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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游园 ...

  •   私炮坊之案直接牵连出了已经流放的前户部尚书楼之敬和太子,金陵城内民怨沸腾,皇帝不得已只得让太子暂迁圭甲宫思过,并且命令新任户部尚书沈追严加审查户部官员。
      且说年前童路查访的刑部偷换死囚的案子也有了结果,原来何文新的爹吏部尚书何敬中,竟然和刑部尚书齐敏一起找了个与何文新身形样貌差不多的替死鬼,早早把何文新换出了死牢,只待春决之后何文新就可以逍遥自在了。
      梅长苏自然不打算自己趟这摊浑水,毕竟明面上自己还算誉王的谋士呢,便命童路想法子将此事透露给了一直想抓誉王小辫子的谢玉,谢玉为人机警,只消牢头酒后的三言两语,便立刻意识到此间问题。
      谢玉暗中派人追捕已经送出城去的何文新,果然,春分前后,在往何家老家去的路上,将何文新堵了个正着。
      何敬中原想早早把儿子送回老家,交由宗族长老偷偷藏起来,就算是悬镜司亲自去了也不一定能找到人,奈何何文新娇生惯养,一点也赶不得路,破旧些的客栈更是不肯下榻,一来二去才被谢玉堵在了路上。
      谢玉并没有立刻发作,而是暗中将何文新又偷偷带回了金陵,并且将相关人证都秘密扣押起来,直到三日后春决那天在刑场当着文武百官与围观百姓的面,彻底揭开了这场闹剧,并派巡防营兵马接管刑场,将在场涉案人员通通羁押入宫。
      铁证如山,文远伯气得跳脚,誉王一派谁也不敢出头叫一声冤。十日后内廷颁发了处置诏书,何敬中免职,贬为岳州内史,何文新依律正法,刑部尚书齐敏流放,刑部左丞、郎中等涉案官员一律同罪。
      一个案子丢了两个尚书,誉王心痛之余,更是对谢玉恨之入骨,不过此事原是他为了面子没有同梅长苏商量,如今损失惨重倒也没想起来这里面能有梅长苏什么事。
      如今首要之事自然是两个空缺的尚书之位,梅长苏表示对此无能为力,最多与誉王商讨一番谁更适合,或许是太子誉王相争太过激烈,或许是皇帝对这二人的识人之明有所怀疑,最终两方谁的人也没定,反而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刑部官员蔡荃突然被认命为三品刑部左丞,暂代尚书之职。
      靖王来访时,梅长苏正在看密道的地形图,一边做着标注,一边听靖王讲那日请安发生的事。
      “我按照苏先生说的,随口聊到上次三司协理侵地案的官员,又特意提了一下刑部主司蔡荃,果然父皇立刻便查明了蔡荃此次没有涉案,第二日就颁了圣旨,蔡荃接任刑部尚书几乎是板上钉钉了······苏先生果然料事如神。”
      “两部尚书人选对陛下来说是燃眉之急,原先陛下纵容太子和誉王推荐各自势力,前提是没有影响他的朝政,可如今接连发生的事都证明了六部官员投入党争的隐患,朝中不涉党争的人一大把,陛下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一个,一是因为部分人太过平庸,不被太子誉王选中又怎么会被陛下看重呢?二是因为平日里都是有关系的人站在他们前面,他们也没有露脸的机会,像蔡荃、沈追这样的人才,若不是殿下暗中相帮,只怕在这个朝堂上很难立足。”梅长苏微微一笑。
      “刑部是稳定了,太子和誉王可是盯准了吏部不放手,我听说中书令柳橙推荐了原先的御史大夫史元清······”靖王皱了皱眉。
      梅长苏问道:“怎么?殿下不喜此人?”
