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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7、聂锋 ...

  •   云蘅跟着梅长苏走了出去,远远就瞧见内院空地上摆放着一个半人高的笼子,笼中蜷缩着一个毛茸茸深褐色的东西,正在剧烈挣动着。
      云蘅蹙了蹙眉,问戚猛:“戚将军,你这笼子结实吗?”
      戚猛连忙拍着胸脯保证:“自然!自从知道了这个怪兽,我就给它备下了这个精铁打造的笼子,他就是挣扎个底朝天,也出不来。”
      云蘅点点头,绕过笼子寻了半天,才把怪兽的头脚给分清楚,不由脚下微顿,多年行医练就的直觉让她此刻有一种古怪的感觉,但云蘅一时没搞明白这种感觉是什么。
      戚猛还在一旁絮叨:“这怪兽可厉害了,上次我们百十个人围攻它,都能被他逃了,而且他眼睛一红就会吸血。”
      云蘅心里突地一跳:“吸血?你见过?”
      “我们用猎物诱捕他的时候,他抓住那只鹿就吸血,也不吃肉。”戚猛啧啧道,“在路上他还试图袭击一个人吸血呢。”
      云蘅再一次把目光投向这只怪兽,心里忽然有了某种预感,她的心狂跳着,明明是最疯狂的猜想,却让她隐隐看到了最正确的答案。
      云蘅缓缓蹲在了怪兽面前。
      梅长苏有些担心:“阿蘅?”
      云蘅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了什么:“你能抬起头来让我看看吗?”
      戚猛原本想说一个怪兽怎么可能听懂你说话,却见笼子里的怪物颤抖了一下,慢慢抬起脸和云蘅对视。
      云蘅看着这一张毛发纠结、面部肿胀的脸,伸出手用力蹭了蹭一小片褐毛,手上沾染了污泥,但是原本褐色的毛发却隐隐现出白色。云蘅不由嗓子发紧,声音几乎有些打颤:“苏哥哥,你来看。”
      梅长苏也同样蹲下身,打量着笼子里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怪兽。
      云蘅的声音极低,只有他们二人之间才能听到:“面部肿胀,体生白毛,嗜血。”
      梅长苏霍然转头盯着云蘅:“你的意思是······”
      “只有进一步切脉才能得知。”
      梅长苏的目光落在怪兽的左腕,忽然伸手抓住了怪兽的腕部,云蘅心中一惊,右手却已捏了个暗器,以防怪兽失去理智暴起伤人。
      可其他人就没办法淡定了,院子里响起了一片惊叫声。
      “苏先生!”
      “危险啊······快!快!”
      “苏先生!不行!”
      怪兽也跟被捏住了什么命脉似的,疯狂躲避,但是笼子太小了,它不管怎么躲,梅长苏都紧抓着不放。
      从屋内闻声抢出来的靖王脸色发青,大声叫道:“愣着干什么!救人啊!”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几个惊慌失措的亲兵围着梅长苏,那一双苍白的手臂明显已被拉进了笼子,两个手掌都陷在怪兽的褐毛之中。可等他冲到近前看清楚后,便跟自己的属下一样惊呆了。
      “你别怕······别怕······没关系了,会好的,没事没事。”梅长苏专心安抚着笼中的怪兽,“我不会伤害你,我会帮你的,你别动,让我摸一摸······”
      怪兽安静了片刻,呆呆地让梅长苏摸索着他的左腕。
      梅长苏的手顿了顿,面色忽然就苍白如纸,但眼底却有另一种光泽,云蘅知道他摸到了什么,看来他已经确定了。
      忽然,怪兽开始重新躁动,并不停地喷着热气。
      “红了,红了!眼睛红了!苏先生快闪开,它眼睛一红就要吸血!”戚猛大叫。
      靖王一惊,一把抓住梅长苏的胳膊就往外拉。
      “你放手!”梅长苏刚被拉开又扑了过去,“你们没看见他在忍吗?他是想吸血,尤其是人血,但他一直在忍,他在努力控制自己不伤人!”
      怪兽痛苦地嘶吼了一声,在笼中挣扎,试图远离四周的人。
      “戚猛!”梅长苏叫道。
      “呃?在······”
      “把你的刀给我。”
      “什么?”
