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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平乱 ...

  •   殿门砰得一声被撞开,一股寒风吹进来,吹得大家心惊肉跳。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俊秀阴冷的少年,周身上下寒气袭人,手中握着一把轻薄的短剑,剑锋如水,并无血痕。
      飞流板着脸,硬邦邦冷冰冰说道:“来了!”
      在一片僵直的目光中,梅长苏柔声问道:“飞流,是靖王殿下赶来了吗?”
      “嗯!”飞流重重应了一声。
      殿中满是长舒一口气的声音,梁帝喜不自胜地搂着静妃的肩膀,不停地说:“好孩子,好孩子!”
      飞流又对着梅长苏道:“蘅姐姐!”
      梅长苏眸中划过一丝光芒,拉近飞流轻声问:“蘅姐姐也来了?她在哪里?”
      “外面!”飞流想了想,“霓······霓······”
      “霓凰郡主也到了?”梅长苏替他说出名字。
      “嗯!”飞流又重重点了点头。
      梁帝惊道:“霓凰?霓凰怎么来了?”
      恰在此时,殿外传来整齐稳定的脚步声,似乎在重新布防,紧接着,霓凰的声音清晰地响起:“霓凰救驾来迟!请见陛下!”
      梁帝一喜,急急道:“快!快开门!让霓凰进来!”
      不等高湛行动,离殿门较近的几个文官已经拥过去开门,霓凰大步迈进,虽然英姿飒爽,但鬓发却微微散乱,玉色披风上溅满血迹,霓凰撩衣下拜:“霓凰率五千卫陵军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恕什么罪!霓凰救驾有功,朕要重赏!快起来!跟朕说说,外面如何了?”梁帝在高湛的搀扶下迎了上来,亲手扶起霓凰。
      霓凰一笑,眸光扫过梅长苏,见他安好便放下心来:“霓凰在卫陵得到庆历军谋反的消息,知道陛下这里只有三千禁军,丝毫不敢耽搁,连夜率领五千卫陵军赶来九安山,恰好遇见靖王殿下调纪城军自北边而来,殿下率一万轻骑拦截后路,两万大军包抄左翼,霓凰便带着卫陵军直袭中营,取了徐安谟的项上人头,如今叛军已然缴械,靖王殿下正在安排善后事宜及纪城军驻防,想必很快便来复命了。”
      “好!好!”梁帝颤声道,一边欣慰地拍了拍霓凰的肩,“幸好你当机立断。”
      云蘅望着面前的尸山血海,心中有些发冷,她杀过人,却是第一次看见战场。
      原来这就是战场,只为了上位者的私利,多少无辜之人丧命于此,又有多少父母再也等不到儿子回去,多少妻子盼不回夫君。
      云蘅早前怕血迹污了狐裘披风,便将披风留在了院中,如今在寒风里,愈发萧瑟起来。
      她一步一步往回走,小心地绕过地上的尸身,忽然,云蘅颤了一下停下脚步,望向左侧的那具尸首。
      那具尸体依然睁着双眼,神情迷茫,自锁骨至胸前的刀痕几乎将整个人劈开,云蘅怔怔地看了许久,俯下身替他合上了双眼,这时才发现,他的手中紧紧捏着一个被鲜血浸染的平安结。
      “鲁校尉在老家有个未过门的媳妇,原是准备三年国丧后换防回家娶媳妇的,这个平安结他一直当个宝贝······”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云蘅心中一沉,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这样一个鲜活的人,两日前在卫陵还同自己说话的人,却再也不会醒来了······
      眼前许多人匆忙走过,忙着清理战场、安置遗体,云蘅将平安结交给了身边的卫陵军士兵,嘱咐他将此物送还给鲁校尉的家人,她不敢也不想再多做停留,便继续朝猎宫走去。
      云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沾染了血迹,却蹭不掉,鞋上、衣服上都有被溅到的血迹,她立在猎宫门前的平台上,望着断壁残垣和来来往往的人,一时心中惶然,不知自己究竟身处何地。
      忽然,一个身影映入眼帘,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云蘅定睛去看,只见那人一身月白长衫,正俯身同一个人说着什么,紧接着,那人似有所感地回身望向云蘅所在的地方,也是一怔。
      云蘅怔怔地看着十步开外的梅长苏,心却逐渐安定下来,她感觉自己的眼睛蒙了一层水雾,不由眨了眨眼,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
      梅长苏看着小姑娘煞白的面容,又见她神情恍惚地望着自己落泪,心中忽然蔓延出一丝疼痛来,他顾不得其他,几步上前站在了云蘅面前。
      梅长苏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云蘅冰凉的面颊,替她擦拭着不断滚落的泪珠,最后叹了口气,将小姑娘拉进了自己怀中。
      “这样冷的天,怎么连披风也不穿?”