      靖王道:“那倒不是,史元清素以敏察刚正为名,从前不仅常常与太子誉王有摩擦,更是多次顶撞父皇,我只怕他不为父皇所喜。”
      梅长苏笑道:“若是从前当然不行,可如今就不一样了,要说这朝中最了解陛下的,还是这位三朝元老——中书令柳大人,他很明白陛下如今的纠结恼火,更明白陛下想要敲山震虎的意思,史元清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人了,殿下且看吧,不出五日,这人选就会定下来了。”
      靖王虽然对梁帝有所怀疑,但对梅长苏的话倒是多信几分的,闻言便点了点头:“如此朝中六部格局可谓是焕然一新了。”
      梅长苏将画好的图纸递给黎纲,对靖王道:“殿下只需记得,君者,源也,源清则流清,源浊则流浊,立君立德、君明臣直方为社稷之幸,待民以仁,待臣以礼,非威德无以致远,非慈厚无以怀人。这些直臣、纯臣,在当今无出头之日、无用武之地,殿下要做的,便是给他们一个海晏河清、公正明直的朝堂。”
      靖王眸光微微闪动,忽然直身一揖:“先生今日此言,方为大家之语。”
      梅长苏笑了起来:“好听的话谁都会说,只是在殿下有能力治理出盛世之前,还需暂且忍忍我这个谋士的阴诡算计。”
      靖王一笑,那日因私炮坊之事而衍生出的细微隔阂便于今日烟消云散了。
      “方才我看先生在画密道图纸,如今你我尚未引人注意,可总有一日会招致怀疑,若届时有人暗中甚或是请旨光明正大搜查,发现了密道又当如何?”
      梅长苏望了一眼暗门的方向:“殿下放心,两边的暗道口我都会命人特意改造,一般人翻出来也只会看见一个摆满了朝中官员机密的密室,我来金陵搅弄风云,有这么一间密室再正常不过了,不过正如殿下所言,”梅长苏唇边浮起一丝傲然的笑意,“是该请些人来观赏一番,看看这个密道的设计究竟如何。”
      靖王以为梅长苏会请些江湖上擅长机关的高手朋友,或是霓凰郡主这些聪慧的友人,却没想到——
      在苏宅改建好的第二天,梅长苏便极有兴致地邀请了许多有过来往的人前来做客赏园。
      谢家两兄弟带来了卓青遥,穆王府姐弟带来了几位将领,蒙挚携夫人同至,夏冬连刚刚回京没多久的夏春也叫来了,言豫津倒是一个人,不过却带来了一只精巧的独木舟,惹得飞流一整天都在荷塘上飘着。
      登门的客人各个身份不凡,关键是大家立场十分混乱,这样一来,反而没人提起朝堂之事,尽拣些天南海北的话题来聊,倒真是宾主尽欢,谁也没想到这样古怪的聚会,居然会这般令人愉快。
      “这才是江左梅郎应该住的宅院嘛!”言豫津游园时慨叹道。
      夏冬凑了过来,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小豫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嫌蒙大统领推荐的宅子不够好,配不上江左梅郎了?”
      言豫津疼得龇牙咧嘴,却独独不敢挣脱,连忙告饶:“我错了我错了,冬姐我错了,春兄救命啊!”
      不等其余人说话,云蘅轻轻巧巧搭上了夏冬的手腕,按住了她的命门,偏头笑道:“夏大人可不要在这新盖的宅子里,撞坏了什么物什啊?”
      夏冬眸光一闪,她虽在同言豫津玩笑,但掌镜使的警觉性还是有的,没想到如此轻易被人捏住了命门,不过紧接着夏冬以极快的速度翻转手腕,反手去抓云蘅,云蘅纵跃起身,夏冬玩心大起,放过了言豫津的耳朵,二人便在这宅院里交起手来。
      言豫津捂着耳朵欣慰道:“现在我可不怕夏冬姐姐了!”
      萧景睿哭笑不得:“你好意思吗?让云姑娘护着你?”
      言豫津瞪眼:“我可是帮她——”又连忙扫了正含笑望着交手二人的梅长苏一眼,压低了声音,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云姑娘当然会感激我、护着我了。”
      二人打得难舍难分,都没用兵器却是花样频出,连夏春也驻足看了半晌,问梅长苏道:“苏先生,这位姑娘究竟是哪门哪派啊?在下竟然一时看不出。”
      言豫津抢答道:“这个我知道!春兄,云姑娘哪门哪派都不是,她出身药王谷,又陆续跟着江左盟几位长老学习,还得了苏兄的指点,所以什么路数都会一点。”
      夏春头一次听说这种习武之法,论理这样猴子掰玉米的法子最后是博学庞杂一事无成的,可偏偏这个姑娘又将这些不同的武功心法结合得十分精妙,一开始连自己的师妹也频频落了下风。
      “好了,阿蘅,客人还没用午宴,你就动起手了。”梅长苏唤道。
      云蘅嘻嘻一笑,从容撤出战局,对夏冬抱拳一揖:“夏大人,得罪了。”
      夏冬拨了拨发丝:“今日与云姑娘一战,也是夏冬的荣幸,”又对梅长苏道,“我说大才子,你方才那话好像笃定我会输的连午饭都吃不下去似的。”
      梅长苏无奈摇头:“非也,只是每一道菜都有时令,可不能错了时辰。”
      众人眼前一亮,穆青连忙叫道:“那快点快点上菜上菜!”
