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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   那个时候,闻韶真的想过死。
      这个世界实在太恶心了。
      如果有人愿意给他一把刀,他能当场捅死所有人,然后挖出自己的心脏,送给妈妈。

      闻韶准备好了一切,然后在许子深学期结束,高高兴兴回来和他重聚的时候,和他提出分手。
      他推开了许子深,把自己的性命悬于崖边,做好了最坏最坏的打算。
      他剥夺了自己一切生的欲望,也不在乎所谓名誉,哪怕知道从此之后他恐怕会以一个恶贯满盈的罪犯形象出现在大众印象中,他也无所谓。
      他总要让那些人付出点代价。
      没人替他讨的公道,他就自己来。

      可他最后还是没死成。

      “你最近状态不对。”
      闻薇看着他,平和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闻韶正在低头削苹果。
      他的手微微一抖,水果刀险些刮过食指,切断了长长的一条苹果皮。

      闻韶状似不经意地笑了声:“没什么。”

      “钱医生告诉我了。”
      闻薇开门见山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要求做一个配型,但他直觉不对,让我和你说千万别做傻事,这在法律上也绝不合规矩。”
      她平静地注视着自己儿子,问他,“你在想什么?”

      闻韶削苹果的手停了。
      他抬头看向闻薇,觉得自己压抑多天的压力在那一刻摇摇欲坠。

      “我始终不相信我的儿子会是一个冲动的人,从小到大,你都是一个信念强大,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勇敢孩子。”
      “所以我猜想你最近一定遇到了很多事,让你对生活失去希望,甚至有了放弃生命的打算去拼搏一把的打算。”
      “你大约是算好了一切,连我的后路也替我想好了。”
      “但是闻韶,你听好了。”

      闻薇的表情骤然严肃起来,第一次摆出了一个母亲的架子,“妈妈不能没有你。”
      她语气依旧波澜不惊,语气却字字发狠,“如果你因为我为理由做了什么傻事的话,我一定会和你一起走,我不是什么你把命留给我我就要好好活的人,从来不是。”
      说完后,她又笑了一下,“我说你是有多恨我啊,让我背负着这么大的愧疚活下去,韶韶,你是讨厌妈妈吗?”

      闻韶默然片刻。
      无论长多大,他在母亲面前永远是个能被一眼看穿的小孩。
      他低头,继续将苹果削完,随后把水果刀放到一边,忽然笑了声,“我曾经以前以为我的疯子基因是遗传我爸,原来是您啊。”

      “能爱上你爸这种流浪艺术家,我能是什么正常人。”
      闻薇和和气气,不像是在说什么生死大事,只像是在聊今天的晚饭,“反正我暂时还死不了,我们都好好活着,多活一天赚一天的,不好吗?”

      闻韶问:“哪怕这世界再恶心?”
      闻薇轻轻点头:“哪怕这世界再恶心,也总有能让你活下去的一点念想。”

      闻韶垂下眼睫,最终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他将苹果递给闻薇,她接过来咬了一口后忽然问:“对了,你很喜欢的那个小朋友呢,你怎么和他说的?”

      “……”
      闻韶顾左右而言他,“怎么突然问起他?”

      闻薇只一眼就从他表情里读出情绪,说:“你们分手了?”

      闻韶:“……”

      没等闻韶回答,闻薇就点了点头:“也对,你连我的路都想好了,不可能没安排他的。以他的性格,要是知道你会死,多半也会跟着崩溃,所以你想让他先走。”
      “但是你要是死了,你觉得能怎么瞒得住他?”

      闻韶想了一下。
      如果按照原有的轨迹,许子深大概率会在新闻上看到关于他的消息。
      他太了解许子深了,只想了一下那个画面就觉得许子深一定会发疯暴走,说不定会将余生赌上找寻他的真相——或者是为他复仇。
      他好不容易以自己不爱他的理由逼走了他,还是不要再把他牵连进来了。

      “所以我分得很好。”
      闻韶仰头,看着病房的天花板,轻轻笑了一下,“对我,对他都很好。”
      从此以后,无论他生他死,都不会影响到许子深了。

      不要回头。
      不要拖累他。
      就让他走该走的路,干干净净,光明磊落地活完他前途无量的一生。

      ……

      闻韶回去后,又想通了一件事。
      自己母亲是个不怕死的病人,许子深又和他没了关联,那他从此以后就再无软肋了。
      他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这些活人吗。

      而那些人,总有自己怕的东西吧?