      云蘅留恋这个怀抱,却又小心地不让自己沾染血迹的手碰到梅长苏的衣服,直到那股沉暗的情绪彻底退去,云蘅才吸了吸鼻子瓮声道:“穿着你送我的狐裘,怕弄脏。”
      梅长苏笑了起来,揉了揉云蘅的头发:“傻姑娘,衣服脏就脏了,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云蘅一言不发地将自己埋在梅长苏怀中,他身上清淡而冷冽的梅香逐渐冲淡了萦绕不去的血腥气。
      梅长苏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又觉得不过数日不见,小姑娘好像又清瘦了不少,想到她这些日子的奔波,有些心疼:“阿蘅可有受伤?我看你脸色十分不好。”
      云蘅摇了摇头:“我没事。”
      梅长苏松开云蘅,柔声道:“等会景琰来了还要处理叛军的事宜,此处人来人往不方便,我们先回去,你该休息休息了。”
      云蘅环顾四周没有看到阿寒的身影,想必他去安排那些撤出战场的沧巫阁弟兄了,也不知道这一番混战有没有伤亡,云蘅垂眸叹了口气,挽着梅长苏的手臂道:“那我们走吧。飞流呢?”
      梅长苏笑了笑:“方才佛牙也在,我怕景琰回来瞧见,就叫飞流拖着佛牙出去玩了。”
      云蘅终于露了一丝笑意,眼底惨淡的愁雾也散开了些:“这些日子躲着靖王还要躲着佛牙,真是辛苦你了。”
      梅长苏原笑着想说什么,却忽然停下了脚步,与云蘅一起望向急急走来的人。
      言豫津颇有些狼狈,铠甲和披风上沾着血迹,但精神头似乎还不错,眼底是从前未曾有过的光泽:“苏兄,小蘅。”
      梅长苏微微颔首:“这几日都辛苦你了,可有受伤?”
      言豫津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我武功高超,怎么可能受伤呢?”
      云蘅翻了个白眼:“也不知刚才在战场上谁还要靠我救来着。”
      言豫津不满地撇了撇嘴,总还记得自己的正事:“小蘅你······啊,如果你没什么事,跟我去看看宫羽姑娘吧?”
      云蘅一时茫然不解:“宫羽?去哪看?”
      “她受了些伤,可猎宫的大夫本就有限,再加上又都是男子,恐怕是要劳烦你。”
      云蘅感受到梅长苏僵硬了一瞬,皱了皱眉:“宫羽怎么来猎宫了?”
      言豫津闻言一怔,拿眼去瞟梅长苏,他还以为宫羽是江左盟安排过来的,难道不是?
      梅长苏语气飘忽道:“在九安山我才发现她混进了禁军里,又赶上誉王谋反的消息,就只能先把她留下来了······”一边说一边打量着云蘅的神情。
      云蘅默然,她离开时虽然交代了阿寒安排自己人混进九安山的队列,但一来宫羽不是沧巫阁的人,二来阿寒恐怕也不会想到让一个姑娘家女扮男装守在外边。
      “既然如此,我去看看她。”云蘅说罢,便从梅长苏的臂弯里抽出了手,向言豫津来时的方向走去。
      言豫津瞪大了眼睛,看向露出一丝无奈笑意的梅长苏,心觉自己好像闯了祸,一时间有些犹豫。
      云蘅头也不回:“走啊,我可不认识路。”
      “哦,哦······”言豫津又看了梅长苏一眼,连忙转身小跑跟了上去。
      梅长苏见二人快步离开,不由揉了揉额头,无奈地笑了笑,这几日忙乱他竟一时忘了这一茬。
      言豫津小心观察着云蘅的神情:“你······”
      云蘅道:“宫姑娘伤的重吗?”