      午宴设在半开敞式的一处平台之上,菜式看起来简单清淡,最妙的事每种菜都配一种不同风味的酒,同食同饮,别有风味,即便是最爱品酒的谢弼,才能说出其中大部分的酒名,至于其他人能略识一二就不错了。
      “难怪当初卓兄和谢弼景睿在江左的时候,苏兄能拿出照殿红来招待他们,如此看来江左盟好酒太多了,照殿红也不算什么。”言豫津十分陶醉地说。
      宴后,梅长苏命人设了茶桌,亲手暖杯烹茶,笑道:“如此枯坐无趣,我昨夜想了个玩法,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兴致?”
      “江左梅郎想出来的玩法,就算不玩也得听听看。”众人道。
      “我曾有缘得了一本竹简琴谱,解了甚久发现竟是失传已久的广陵散,昨晚我将此谱藏在了园中某处,谁最先将它找到,便以谱相赠。”
      话语刚落,一些好乐谱的爱玩之人立刻双眼便亮了起来,但如蒙大统领和霓凰郡主这般知道内情的人,微微担忧看了梅长苏一眼,但也很快恢复了寻常样子,不一会儿整个平台就空荡荡了。
      只余梅长苏与云蘅两位主人,以及夏冬和蒙挚夫妇坐于远处品茶聊天。
      大约两三刻后,夏春便满面春风地回来了,手中抱着一个小小的红木盒子,大步上前,朝梅长苏一拱手:“苏先生,如此厚赠,愧不敢当。”
      梅长苏朗声笑道:“是夏春大人自己寻得的,与苏某何干?其他人呢?不会还在找吧?”
      夏春狡黠地笑了起来:“是啊,我偷偷回来的。”
      众人都失笑,云蘅目光一转,落在早已侍立于平台外的黎纲身上,黎纲微微挑眉,躬身一礼,梅长苏瞧见了心中一定,开口道:“去请大家回来吧,再找也没有第二本了。”
      待主人送客归来,云蘅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心知是蒙挚一定十分担心,特意回来问个明白的,便叮嘱梅长苏进去先用药,自己退了下去。
      第二日清早,云蘅去主屋时,却见梅长苏已然起身,正坐在桌案旁凝神沉思。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云蘅走过去问道。
      梅长苏从沉思中惊醒,望向云蘅,半晌伸出手拉她坐在身边,却又默默无言。
      云蘅扫了一眼室内,发现暗门没有锁上,难道是见了靖王有什么难解之事?
      “阿蘅,南楚使团要进京了,只怕是有意和亲的。”
      云蘅眨了眨眼:“我知道啊,南楚公主和亲之事我们不是商量过了吗?找钦天监的秦大人得出靖王与南楚公主八字不合不就行了?”
      梅长苏微微叹口气:“天还未亮时,靖王来找过我,说景宁公主向他哭诉,陛下有意让景宁公主也与南楚联姻。”
      云蘅心中一跳:“景宁公主?那······关震呢?”
      梅长苏有些悲戚地说:“关震再好,毕竟出身寒微,又没有赫赫战功可达天听,‘尚主’二字,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啊······”
      云蘅心中缓缓蒙上一层凉意:“皇家有什么好的,君臣父子离心离德,一个身份便什么也不是,更无法与心爱之人相守······若是景宁公主说出与关震的感情,只怕会给关震全族招来祸事······且莫说公主了,即便是民间,又有几个女子能依着自己的喜欢择婿?”
