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来过》半颗苹果

14、医生你好

　　这似乎是一个喧闹的夜晚，钟杳杳的名字在网上被人提及了千万遍，无形之中或许也给她带来了一些影响，让她在睡梦中变得不得安宁。

　　钟杳杳入睡的很快，却维持了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总觉得不踏实，好像什么东西在催促着她让她赶快醒来，可另一个自己又希望她继续沉睡，甚至强迫着她，彷佛睡眠是一件很难能可贵的事。

　　钟杳杳有一种被撕裂感，这种违和让她不安，下意识去抗拒被支配的感觉，后来她突然感觉到一阵下坠，好像凭空从一个地方掉到了另一个空间，钟杳杳一向不喜欢失重，所以游乐园里那些和失重有关的游戏项目她一直都是敬而远之的，可能在她的潜意识里她更喜欢可以拥有主动权的掌控感。

　　那似乎是一个很亮的地方，有很多白色，还有点熟悉，莫名其妙的熟悉，好像她已经来过成千上万次，紧接着，便是一道模糊的声音，没头没尾的说着：“我还是建议你减少服药，尽量的自主睡眠对你有帮助。”

　　“刚开始可能会很难，也没必要逼自己。”

　　“不要把这件事想得太严重，你说需要我就给你开，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后，是钟杳杳自己的声音，可她知道她明明没说话，但她就是听到了，她在说：“谢谢你医生。”

　　那天醒来之后钟杳杳一直在想这个梦，她无法确定这到底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只是一个无端端的想象而已，她所能做的就是去将手机翻找了个遍，最终锁定了那个只有一个d字母作为备注的电话。

　　d——doctor，结合梦里她叫对方“医生”，似乎很合情合理，而她如果不想被人知道察觉也很有可能会设置这样含糊的备注，钟杳杳觉得这大概率像自己会做的事，所以她犹豫了一会儿便拨通了电话。

　　她原本还在踌躇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和对方沟通，担心会显得唐突，没想到却是意外的顺利，电话接通之后她才刚自报过家门，对方就回应道：“我知道，我现在就在和宁医院，正在和你的主治医生沟通，一会儿我想去看看你，欢迎吗？”

　　“当然，我正好也有些事想请问你。”钟杳杳在微愣了一下之后，非常快速的反应了过来。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几乎可以和梦中的重叠在一起。

　　尽管越飞宇最开始是颜韦茹介绍给钟杳杳的，可他作为一名心理医生，替病人保密是他的职业准则，他和颜韦茹也没有额外联系的，而上一次见面时钟杳杳提过之后一段会很忙还要出国，没办法确定下次就诊的时间，越飞宇便也没有主动联系过钟杳杳，还是昨天在微博上看到才知道，原来钟杳杳出了车祸。

　　越飞宇说一会儿，钟杳杳就等了他一会儿，可差不多有十几分钟还没见到人之后，她就有点等烦了，干脆拿出switch，于是等越飞宇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盘腿坐上病床上头上缠着纱布正在认认真真打游戏的钟杳杳。

　　而她似乎也察觉到有人来了，但手边的游戏还没结束，就很不客气的说道：“等我一下，我打完这个boss好不容易打到这。”

　　钟杳杳没穿病号服，身上那套灰色的睡衣是颜韦茹给她拿来的，她本身又是模特，身高腿长特别醒目，哪怕只是随意坐着也能看出身材优势，而她这几天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其它外伤差不多都已经恢复了，除了额头上那一块儿要到明天才能拆纱布，基本已经看不出是个病人。

　　不光不像个病人，还像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正常人，虽然只说了一句话，甚至连个像样的眼神交流都没有，可越飞宇还是察觉到了钟杳杳身上的差别，那份鲜活让他讶异，而对方神态中流露出的生动和艳丽几乎让人目眩神迷。

　　原本的钟杳杳是这样，又或者她也可以变成这样？越飞宇陷入到自己的沉思，并且决定以钟杳杳的情况为案例，再做多一些研究。

　　“咱们医院现在随随便便来个人就可以了解我的病情吗？那我可真是太没安全感了。”在越飞宇没回神之前钟杳杳打完了boss，是她的声音拉回了越飞宇的思绪，却慢了一拍，下意识先澄清：“我是你的医生，手边有你的病历，而且我只是和你的主治医生聊了聊，很多具体情况我也是不清楚的。”