      “把刀拿来!”梅长苏一声厉喝,戚猛仿佛条件反射般递上了腰刀。
      可没等梅长苏接住,一侧伸出一只素手稳稳握住了刀柄。
      梅长苏一怔:“阿蘅!刀给我!”
      云蘅深深看了他一眼,在众人的惊叫声中,在自己纤细的小臂上一划,血珠顿时涌了上来。
      云蘅将带血的手腕伸进铁栏之中,轻声道:“我的血中带药,会让你好过些,别怕,吸一点,我不会有事的,我一定救你、治好你,相信我,好不好?”
      怪兽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手腕,那样纤细,却又那样坚定,或许被话语安抚,或许是抵抗不住那殷红的血珠,一口叼住了云蘅的手腕,四周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靖王也忍不住向前冲了两步。
      梅长苏一只手紧紧握住云蘅的肩,眼底闪过一丝痛楚。
      然而正如梅长苏所言,这个怪兽并不愿伤人,他只吸了不到失口,稍稍纾解自己的痛苦,便放开了嘴里的手腕。
      梅长苏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给云蘅的伤口冲洗、消毒、敷药、包扎,她的血液不易凝固,足足折腾了一炷香的功夫。
      云蘅的面色几乎是透明如玉了,但她并没有在意手腕上的伤口,而是望着梅长苏,开口道:“你不要生气,谁的血都是血,但你知道,我的血中带药效果更好罢了。”
      见梅长苏不说话,云蘅便撒娇般晃了晃受伤的手,连带着梅长苏的手也跟着晃了晃。
      “别动,”梅长苏蹙了下眉,微微抬起眸子看见云蘅晶晶亮的眼睛,心底的暗沉跟着退了下去,叹了口气,“你就不听话。”
      云蘅知道这事算过了,嘻嘻一笑,再不多言。
      梅长苏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才转向戚猛:“钥匙。”
      经历了方才的事,戚猛几乎是下一瞬就取出钥匙递给了梅长苏。
      梅长苏打开铁笼,将里面的怪兽扶了出来。
      云蘅扫了一眼目瞪口呆的众人,对萧景琰道:“殿下,这个人我们来照料,不知可有难处?”
      “这个······人?”
      云蘅抿唇一笑:“是,他只是病了,而我熟知这种病情,今日才能辨别出来。”
      梅长苏一向素淡清冷的眸子却在此时显得十分灼热:“如果这里不方便,我带他到外边扎营张。”
      萧景琰怔怔地看着二人,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又看了看西屋的门,咳了一声道:“既然云姑娘也有把握,住在这里也无妨,只是请小心些。”
      “多谢殿下。”梅长苏欠身一礼,和云蘅一左一右搀扶着“人”进了西屋。
      靖王微微蹙眉,示意列战英跟了进去。过来一会儿又吩咐道:“把南边的屋子腾出来,叫云姑娘住。”
      原本西屋就不算大,再多住进去一个人哪里还住得下。
      云蘅走进去就先抓住此人的腕脉凝神细探,那人也一动不敢动地任由她切脉。
      “如何?”梅长苏见云蘅睁开双眸,连忙问道。
      云蘅看了看安安静静的病人,长舒一口气:“毒性不深,未到三层,只是时日太久了。”
      梅长苏的身子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目光在病人的左腕上一触即离,转头对跟进来的列战英道:“烈将军,麻烦帮我准备热水和浴桶,这个病人需要清洗一下。”
      列战英怔了一瞬,立刻转身走出去了。
      云蘅目光沉静:“我先开药稳定毒性,若是解毒还需要那味生长于东瀛群山之巅的药草。”
      梅长苏点点头:“当年是蔺晨亲自去采来的,你给他送一封信让他安排。”
      云蘅一乐:“也好,他在外面悠哉了这么久,也该进京做点事了。”
      列战英已经带着人预备好热水了,云蘅自然也不方便在这里等着,便嘱咐了一个亲兵帮助梅长苏,自己转了出去。
      没想到靖王还站在院子里,见她出来,目光先落在了她包扎过的手腕上,又抬眸紧紧盯着云蘅:“那是什么人?”
      云蘅笑了一下:“一个病人。”
      “单单只因为那是一个病人,就可以做到拿自己的血给他吸?”
