚老，而戚老又把‘香玉’卖给了秦麽麽。前段时间我实在是想念香玉，所以就半夜飞了过来看她，却不知发生了戚老状告秦麽麽的事。”御衣黄低下头去开始沉默不语。
　　“你现在又飞了出来，晚些戚老如果发现了，估计又要来找秦麽麽了。”伽罗担心道
　　“是啊，可是我不想跟‘香玉’分开！”御衣黄有些哽咽。
　　“我帮你想想。”伽罗对着他笑了笑。
　　“您有什么办法吗？小姑娘”御衣黄抹了一下眼泪，兴奋的望着她
　　伽罗灵机沉吟了半刻，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这个嘛~我家有一盆名贵的‘二乔’，是前几天陶府送来的，我去求父亲跟秦麽麽做个交换，把你的‘香玉’换出来。”
　　“您真的可以把‘香玉’换来？”御衣黄拉着伽罗的衣袖开心道：“如果您真的可以，我给你做牛做马。”
　　“哈哈，不用啦，你那么小，啥也不会做，等我的好消息吧。”伽罗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你赶紧回去吧，不然戚老发现又要去知府衙门告状了。”
　　“在下多谢姑娘，还不知道姑娘您的姓名。”御衣黄道
　　“我叫傅伽罗，三天后，我会把‘香玉’送过来的。”
　　“傅姑娘，那么在下走了，三天后等您消息。”御衣黄说完，消失在草地上。伽罗看着空空如也的草地，又看看一旁的牡丹花们，笑了笑后回到了前院。

　　几天后，伽罗求了父亲将那盆“二乔”送给了秦麽麽，作为交换，换得了‘香玉’，又称自己不会养牡丹，送到了花农戚老的花房里，和那株牡丹花王‘御衣黄’养在了一起。又过了几个月，伽罗从灵隐回来，途径花房再去看时，‘香玉’和‘御衣黄’已经花谢了，准备下一年的绽放。不过等她走的时候，仿佛看见一男一女两个小人，坐在花枝上，拱手向她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