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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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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宗庆的葬礼上,一群人围在灵堂里哭哭啼啼。
“我的王爷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你让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啊。”
“姨娘,既然继续活着没意思了,不如你也随王爷去了吧。”
赵姨娘一噎,看了眼走进来的青袅,拿着帕子擦泪,嘴里低声骂骂咧咧的。
“青袅!”
青袅走到刘云瑶身后,低声说道:“太太,王爷都走了,这王府里还不是你说了算!”
“等会燕京城里,其他勋贵都会派人来吊唁。你就让赵姨娘在那里摆威风?”青袅蹙起双眉,横横道。
刘云瑶惯是个没主意的,不然也不可能以前被这个姨娘欺负完,又被那个姨娘当面骂。
“我本来就不会理事。”刘云瑶耷拉下眉眼,面无血色。
她抬头看向身边的棺椁,悲伤又涌上了心头。
“王爷他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撒手走了呢。”刘云瑶抽出白帕子,抹去眼泪。
青袅扫了眼那副棺椁。虽说死者为大,但她还是忍不住要骂几句。
裴宗庆天天跑青楼,也不知道从哪里惹来的毛病,不死他死谁?
还花钱如流水,整天就想着偷刘云瑶的私己,不死他死谁?
刚成亲那会儿,天天嫌弃刘云瑶,后头还妄想刘云瑶给个青楼女子挪位子?
不死他,死谁?
如今,刘云瑶的公公先礼亲王死了十年。刘云瑶的婆婆礼亲王太妃死了七年。
大房那支没有后,才让裴宗庆承了亲王位,现在也死了。
世子是刘云瑶亲儿子,这亲王府里还不能横着走?
青袅看了眼抹泪的刘云瑶,心里没由来地生起火来。
偏偏,还不能骂醒刘云瑶。
“来人啊,给我把这些姨娘都拉下去,哭哭啼啼的,王爷死了都不安宁。”青袅手指那些姨娘,霸气十足地喝道。
府里下人最会看眼色,知道以后这王府里都是刘云瑶的天下,而青袅,又是跟在刘云瑶身边多年的人。
哗啦啦,一群下人拖着十多位姨娘就下去了。
“都给我带到各自住处,好生看管。等会儿各家勋贵都要来吊唁,别让她们出来冲突了贵人们。”青袅嘱咐着。
青袅本来就是个刺头,刘云瑶这二十多年没在王府里被人弄死,一大半功劳都是她的。
好不容易熬出了头,青袅还不使劲报复回去?
几天之后,裴奕明承了亲王的位子,妻子苏氏是亲王妃,刘云瑶就是名正言顺的亲王太妃。
青袅正式成了亲王府的大管家。
亲王妃因为和青袅一家姓氏,从嫁进来的时候,莫名地看青袅就亲切,后来对她也是言听计从。
“青袅姨,你看我是穿这件衣服好,还是这件?”亲王妃手里拿着两套衣服,笑着问道。
青袅嗑着瓜子,来回对比着亲王妃手里的衣服,最后指了指右边那件浅紫色的。
“这件,你皮肤白穿着好看。”青袅嘴里含着瓜子肉,有些含糊地说道。
“对了,青袅姨,等过年了咱家怎么办酒席啊,我还没弄过呢。”亲王妃挑完了衣服,又想到了不久后的难题。
“没事,我来弄,你婆婆当家的时候也什么都不会。到时候你就跟着我一起学。”青袅说道,还把瓜子盘朝亲王妃那里推了推。
亲王妃真正的婆婆刘云瑶,拿着一本书坐在火炕上,也不吃醋。
也是,亲王妃要跟着她,也只能学一些唉声叹气,无病呻吟。
时间一转,就到了年三十夜。
刘云瑶不守夜,早早地就歇下了。
礼亲王夫妇进宫赴宴,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青袅和人约好了打马吊守夜,临出发时想起了什么事情。
幽静的青梧院里,屋檐上还结了老大的蜘蛛网。
“裴宗延,我来给你送年夜饭了。”青袅看着屋子里堂上摆放的牌位,喊道。
“姑姑,你怎么年年都来给他送饭啊?”跟在青袅身后的小丫头,有些害怕地看着四周,问道。
青袅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说道:“别怕。”
“当年若不是有这位鬼面阎王,你姑姑我怕是都投胎好几次了。”青袅说话间,还有些唏嘘。
小丫头抬头,往那牌位上晃了几眼,认出那三个字“裴宗延”。
看着香炉上的三支香燃尽,青袅叹了口气,收拾起饭菜,拎着篮子,另一只手拉着小丫头。
“我们走吧。”青袅说道。
小丫头紧紧握住青袅的手,身子还有些颤抖。
“不要害怕,鬼面阎王其实也挺好相处的。”青袅安慰道。
“丫头,等我老了走不动了或是死了,你就替我,年三十夜来给他送碗饭,点支香,好吗?”青袅晃了晃前小丫头的手。
小丫头还有些害怕,但还是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好”。
青梧院的大门又被关上,有寒风吹过,带起落在地上的几片落叶。
“哎呦我的大管家,你可来晚了啊。”
“就是说,要罚要罚!”