      言豫津呆了一瞬,只好顺着话题走:“我、我不知道,但她是个姑娘家,又没有我们经打,看样子不太好,我暂时先把她安置在分配给言府的院落里了。”
      云蘅点了点头,走进偏院,言豫津没有跟进来,宫羽正倚在床上自己处理伤口,面无血色。
      宫羽也恰好抬头看到了云蘅,怔了一瞬,点头行礼道:“姑娘来了,请恕宫羽不能起身相迎。”
      云蘅看着她玉臂上的伤口,在如凝脂般细腻的皮肤上显得愈发刺目,便走了进去:“言豫津说你受了些伤,又不肯给大夫瞧,我便过来看看。”
      宫羽抿了抿唇角,不只是因为疼痛还是其他的原因,脸色更加苍白了:“有劳姑娘。”
      云蘅先探了脉,确定宫羽身上只是外伤而没有伤及肺腑,便开始动手包扎起来。
      “宗主······他可好?”宫羽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云蘅涂药的手顿了顿,将最后一处包扎好,才好整以暇地看向宫羽,没有人可以否认宫羽的才气与容貌,都是整个大梁数一数二的女子,即便是云蘅,每一次见面,无论是她广袖罗裙言笑晏晏的,还是如今这样穿着布衣梳着男子发髻的样子,都令她惊艳。
      可正是这样一个女子,正是这样一份没有丝毫私心的纯挚的感情,无论是梅长苏还是云蘅,都只有回避却无法恶言相向。
      “他很好。”
      就在宫羽以为云蘅不会回答她的时候,云蘅又开口了。
      宫羽无措地看了看她:“我、我只是听说姑娘去了浔阳,黎大哥他们又无法随行,我略通易容之术,便想法子混在禁军中,我只是担忧宗主的安危。”
      云蘅的声音很柔和:“我知道,不过宫姑娘多虑了,我既然不在,便一定会安排周全,整座猎宫、包括禁军中,有不下十人是沧巫阁的人,出事之后,阿寒也提前赶回守在苏哥哥身边。”
      宫羽咬了一下唇角,有些赦然:“有寒公子在,是我多虑了。”
      云蘅忽地展颜一笑:“江左盟在金陵的人不多,宫姑娘多想一些也是好的,不过如今受了伤还是要好好将养,切忌忧思。”
      宫羽点了点头。
      云蘅笑道:“我瞧这些伤口狰狞,实在是心下不忍,过两日配了凝脂露来,待结了疤一日涂抹两次,月余便可消除疤痕。”
      “多谢······”
      云蘅微微颔首,起身向外行去,走至门口,又停了脚步回过身来,语气轻缓:“宫姑娘拳拳心意,我心中感动,却也不悦,还望宫姑娘多行体谅,将心意收回去才是。”
      宫羽凝望着云蘅远去的身影,眼底聚起一汪清泉,若是收回去那样容易,又怎称得上是拳拳之心?她明知他的身边已经没有自己的位置了,却还偏偏抱了一丝希望,难道如今连守在一旁远远看着也不被允许了吗?
      方才听云蘅说是言公子提起自己的伤势,她心中便有些凄然,明明在这之前宗主瞧见了她,问询了她,却自始至终没有对云蘅提起过。也是,瞧着云姑娘面色也不好,宗主心疼她,又怎么舍得提出来叫她奔波。
      宫羽苦笑一声,合上双眼,两行清泪顺着眼角缓缓滚落。
      因对方是个女子,云蘅处理伤口时极为小心轻缓,一转眼便是一个时辰,天色也渐渐沉暗下来,言豫津已然沐浴更衣焕然一新了。
      “怎么样?”言豫津打量了一下云蘅的神情,似乎没有什么不虞。
      “只是外伤,我都包扎过了,如今天气寒凉,想必军中大夫都会熬制风灵散,你和宫姑娘都最好服用一剂。”云蘅神情自若。
      “好,”言豫津一口答应下来,“我等会便去要,你赶紧回去歇着吧,瞧瞧你的脸色,真吓人。”
      云蘅瞪他一眼,便朝着靖王府所在的院落走去。
      “姑娘。”阿寒悄然现身。
      “有伤亡吗?”云蘅最关注的自然是那两百个沧巫阁的人。
      “几个弟兄受了轻伤,老冯的伤比较重,不过没有性命之忧,霓凰郡主安排他们撤出战场后,又掩去了行军痕迹,如今大家都各自回到暗桩了。”
      云蘅点了点头,松了口气:“那就好,叫庆林拨出银子来,药堂的药材也不要吝惜。”
      “姑娘放心。”阿寒沉声道。
      “说说外面的情况。”云蘅的脚步更慢了些。
      阿寒有点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按理难道姑娘不该急着去看宗主吗?
      “靖王调动纪城军五万人,如今三万人先期赶到,其余两万携带全部物资随后,约莫两日后才能抵达猎宫。战场已经尽数清理完毕,尸体移到了山脚、逐一造册记录。纪城军中拨出了三千人顶替禁军护卫猎宫,其余人也在山脚扎营。”
      “誉王呢?”
