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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我讨厌玩游戏 ...

  •   老板娘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微微发白的长发垂落,松松垮垮的包着她的脑袋,脸庞隐在其中,晦明晦暗,辨不清神情。

      没人知道她在看什么,在想什么,也没人去打扰她,就这么僵持着,数十道视线集中于她身上,警惕、担忧又充满好奇。

      谁都不知道她还会有什么疯狂行动。

      她的忽然安静和忽然发狂一样,没有任何征兆,就那么突如其来。

      没人说话,她盯着地上渐渐回气的人,人们盯着奇怪的她。

      随着呼吸和心率逐渐恢复,头顶的数值从80递增至100,120,150,到200停止的时候,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面朝天仰躺,入目的第一个镜头,是一张脸,和他视线呈反向倒立,脸藏在凌乱的长发中,只有一双乌黑的眼珠从上方定定的落在他身上。

      像打量猎物,或者,审视到手的猎物,想着从哪个部位下刀才最痛快。

      “嗖”的凉气由脚底窜至脑袋,冰的他浑身发抖,他认出来了,这就是想要掐死他的那个女人。

      疯子,疯女人!

      他根本不认识她。

      现在的情况很有几分古怪,女人就是不动,不走,也没继续动手,低着头像尊雕像,异常专注。

      躺在地上的男人不敢妄动,生怕会引来对方更强烈的撕扯,他感受过对方可怕的力量,那么瘦的身体,胳膊比他细好几圈,爆发出的力量可怕到惊人。

      再来一次,真的会死翘翘。

      池尔看看玩家又看老板娘,两个人形成一种奇怪的对峙,谁都没有先动,不去打破这微妙的平衡,围观人群自然更不会乱说乱动,默默围观。

      坚持了大约有六七分钟,老板娘终于动了,所有人的视线闪烁,刷刷集中过去。

      “走路不能玩手机。”

      声音很低,语气也平淡,但凝神于此的人都听到了。

      大家面面相觑,眼中都是疑问,手机,是字面意义上的那个手机?

      被地面高温炙的后背滚烫的玩家更是一头雾水:“我什么时候……”

      老板娘叔叔轻咳两声,对玩家轻轻摇头,示意——不要说话。

      老板娘重复着同一句话:“走路不能玩手机,走路不能玩手机。”没人应和也无所谓,就是一直在说。

      似乎是警告,可细听之下又像喃喃自语,只是说给自己听。

      说完几遍后,老板娘转身,慢慢、一步步回到了零食店,坐在收银台后,直愣愣的看着前方。

      饭菜已经凉了,她没再动筷。

      目睹全程的池尔彻底放弃了去零食店探听消息的念头,转向“受害者”——他的同行。

      那名玩家已经爬坐起身,依然满脸写着不可置信,刚才的经历像一场梦,不,比梦还荒诞,从头到尾他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围观人群议论纷纷的散开,池尔主动打招呼:“你不换个地方么?”

      温度太高,地面温度至少40度。

      对方懵逼的抬头,池尔脑袋之上的数字昭示了身份:“你也是玩家?”

      “对。”池尔脸不红心不跳的报上自己名号,“洪福齐天。”

      对方艰难起身,用力拍打裤子,上头全是灰尘:“水猫。”

      意识到对方不太想跟自己打交道,池尔决定速战速决:“据我所知,玩家在游戏中无法使用通信设备,你是……”

      “我没手机!”提起这个水猫一脸愤怒,无妄之灾,提起就冒火,“我买了本书在翻,哪里有手机,谁知道那个女的怎么回事?靠,神经病啊!”

      老板娘拖行他的过程中,池尔目睹水猫将一样黑乎乎的小东西收进口袋,应该不是手机,但也绝不可能是书。

      水猫瞄了池尔两下,见他神色如常,潦草的打个招呼,赶紧走了,明显不想多沟通什么。

      池尔再次回到零食店外面。

      老板娘手里捧着个玻璃杯,小口小口喝水,脸色依然不太好,可没有先前那种凄厉的白了,只是眼窝似乎更加深凹进去。

      短短十几分钟,她看着苍老了好几分。

      这副模样,让池尔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见过许多人,也和许多人打过交道,有的开心,有的不开心,有的对生活充满希望,有的则了无生趣。

      当然,了无生趣也许只是某个特定时刻的特定情绪,不意味着会做什么伤害自己或者别人的事。

      其中有一个,是池尔的大学同学,给他印象很深。

      家人车祸离世,剩下同学一个人,得知消息后同学起先表示不相信,表示一个小时前刚跟家人通过电话,怎么短短一个小时,六十多分钟之后就都没了。

      确定消息真实性后,同学放声痛哭,是真的痛哭,他不借助任何物体,坐在宿舍椅子上,脸朝天花板,嚎叫着哭,也不擦眼泪,就一直哭一直哭,眼泪滚落的速度、力道,哭声传递出的绝望、悲伤吓坏了宿舍同学和前来看望的辅导员,没人敢上前,就默默的等待,还有几个悄然跟着抹泪。

      池尔第一次知道人真的可以流出那么多眼泪,即便他和那位同学只是点头之交。

      嚎哭过后的几个小时,同学开始发呆,端坐在书桌前,手里握着同学端给他的水杯,无意识的盯着前方看。

      前面是三排书架,排满课本和教辅资料以及小说,都是他无比熟悉的东西。

      他就那么盯着,盯着,那么专注,可要细看,他的视线连焦距都没有,就是机械的看着某处,让视线有个着落点。

      眨眼缓慢,呼吸缓慢,那个时刻时间在他身上仿佛都缓慢了起来。

      仿佛一切都是多余的,他很累,已经支撑不住,包括呼吸,他赖以生存的东西,都失去了其意义。

      池尔忽然明白,其实绝望和极端的痛苦也需要能量和力气,歇斯底里也需要血液和活力。

      真正连这些力气都拿不出的时候,是真正的绝望——令人觉得死亡也不是那么可怕的绝望。

      什么都不在乎,包括自己的生命。

      柜台后老板娘的眼神,虚无的看在某处,这一刻的她仿佛游离于所有人、所有物品之外。

      她的样子,渐渐和池尔记忆里同学当时的模样重合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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