几个和青袅年纪差不多的女人,围坐在一起,调侃着青袅。
方桌子上凌乱地堆着马吊牌,边上还放着小山堆似的碎银子。
“谁说我来迟了,要我说,那是你们来早了。”青袅坐下来,又喊小丫头去泡茶。
“好好好,你如今是府里的一把手,是大管家,你说什么啊就是什么了。”有婆子在一边笑道。
青袅坐在桌子边上,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钱袋,摔在桌子上的声音沉闷沉闷的。
“哟,这本钱带的可真多。”
“我如今私己多了,要过年了我高兴,来给你们散一散。”青袅大气地笑道。
小丫头给青袅泡了一杯浓浓的碧螺春,知道姑姑今夜要好好提起精神。
“来来来,你家半茗都给你泡好茶了,快来打马吊。说好了嗷,今晚谁输了也不能叫惨。”
青袅小啜一口,搂起了宽大的衣袖。
“那有小床,你若是困了就在那里睡吧。”青袅指了指屋子角落。
青袅提起精神,去一一掀开摆在面前的马吊牌。
大概过了几个时辰,这几个人还是精神饱满的。
半茗哈欠打个不停,可就是不愿意去睡。
青袅一语成谶,钱袋子里的银裸子都快没了。
“等我来一把好的啊。”青袅说着,去翻看自己的牌。
“你今天牌一副比一副差,要想翻身那,我看要明年喽。”
青袅脸上还带着笑,等看清楚手里的牌,突然大笑起来。
“天胡,我天胡啊!”青袅翻开自己手里的牌,给众人看。
“哈哈哈,哈哈!”
“砰。”青袅兴奋地后仰,带倒了身下的椅子。
“你瞧瞧,一把天胡她就兴奋成这样,半茗,还不快去扶你姑姑起来。”有婆子笑得合不拢嘴,赶紧说道。
半茗赶忙去扶起青袅,却发现她紧闭双眼,嘴巴微张着。
“姑姑?”半茗扯了扯她的衣服,突然焦急起来,“姑姑!”
苏青袅,最后在大年初一,因为一把天胡,死了。
“呼!”
青袅睁开眼睛,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着,吸食着新鲜空气。
她茫然地看向四周,眼前的一切既熟悉而又陌生。
这是哪里?
她又怎么在这里?
青袅双手捂住双眼,慢慢开始回忆。
“我死了?”最后,青袅得出这一结论来。
耳边好像还有半茗的哭喊声,还有那些打马吊的牌友们的高喊。
如果她死了,那现在她在哪里?
地狱吗?
“青袅你醒了吗?”
青袅睁开眼睛,去看说话的那人。
这不是二十年前的小姐刘云瑶嘛!
“小姐……”青袅下意识地喊道,“怎么,怎么会这样?”