      “誉王及其同党悉数落网,徐安谟已被霓凰郡主就地正法,皇帝命蒙挚带一万兵马,羁押誉王启程回金陵,接手帝都的七千禁军,收皇后绥印,移宫幽闭。”
      云蘅唇角噙了一丝冷笑:“老皇帝整日怀疑这个反那个反,他儿子还真的反了,可见是报应不爽。”
      “靖王没有要封赏,兵符也已经换给了皇上,只提出不妨把猎宫库存的金帛之物拿出来恩赏将士。”
      “我知道了,你去歇着吧。”云蘅望着近在眼前的院子,有些踌躇起来。
      阿寒再一次奇怪地看了云蘅一眼,但他没有多问,隐了下去。
      云蘅在院子门口站了半天,叹了口气,好笑地摇摇头,这是怎么了?怎么为了旁人的事折磨起自己了?
      她缓缓吐纳几次,才迈进院子,却见靖王一个人在院中站着,闭着双眼仰着头,即便是隔了这么远,云蘅也能感受到他的烦乱与孤寂。
      春日的夜风带着一丝凉意,吹起袍角,萧景琰似有所感,回首看向门口,也是一怔。
      云蘅走上前行了一礼:“殿下这么晚,怎么在院子里站着?”
      萧景琰并没有像平时那样立刻收起情绪,反而任由自己情绪低迷地说道:“原是打算探望一下苏先生,但飞流方才说他已经睡下了。”
      云蘅侧首看了看梅长苏所在屋子那黑洞洞的窗口,又打量了一番萧景琰,最后开口问道:“叛军已除,大局已定,殿下的心情怎么反而不好了?”
      萧景琰凝视着云蘅沉静的面容,然后移开了目光:“只是突然觉得,这条路,走得越高、越孤独,环顾四周皆是心腹下属,却没有一个可以倾心交谈的人。”
      云蘅安静地微笑:“殿下犹豫了?”
      萧景琰摇了摇头:“不曾,”又笑了一下觉得自己怎么还需要一个小姑娘来安慰,“罢了,你就当我是发发牢骚,或许,只是因为知道了当年梅岭一役的真相,才更加怀念起那段快乐、温暖,有兄长也有朋友的日子。”
      “胜局已在眼前,殿下多年夙愿即将达成,最后的步子可不能踏错。”云蘅道。
      萧景琰抿紧嘴唇,重新睁开的双眼在夜色中闪烁如星,死去的人在天上看着他,并不是想看他在这里放纵回忆,放纵脆弱。
      云蘅见他收起了那份沉重的孤寂,便道:“殿下早些歇息吧。”
      萧景琰犹豫地看了一下梅长苏所在的屋子,他当然知道猎宫地方不大,房间格局自然也小,屋内已经有了两个人,怕是没有多余的床铺······
      “要不我让列战英给姑娘单独腾一间屋子出来?”
      云蘅一怔,正想说“是不是太麻烦了”,偏殿的门突然就开了,二人循声望去,见梅长苏披着外袍并未束发,手里拿着一盏烛台。
      先向靖王微微欠身行礼,又看向云蘅,轻声道:“夜里风大,你连披风也不穿站在院子里做什么?”
      云蘅眨了眨眼睛,走过去拉住梅长苏的胳膊:“我们吵到你了?”
      梅长苏瞥了她一眼,冲靖王一礼:“今日天色不早,恕苏某失礼,有什么事不如明日再商量。”
      萧景琰看了看二人,点了点头:“这几日有劳先生,苏先生早些歇着吧。”便转身吩咐远处的兵丁加强夜间巡逻了。
      云蘅看梅长苏关了门,笑道:“原来你没睡着啊,还让飞流骗靖王?”
      梅长苏有些委屈地看着她:“我一直在等你啊,可谁知怎么等都等不来,我差点以为阿蘅不告而别了呢,好不容易听见了你的声音,又在院子里跟景琰说个不停······”
      云蘅笑出声:“我的好宗主,你可别告诉我,你在吃靖王的飞醋。”
      梅长苏严肃道:“我没有,只是担心你着凉。”
      云蘅挑了挑眉,走到一边坐下:“是嘛?只担心我着凉?那你有没有担心宫羽姑娘受伤啊?”
      梅长苏神情一滞,看着云蘅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下想着,阿蘅也太难哄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苏哥哥:又惹夫人生气了,怎么哄?
    虽然很喜欢宫姑娘但是哈哈哈对不起了,我们阿蘅占有欲过强,面对情敌绝不手软!
    以及为什么昨天一晚上涨了这么多收藏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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