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来过》半颗苹果

19、登堂入室

　　屋里的变化不是一般的大，房子还是那个房子，可钟杳杳熟悉甚至是她挑选的家具摆件几乎都不在了，那些明亮色彩变成了如今的黑白灰，就和那组密码一样，都在预示着同一个答案。

　　钟杳杳觉得心脏在这一刻有些不堪重压，终于到了某个临界点，而她到底不是一个正常人，很快恶心的感觉就跟着一起出现了，头也开始疼了起来，这让她反而没办法分心其它情绪。

　　她几乎站不住，头疼总会伴随晕眩，让她失去对平衡的感知，钟杳杳踉跄了一下，膝盖撞到旁边的茶几她没感觉，当一个疼太过强烈的时候注意力就会被全部分过去。

　　那一踉跄让她站不稳直接往旁边倒，幸好旁边就是沙发，只是晃动间还是加剧了不适，尤其是钟杳杳的头落在沙发上的时候，她忍不住皱眉的同时几乎在无知觉间哽咽了一声，随即就失去了意识。

　　钟杳杳晕了过去，自然不知道许易青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在看到沙发上毫无预兆出现的人时，又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有人推了推她，很轻，只是那动作烦人得很，她的头还是很难受，晕沉沉的下意识想接着睡过去，可对方坚持不懈，最终让她耐不住睁开了眼睛。
　　只一眼，便让她睡意全消。

　　眼前的许易青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两条笔直的锁骨，弯腰蹲着的姿势不见丝毫狼狈，清俊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只唯独看着钟杳杳的目光中，带着些探寻的味道。

　　“你回来啦。”她没多想，只随口一说，许易青的目光敛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嗯。”

　　“我睡着了。”钟杳杳撒了谎，还有揉眼睛的姿势用来掩饰可能会泄露出来的痛苦，而她在把手放下的同时已经是一副笑着的样子了：“看到我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可能惊是有一点的，喜就未必了，周围的一切都在提醒着钟杳杳这一点，可她不听也不看，依旧自顾自说着，反正许易青也不会直接反驳。
　　钟杳杳吃准了许易青的这一点，他虽然没有承认，但也确实没否认，只问她：“你怎么来了？”

　　“我现在严格来说还是个病人，来找医生不对吗？”钟杳杳耍赖皮，这次许易青回答的很快也很认真：“是你自己要求出院的。”
　　他强调的样子让钟杳杳忍不住失笑：“这和住院能一样吗？家是家，医院是医院啊。”

　　无意间的轻松语气却不小心提起了一个有点沉重的话题，家是家，但他们却已经不是一家人了，只是一个记得过程，一个已经忘记。
　　许易青明白这一点，他把视线挪开了，微薄的嘴唇平顺的贴合在一起，不再开口，将他这些细微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的钟杳杳明白适合而止的道理，现在是该往回收的时候。

　　所以她换了个口气：“我主要是有点害怕自己在家，我这不是一个脑袋里有炸弹的人嘛，虽然我相信自己肯定没事，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在你这里我们还有个照应，分我一间客房就行，我生活习惯很好的。”

　　满满的笑意中带着讨好，钟杳杳故意用肤浅掩饰自己，耍无赖总比真相要更容易让人接受。

　　“再说了你不是医生嘛，救死扶伤是你的天职，你可不要玩忽职守啊。”还上升到了道德绑架的地步，钟杳杳的目光中闪烁着狡黠的光，大大方方的给许易青看，而许易青确实看到了，同时还看到了一些其它的。

　　可能钟杳杳自己不知道，她在昏迷中毫无意识的情况下，泄露了真实，那点痛苦是在她清醒时总要掩盖掉的，却被刚进门的许易青看到了。

　　他猜想钟杳杳应该是头疼的毛病犯了，但她不愿意说，从以前开始她就有爱逞强的毛病，没事的时候要装作有事的样子，等到真有事的时候，她反倒要装没事了。

　　其实刚刚钟杳杳说了什么许易青都没有太往心里去，不是他不愿听，而是大脑不受他控制的一幕幕回放刚刚他进门来时看到的画面。

　　钟杳杳倒在沙发上，长长的头发散落的到处都是，根本不是一个安逸睡觉的姿势，更像是突发状况不小心倒下的，而她的脸色苍白到毫无血色，直到现在也还没缓过来，眉心紧皱的样子就像是在对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

　　沉默的那几秒钟便是这个画面重复播放的间隙，它像一个巨大的推手，成为了许易青无法后退的理由，所以最终他点了点头，不是为了钟杳杳那些根本站不住脚的理由，而且他自己想把她留下。
　　至少，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让他能了解她的情况，也能在她强装没事的时候，看到背后的真实。