刘云瑶上前,抬手摸了摸青袅的额头,长呼一口气,“可算不烧了。”
“你啊,平常都是那么强势。怎么天冷了就不知道添件衣服呢。”刘云瑶坐在床榻边上,说道。
尘封多年的记忆豁然开启,青袅记起来了。在她十五岁那年,曾经生过一场大病。
青袅又去看刘云瑶,这张年轻的面庞,不是属于二十年后,因为整天唉声叹气,导致年纪轻轻就已经生出皱纹的刘云瑶的。
总不可能,她死了,又活过来了。而且还回到了二十年前?
休息了几天,青袅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精气神。
这几天,她一直在慢慢消化,她重生的事实。
可好几次,她又怀疑,是自己做了个长长的梦,梦到了二十年以后的事情吗?
“唉,太太又病了。”
青袅听见有人说话,竖起耳朵去听。
“太太啊,人是好的,可惜遇错了人。谁能想到呢,那个薄情郎真的一去不回来了。”
青袅一听,就知道那些婆子又在说起太太的陈年旧事了。
刘云瑶的母亲吕氏,当年遇见了一位翩翩少年郎,与之一见倾心,甚至私定终身。
少年郎承诺回家去,告知家中父母,不日定来娶亲。
谁想到,这一等就是十六年。
更没有想到的是,吕氏当年竟然珠胎暗结。最后怀胎十月,生下了刘云瑶。
吕父心里念着去世的老妻,终是舍不得这唯一的女儿,于是带着全家搬到了一个,谁都不认识他们的地方生活。
十六年过去,吕父去世,家中就由吕氏一个人操持,全家靠一间香粉铺子生活。
可年前,管理香粉铺子的那人,带着所有钱财跑了。
吕家要断粮了,吕氏也病倒了。
“又在说主人家的不是,信不信我打你们的嘴!”青袅听不下去,跑进屋子大骂道。
那两个婆子见是青袅,嘴里嘟嘟囔囔,却不敢再说了。
谁都知道,青袅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还不看好了太太的药。”青袅指向一边的药罐子,喝道。
“晓得了,晓得了。”婆子赶紧走过去,守在药罐子边上。
青袅眼底一暗,甩了袖子就走出去了。
她沿着小路,最后走到了吕氏的屋子门前。
刘云瑶正在里头,和吕氏一道儿说话呢。
又等了一会儿,青袅看见婆子端着药屉子走开,她上前接过药屉子。
“年底了,事情做完你们也回家去吧。”青袅说道。
婆子听了点点头,手揣在衣袖里,脸笑得像菊花一样,“那就,谢谢青袅姑娘了。”
“太太,该喝药了。”青袅小心地跨过门槛,说道。
吕氏半躺在床上,面无血色,额头那里更是隐隐有些发黑。
“云瑶,你先回去吧。”吕氏突然握着女儿的手,有气无力地说道。
看着刘云瑶离去,青袅靠近过去,要侍奉吕氏喝药。
“青袅。”吕氏喊道。
“太太。”青袅拿起药碗,轻轻地呼气。
“青袅啊,我知道你是个能办事的人。”吕氏双眼无神,硬撑着一口气说道。
这一幕十分眼熟,青袅记得,当年吕氏就是这样,拉着她的手要托孤。
眼见吕氏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青袅径直说道:“太太,是要我带着小姐去找人?”
吕氏闻言,眼睛亮了亮,“是,是。”
“要找的,可是小姐的亲生父亲?”
“是!”
“可是在燕京?”
“是。”
“在燕京,还姓刘,是当朝相爷刘顺?”
吕氏眼底几乎泛出泪花来,心想原来这丫头什么都知道,比她那个不懂世事的女儿强上好几倍。
幸好,女儿身边有这样聪明的人。
“太太放心吧,我一定会带着小姐,找到相爷,让小姐成功地认祖归宗。我还会一直守在小姐身边,一直护着她!”青袅发誓道。
“好,好啊。”吕氏伸出手去,紧紧地握住青袅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