      想清一切后,闻韶也就有了自己的谋算。
      不久后,他就从陈实那得到消息,上次那局的中年男人果然打算约他第二次。
      他听说闻韶答应了以后,很得意地笑了一声,心想上次的敲打应该让这个小歌手学乖了,知道这业内不是他能肆意妄为的地盘,该低头服软的时候还是得低头。
      等见面时发现,闻韶果然大不一样,进来知趣懂得喊人,敬酒完一圈后坐在演唱台,问他们想听什么。

      整整两个小时,闻韶忍着恶心,忍着那些人的打量和他们言语间的调侃和下流玩笑,甚至忍着他们兴致高的时候,过来摸摸他的脸,或是捏捏他的腰的行为。
      随后在场的人在回去后,每人手机里都收到了一份视频证据,以及闻韶单独录的那一段。

      “你们逼着我陪酒卖唱,甚至试图性骚扰我的证据反正都在这了,我今天豁出去,前途不要了。你们随意封杀我,我也无所谓。”
      视频里的他弯起眼笑,像玫瑰刚绽放的那一刻,芬芳带刺,“反正我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但我想,你们应该在乎吧?”

      这些人大多数有家室,爆出来后可能面临的是出轨加骗婚的双重负面印象。
      他们也算是业内有头有脸的人,要真被一个小明星爆出来了这种丑闻,不仅是公开社死,手里的基业也会受到影响。
      闻韶翘着二郎腿坐着,笑眯眯道:“娱乐圈里好像还没人公开打响这一枪,而我自己不介意做这颗子弹,就看你们怎么想了。”

      收到视频的那几个人又惊又怒,最开始以为闻韶是想要钱,还想反手告他一个敲诈。
      后来才发现,他好像只是想要一个公道。

      就为了一个道歉,以及之后没人敢再惹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不仅不要自己的前途,甚至可能拖着整个星灿给他陪葬。
      陈实知道之后都快气炸了。

      闻韶也不管他。

      因为除了这个,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对于上次变态示爱的粉丝,他报警后提取了照片上的指纹和精.液残痕,随后组了一个小型的生日会,要求至少去过他五场以上表演的粉丝才能参加。
      他知道那个狂热粉一定会来。
      近距离接触他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拒绝。
      在那个生日会上,他借口用一个小游戏提取了在场所有男粉的指纹,并根据实名制信息找到了他,成功将那个变态绳之以法。
      他大约也没想到自己的骚扰真会引起明星的重视,毕竟他之前这么做过多次,没有一个人真的较劲来告他。

      闻韶是那个唯一的刺头。

      等所有事情尘埃落定——那天包房局的人给他不情不愿地道歉,那个变态骚扰犯被他送进局子,搬了家让以前的私生都找不到他,已经过去了很久。
      一切都结束了。
      但闻韶的心理阴影却并没有跟着消失。

      只要踏入人群,他就会想到会不会有同样的人在用那样的眼光打量他。
      只要站上舞台,他就会想到为了留存证据,他曾经违背自己的本愿,给一群老变态出卖灵魂地唱了两个小时的歌。
      他们垂涎他的美貌,身体,幻想他楚楚衣冠下的一切,对他肆意地开最恶劣的玩笑。
      而自己所热爱的音乐,在他们那里一文不值。

      无论他唱什么,是好是坏,他们都不在乎。
      他们只有最原始的兽性。

      这个世界上究竟还有多少这样的人。

      闻韶关闭了自己很久很久。
      他在无数夜晚写歌,在录音棚内释放自己的压力,却发现只要站上舞台,他就会不可避免地幻想到那一切,被拽回那个噩梦。

      灾难虽然结束了,但他依旧活在仿佛随时随地被一双眼睛窥探,无法逃离的状态里。

      —

      “填完了。”
      闻韶将送来的抑郁症自评表推了推,表情有些许的不耐烦,“身体检查也做完了,表也填完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这么折腾一回确实还挺耽误事儿的,我那边专辑还没完全做完呢,季惟青刚刚发消息问了好几次问我什么情况,我总不能说我的老板怀疑我脑子有病吧?”