　　钟杳杳的目的达成，她表现的很开心，心里也确实如此，只是那笑容中还是有些忍耐的味道，许易青看了她一眼就收回目光，他不想看她演戏，便干脆起身去了厨房，他的本意是想给钟杳杳一点可以休息的空间，可等他到了厨房还真想到一个问题，有关晚饭的。

　　他没在医院吃晚饭，而家里就只剩下他原本打算用来当晚餐的十颗馄饨，是余念珍包的，哪怕馅料很足，但也肯定不够两个人吃。

　　而钟杳杳则利用这段时间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冰凉的水带走了大部分的晕眩感，只剩下一点头疼，钟杳杳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一会儿，没什么血色，她看着不顺眼，还伸手掐了一下，然后自己先笑了。

　　她在洗手间的时间有点长，可等她出来却发现许易青正坐在餐桌前摆弄手机，这倒是少有，许易青不喜欢玩手机，相比起这种碎片化的东西，他更喜欢书，很多在钟杳杳看来可以当作凶器的大部头，反而是他喜欢的。

　　“你在干嘛？”钟杳杳有点好奇，听闻的许易青下意识抬头，打算看看他手机内容的钟杳杳又正好上前，两个人的额头轻轻碰在了一起，一前一后的时间也跟着不期而遇。

　　太近了，近到呼吸都不再能区分彼此，可又太远了，最后剩下的那一点距离，是除了意外之后的不合适，钟杳杳在回过神之后，凝视的目光既有欣喜也有冷静，她想看看许易青的反应，还好，她没看到厌烦和嫌弃，相反的，是熟悉的慌乱中，带着一点点不好意思，几乎将她瞬间拉回到他们刚认识的时候。

　　那时候的钟杳杳还在努力追求阶段，自然抓紧一切机会施展自己的魅力以及能吃吃豆腐就吃吃豆腐沾点福利，慢慢的她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在她离得稍为近一些的时候许易青会表现出抗拒和不满来，可当她离得太近的时候，许易青就直接愣住，他会脸红。

　　钟杳杳第一次察觉的时候简直要被萌翻了，之后就偶尔故技重施一下，不过也不能太频繁，要不然不仅显得猥琐还会把人给得罪了，只时不时的能看到一次，她就很满足了。

　　不过一直到很后来，他们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在钟杳杳逗许易青，故意凑的很近的时候，他还会有点不好意思，但这时不一样的是钟杳杳不再需要那般小心翼翼，多了有恃无恐的钟杳杳有一次把人逗狠了，没想到许易青干脆一把把她搂在怀里，先亲了再说，钟杳杳被他扣着脑袋的时候还在一边回应一边笑。

　　想着这些的钟杳杳眼睛明艳而富有光彩，千回百转间，没留下一点点缝隙，直逼的许易青不得不躲开目光，明明脸颊带着一点点红，偏偏语气正儿八经，像个老学究：“我在研究是不是应该点个火锅，毕竟和其它的外卖比起来，火锅还是要干净一些的。”

　　他在逃避，而且逃避的毫不掩饰，钟杳杳嘴角边的笑容加深了许多，活像调戏良家妇女的流氓，可眼神是软的，是满含包容的。
　　那是她的大宝贝，她喜欢的不知道该怎么才好，而五年后似乎她的大宝贝一点都没变，知道这一点的钟杳杳有些开心，像是知道自己的宝贝没有被这个世界污染，可她随即又想到，那么变了的人，是她了。

　　钟杳杳冷静下来，光彩在瞬间成了清醒，在这一刻，她突然有冲动想要知道具体发生的一切，既然她是罪人，她就有责任承担，可冲动之所以是冲动就是不计后果的，钟杳杳向来是更在意目的地的人，所以她深深吸了口气，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做到了滴水不漏。

　　“家里没吃的东西嘛？”她一边问一边站直身体回头看向厨房的方向，许易青好像跟着松了一口气：“只有十颗馄饨，我们两个人不够吃。”

　　具体到颗数，钟杳杳微愣，但很快释然并且再次笑了起来。这就是许易青，认真到连吃馄饨水饺这类的东西也要精确到颗数，不仅要整除开还要不能有单独的剩余，这是许易青全家人都知道的习惯。

　　“那就火锅吧，火锅蛮好的。”钟杳杳并不挑剔，听闻的许易青也跟着点了点头，他没点辣锅，虽然钟杳杳现在理论上并不需要特别忌口，但吃太辣总归对身体不好，所以他点了番茄锅，原本钟杳杳想还准备一下，结果等外卖到了她才知道，现在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不仅每样菜都单独包装菜品丰富齐全，连锅和调料的碗都一起送来，原来五年后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了，钟杳杳不禁有些叹为观止，同时还注意到，比起素菜肉类明显占据大多数，额外还有一盒糯米团子，便忍不住笑了，看来五年之后的许易青口味也一点都没变，依旧格外偏爱肉和甜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