      “殿下,云蘅是医者,若此举能减轻病人的痛苦,云蘅不会有犹疑。”
      靖王眯了眯眼:“那苏先生呢?苏先生认识这个病人吗?”
      云蘅蓦地一笑:“天南海北有许多苏哥哥认识的朋友,但我只知眼下这个是我的病人。”
      靖王明显不太相信,最终也没多问,只是道:“南厢房给姑娘腾出来了,若是不便可以住过去,既然那天父皇说云姑娘可以进宫和母妃多走动,母妃的意思是不如趁还在猎宫请姑娘有时间去见见她。”
      云蘅看了看紧闭的西屋门,沉吟道:“今日怕是不得闲,不如明日我去拜谒娘娘。”
      靖王也看了一眼西屋,那里没有什么动静,点了点头,心中有些沉闷不欲多说,便回了自己的主殿。
      云蘅见他离开,伸手招了招,一个样貌寻常的靖王府亲兵走了过来,云蘅也神色如常地交代了给蔺晨带的口信,那亲兵立刻去办了,二人一番交谈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
      两个兵士将洗的脏脏的水抬出去,又抬了一桶干净水,直直换了三桶,才有人拿来干净的毛巾。
      云蘅见戚猛蹭在屋外好奇不已的样子,有些好笑,想必他抓了一年的怪兽突然上升至“人”的规格,让他格外不习惯。
      屋内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梅长苏的声音:“阿蘅,进来看看。”
      云蘅行至门前,瞧了一眼戚猛:“戚将军也想看看?”
      戚猛挠了挠头,憨笑一声:“还、还是算了,下次再说。”
      云蘅点了点头,便自己走了进去,回身掩了屋门。
      白毛人此刻已躺在了梅长苏的床上,蜷成一团,脸上的长毛遮住了五官。梅长苏检查他身上任何地方他都不反抗,但只要一碰到左腕,他便会本能地悸动一下,将手腕藏进怀里。
      云蘅轻声道:“苏哥哥,你觉得他会是谁?”
      梅长苏眼底含着灼热的光泽:“赤焰军七万将士······我不知道,但我希望是他。”
      云蘅不解,但也没问。
      梅长苏静静地说道:“你没必要藏起来,我知道那是赤焰军的手环,刻着每个人的名字。”
      白毛人全身剧烈颤动起来,喉间因激动而发出“呼呼”的声音,牙齿也格格作响。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名字,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你的,”梅长苏温和道,“来,让我看一下,又能怎么样呢?难道会更糟吗?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我一直挂念的那个人。”
      白毛人似被他说动,僵直的身体慢慢放软。
      梅长苏轻柔小心地拉起他的手腕,缓缓拨开长毛,由于手臂肿胀变粗,一指宽的银环已深深嵌入了肉中,环面也有些发黑模糊,翻赤焰军独有的双云焰纹,以及被焰纹所围绕的那个名字,依然可以被辨识出来。
      云蘅心中一惊,聂锋!赤焰军十七名大将之一的疾风将军,聂铎的大哥,也是聂真的长子。
      梅长苏面色如雪地看着这个名字,视线渐渐模糊,眨一下眼,泪珠滚落,可是眼前也只清晰了片刻,便又重新模糊起来。
      白毛人喘着粗气坐起来,他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刺耳的“嗬嗬”声。
      云蘅轻柔地将手搭在梅长苏的左肩,似乎要将力量灌注于他,终于,梅长苏抬起手,用衣袖印去泪痕,深吸一口气,绽出一抹笑容。
      “聂锋大哥,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白毛人肿胀的面部露出一个震惊又疑惑的表情,定定看着梅长苏,却瞧不出任何的熟悉感。
      “聂锋大哥,”梅长苏再次落下泪来,“我是小殊。”
      白毛人再次发出难以辨别的“嗬嗬”声,这一次却依稀能听出“小殊”的音调来。
      梅长苏终于忍不住心头的激动,张开双臂紧紧拥抱住了他昔日的战友。
      面对门窗紧闭的西屋,萧景琰极力按捺住心头翻滚的疑团,他甚至想派人去探查屋里的情况,但他更不愿意破坏这一份尊重与信任。
      他在屋里走了个来回,决定去静妃娘娘那里试探一番。
      梁帝自那几日之后,时常夜梦咳喘,晚上睡不安稳,白日也恹恹不醒,静妃刚服侍他用药安睡,自己正坐在廊下看鹦鹉。
      见到靖王有些欢喜:“怎么又来了?你在外面事情多,倒不必一趟一趟来请安。”静妃拉了儿子的手,想带他进入内殿,一看他神色,又停住了脚步,“有什么事吗?”