      许子深接过表,说:“那你和他说,是我有病。”

      闻韶:“……”

      许子深出了门,将表格递给外面的医生。
      医生只扫了一眼,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怎么样?”

      “问题挺严重的。”
      “他在这份自评表里有明显的掩饰倾向,全部往正常人的方向勾。”
      医生思考着说,“他很聪明,对于一些无关紧要,只是我们加入其中防止乱选的选项正确作答,又承认了一些细枝末节的小问题,例如失眠,轻微焦虑等,却对真正的问题避之不谈。”
      “我想他以前应该是接受过相应的心理治疗,以至于对于这些问题能一眼识别出针对性,并有意识做了相应的掩盖。”
      “既然他以前接受过相关治疗,那曾经应该是不抗拒。”
      “那么现在又表现出抗拒,有可能是他觉得心理治疗对他毫无帮助,又或者是——”

      许子深想到什么,接话说:“他不想让人知道?”

      医生看了一眼许子深,说:“准确来说,是不想让你知道。”
      “可能是出于自厌,羞耻等等负面情绪,也可能是因为他很在意你,不想让你窥探到那段过去。”
      “如果想要解脱他这种状态,不仅需要药物治疗,更重要的是精神的慰藉。”
      “这一切,就看你怎么做了。”

      ……

      闻韶无所事事地坐在椅子上转笔,神情自若,表现得让任何一个普通人一样。

      许子深隔着玻璃望他。
      他要怎么做呢?
      他自己都不清楚。

      闻韶不会和他提半个字,那意味着他完全不知道在他离开的那段日子里,闻韶到底遭遇过什么痛苦的经历。
      他甚至有点后悔,那一个月如果他没有全身心地投入学业,如果时时刻刻陪在闻韶旁边,是不是有些事就不会发生。
      他缺失了那一个月,以至于等到后来回去的时候,闻韶赶走了他。
      或许是不想让他知道,又或者是不信任他。

      就像现在这样。
      闻韶残忍地用一道玻璃隔开两个人,然后让他在外面当一个旁观者,无论他在里面遭受多大的痛苦,他始终不让他进来参与分毫。
      所谓精神慰藉,心理治疗,也得对症下药才行。
      但他现在连闻韶痛苦的根源都找不到,他要怎么帮他。

      许子深默了默,想。
      但如果即便如此,他还是偏要参与呢?
      他拧开门把手,走进屋子。

      闻韶把笔扣在桌上,骤然抬起头:“走了吗?”

      “走吧。”
      许子深温和说,“我们回家。”

      ……

      闻韶其实还挺不好意思的。
      因为自己的心理阴影,他将许子深好不容易铺好的路给砸烂了。
      虽说对外他的名誉并没有什么损失,但之后想要联系机会可能就难了。

      等回到家后,见许子深没开灯,只在门口站定,闻韶缓了缓后准备先开口给自家老板道个歉:“今天的事——”

      “今天的事,是我没做好。”

      闻韶愣了愣:“啊?”

      “我不应该那么着急地推你出去参加演出的。”
      让你重新被刺激一回,对不起。

      闻韶顿了顿,刚想说是他自己愿意尝试的,却忽然感觉到被人抱住了。
      熟悉的,温柔的气息缠绕上来拥紧了他,闻韶一时有点怔然。

      “你不想告诉我,没关系,我不问。”
      “你不想做的事情,我也不会逼你。”
      “如果你之后不想登台,也没关系,我们还有别的路能走。”

      许子深不知道他的痛苦根源,也不从哪方面安慰他,只能尽自己可能,给予他最大程度的许诺。

      你喜欢什么,我帮你去拿。
      你讨厌什么,就不需要再碰。
      哪怕是当一辈子的录音棚歌手,只要你愿意写,我就会帮你出。
      ——只要你别再推开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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