      梅长苏握住云蘅有些冰凉的手:“宫中适龄的公主只有景宁一个,实在是避无可避了。”
      “那如果我们帮景宁和关震逃跑呢?”云蘅问道。
      梅长苏苦笑了一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逃去哪里呢?一辈子躲躲藏藏的苦日子,景宁公主真的能过下去吗?到了那时,可没有人会原谅她、接纳她了。”
      云蘅有些沮丧:“真的没什么法子吗?”
      梅长苏叹了口气,摸了摸云蘅的脑袋,语调有些清冷:“景宁公主只能面对这个事实了。”
      梅长苏原本是根本不会考虑这些的,对他来说,虽然同情景宁公主不能与爱人厮守,但两国联姻有利于此时朝堂的稳定,这是他和靖王都迫切需要的,这与南楚公主和亲不同,娶了南楚公主为正妃,就相当于正式退出了党争,毕竟大梁不会接受一个未来的异国皇后,所以靖王那边必须避开。
      尽管理智上如此,但因为之前云蘅几次感慨,实实在在影响了他此刻的判断,甚至真的思考了一下有没有可能帮景宁公主规避这次和亲,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原本的预计。
      景宁公主那边倒真没闲着,居然派宫女乔装打扮给靖王府的关震送信,被蒙挚抓到了,便暗中送回了景宁公主身边,蒙挚又去靖王府叮嘱靖王早日派关震离京,并在皇帝面前有意回护。
      就这样,一来二去蒙挚与靖王熟了起来,再加上梅长苏曾暗中提醒靖王要结交蒙挚,二人逐渐不引人注目地推心置腹起来,另一方面,在梅长苏的安排下,蒙挚找了借口去看靖王从北狄王那里缴获的双弦箭,并且十分凑巧地发现了密道口,就这样,蒙挚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第一个知晓靖王与梅长苏关系的朝臣,并且向靖王表明了态度。
      时光匆匆而过,这个时候,已是草长莺飞、芳菲渐尽的四月。
      南楚使团进京前,皇帝或许心有不安,早早派了霓凰郡主回南境镇守边境,却特意留下了穆青,此间深意无需多言,只是更刺痛了忠臣之心罢了。
      南楚使臣宇文暄入宫觐见后,内廷连下两道旨意,一是加封景宁公主为九锡双国公主,而是赐赏五皇子淮王敕造新府邸一座,联姻之人似乎已经定了下来。
      霓凰郡主离京前,一一向京中好友作别,最后才来到了苏宅。
      云蘅并没有打扰霓凰与梅长苏告别,她知道霓凰一定会将穆青和穆王府在京的人全部托付于梅长苏,便只远远等在回廊。
      “郡主。”云蘅一揖。
      霓凰郡主从主屋出来眼眶有些红,见状连忙扶起云蘅:“你我不必施这些礼了。”
      云蘅从袖中抽出一个信封,递给霓凰道:“这其中是沧巫阁在南境的人,郡主有任何事都可以联系他们,包括信件也可以交由沧巫阁暗桩传递。”
      霓凰有些感激地收下,毕竟此一去,只怕穆王府会受到皇帝最严密的监视,来往信件只怕都会被严格筛查,而重新建立一条送信渠道无非是费时费力的。
      霓凰深深吸了一口气:“金陵城中暗潮涌动,杀机四伏,你和兄长······一定要小心。”
      云蘅唇角露出一丝笑意:“郡主,保重。”

  • 作者有话要说:  原著中对于景宁公主一事,梅长苏是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海晏老师给出了几个理由,一是梅长苏和景宁没什么交情,没有必要;二是梅长苏来京城又不是当救世主,不会没事找事;三是梅长苏一开始就不赞同景宁放任感情的做法,所以联姻之事与受正统教育的梅长苏的价值观没有太大冲突,他毕竟是男性,他会同情但不会真切感受到景宁的痛苦。
    所以也就有之前好几次云蘅与梅长苏的讨论,明知没有结果的感情有没有坚持的必要,可见梅长苏一直持否定态度,他理智地知道景宁公主的未来是不可能跟关震有关系的。
    但也恰恰因为云蘅,使得梅长苏在感情方面多了一丝感悟,所以相比原著,他犹豫了,并且真的考虑了一下有没有救景宁的可能。
    当然了,云蘅对景宁公主虽然同情理解,但如果救景宁的代价很大,阿蘅是绝对不会允许梅长苏出手的,毕竟在她心里梅长苏才是最重要的。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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