      靖王想了想道:“母亲精通医术,可知什么病症会致全身上下长满白毛,嗜人血,形如走兽吗?”
      静妃先是愣了一下:“这是什么病症?你从哪里看来的?”
      靖王眼底带着深意:“苏先生屋里留了这么个古怪病人,我心中有些不放心,所以来问问母妃。”
      静妃闻言又是一怔:“你说苏先生那里有一个浑身长着······我知道了。”
      “母妃知道了?还真有这样的病?是什么病?”
      静妃显然思绪已经不在靖王这里了,自顾自问道:“景琰,你说苏先生那里有一个很不错的大夫,是个小姑娘?”
      靖王点了点头。
      “身为医者,对疑难的病症最是感兴趣,正好这位小姑娘也在,我倒是很有兴趣前去看一看,你瞧如何?”
      靖王心头起疑,那日母妃执意要给梅长苏号脉,也用了这样的理由,他实在觉得有些奇怪。
      但是静妃并没有在征询他的意见,已然转身去拿药箱了。
      当梅长苏打开门看见来人时,惊讶了一瞬:“静妃娘娘?殿下。这么晚——”
      靖王看了一眼母妃,对梅长苏道:“母妃听说你这里有一位病人,十分好奇,而且,也想见见云姑娘。”
      梅长苏神色如常,微微笑道:“如此,娘娘和殿下就都请进吧,原有阿蘅在,不该叨扰娘娘的。”
      静妃一笑:“无妨,做医者的谁不希望多见两个病例啊?”
      几人进了内室,聂锋正裹在厚被之中,云蘅正神情专注地为他行针。
      静妃抬了抬手,止住了众人的脚步,大家只好站在五步开外的地方看着云蘅施针。
      萧景琰和梅长苏看不出什么,静妃细细瞧着,眼中却逐渐浮起赞叹之意。
      云蘅收了针,聂锋还安安静静地沉睡着。
      静妃这才开口:“姑娘的这套针法,竟像是出自缥缈山。”
      云蘅早就感受到几人的脚步声,躬身行了礼笑道:“娘娘好眼光,这正是缥缈山顶针婆婆传与我的。”
      静妃笑着拉住云蘅的手:“我听景琰说你出身浔阳云氏,师从药王谷?”
      云蘅颔首:“正是,不过我如今是江左盟的人。”
      静妃有些嗔怪地看她一眼:“你这孩子,我还能跟苏先生争你不成?”
      梅长苏也在旁边一笑:“换了旁人,娘娘想留在身边也未尝不可,只是阿蘅还要看顾我的身子,娘娘就手下留情吧。”
      靖王看了看几人,觉得哪里不对,但也说不出来。
      静妃见状笑道:“真是可惜了,若是我们景琰早些遇见云姑娘便好了,我一见云姑娘便十分欢喜。”
      萧景琰没想到自己母妃还能说这样的话,连忙道:“母妃,苏先生与云姑娘是两情相悦,您可不要拿儿子打趣了。”
      静妃瞋他一眼:“我就是说说罢了,”又对梅长苏道,“不知道苏先生可否允我给病人切一切脉?”
      梅长苏笑着颔首,云蘅便让开了床前的位置。
      静妃凝神探脉,手法与云蘅略有不同,半晌才放开:“还好,毒性不深,未到三层,云姑娘的针法,可以压制一两个月不发作。但火寒毒是天下奇毒之首,我的医道还解不了,云姑娘能解此毒吗?”
      云蘅道:“他中毒时日太久,解起来十分麻烦,我一个人心中没底,不过也不急,如今还缺一味药草,等采草的人回来了,得他相助,便可解毒。”
      静妃点了点头:“如此甚好。若有旁的事情,也尽管来找我,我很喜欢云姑娘,云姑娘若有闲暇,多去我那里坐坐。”
      云蘅笑着应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静妃娘娘非常遗憾阿蘅没做成自家儿媳啊哈哈哈。
    靖王表示总感觉你们才是一家人我是那个多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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