　　他刚说完就意识到不对了，果然，钟杳杳嘴角一扬，美艳的脸上带出几分得意和狡黠：“所以说，作为我的心理医生你对我没失忆之前的情况，是很清楚的。”

　　她敏锐的惊人，但也正是如此，反而让越飞宇释然了，非常快的跟上了节奏：“我很清楚，但以我目前的判断，我觉得你现在是不需要我的。”

　　“不不，医生你不要妄自菲薄，我很需要你。”钟杳杳这样说的时候还是笑着的，可转瞬间她的嘴角便稍稍收敛，眼神多了几分尖锐：“我想知道我之前到底怎么了。”

　　她没提到自己做的梦，和谁都没说，不告诉颜韦茹和许易青是怕他们担心，至于其他人，便是钟杳杳的自我保护。
　　她已经看透了，她身边可以信任的人真的不多。

　　越飞宇明白钟杳杳的意思，这大概也是她联系自己的原因，他略微沉默了一会儿，和钟杳杳相比，他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既然已经忘记了就不要想那么多了。”

　　转了个弯的拒绝，却被钟杳杳抓到了重点：“所以就是很不好的意思了，如果只是小问题你不会这么抗拒。”

　　今天第二次，钟杳杳让越飞宇感觉意外，也因此而觉得惊喜，他的笑容变得真诚了些许，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太聪明有时候也是一种负担。”

　　不过只是几句话的事儿，可越飞宇却已经发现，现在这个钟杳杳和失忆之前的钟杳杳真的有很大不同，或许都是一样的聪明，可一个依旧富有很强的生命力，可另一个却已经不存在那么多好奇了。

　　“你可以随意猜测，但在我看来你知道了并没有任何好处，所以我不会说的，更何况替病人保密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越飞宇看似温和很好说话，但实际却是分毫也不退，钟杳杳眨了眨眼，笑容加深了些许：“也包括了对我本人保密？很有责任心的医生，您不觉得有些荒唐么？”

　　“以你现在这种情况来看，我不觉得，当然了除此之外如果你有任何需要，你还是可以联系我。”越飞宇脸上依旧挂着微笑，并不讨人厌，反而会让你有一种莫名的舒服感，想要去信任他，但钟杳杳没有被这样的表象蒙蔽，她只觉得对方奸诈的像只狐狸，很不好骗。

　　越飞宇离开的时候许易青正好过来，两个人碰了个面，许易青回头看了一眼，钟杳杳心里顿了一下，但面上不露分毫，语气平常：“我的一个朋友来看看我，你来的正好，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也不全是借口，钟杳杳确实有事，而许易青也很顺利的就被她拉走了注意力，视线落到了她身上，没说话只无声的询问，也是从他这样的反应让钟杳杳确定了，许易青并不知道越飞宇的身份。

　　“我觉得的吧，我差不多应该可以出院了，明天头上的纱布就可以摘了，住不住院的好像关系也不是很大，我可以定期来复查。”钟杳杳心里想着别的事，嘴上依旧十分轻松，好像她真的心无旁骛。

　　“刘主任怎么说？”许易青这样问，钟杳杳就撇了下嘴：“他不同意，说还要再观察，你帮我去和他说说吧。”

　　钟杳杳最新一次的检查结果依旧没有任何变化，没有变好也没有变坏，刘主任对这样的结果很不满意，就不打算放人，无论钟杳杳怎么说都不行，钟杳杳这才把注意打到许易青身上。

　　她把语气放得很软很软，很有点委屈的味道，配上她那张脸冲击力还是挺大的，可许易青完全不为所动：“那还是听刘主任的比较好。”

　　“……”连许易青都不帮她，这回钟杳杳真是没办法了，那些故意的表情被她瞬间收敛，只剩下无奈：“青青宝贝你可真铁面无私。”

　　对于钟杳杳仿若变脸的表演许易青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清冷的眼神裹夹着丝丝凉意，像湖水一样看向钟杳杳，然后轻轻说出一句：“是为了你好。”

　　十分平常的一句话，可因为说出来的人许易青，便有了截然不同的效果，钟杳杳成功被安抚，就算医院再无聊，她也心甘情愿的住着了。
　　一个人能对自己产生这么大的影响力，钟杳杳有时自己也会觉得神奇，同时就更会不解于，五年之后的自己，又是为了什么而放弃，甚至到主动提出离婚这个地步的，那是不是五年之后的自己，也还是会做出一样的事来？
　　这个声音一直盘旋于心底，只是钟杳杳不愿，也不敢去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