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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妖怪娶妻 ...

  •   五月初八,宜嫁娶。

      万妖谷玉峰山上,黑云滚滚,雷声阵阵,大雨滂沱。

      山间小道上孤零零地摆着一台花轿,纸做的轿夫们早已化成灰烬,融入泥水中,再也分不开。

      阴风一直呼啸着,色气地掀起湿透的轿帘,露出新娘的三寸金莲——好吧,这位新娘貌似有一双天足。

      新娘的手也不是纤纤擢素手。

      这是怎样的一双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略带薄茧,将一柄悲鸣着,蓄势待发的剑死死按在剑鞘中。

      尽管身处花轿中,顾云霆也能感受到,四周越来越磅礴的威压中,酝酿的是灭世雷劫。

      之所以一个凡人能在此环境中幸存,除了本身的修为外,盖因“她”的“夫君”将渡天劫的地点选在了山巅。

      成仙得道日,洞房花烛时。

      那张浸满定阳城鲜血的婚书上是这么写的。

      顾云霆轻轻打了个哈欠,在等得几乎要睡过去时,灭世雷劫终于响了起来。

      “一、二……十九……七十四……”

      九九八十一道天雷过后,从玉峰山山巅飘下的空气中,满是烤肉的芳香。

      看来,“夫君”快要转世了,可得送它最后一程。

      顾云霆薄唇微勾,收好剑,起身理了理嫁衣,出了轿门,迈步走入雨瀑。

      不知为何,那一袭红衣之外好似有层透明的结界,将所有雨水隔绝在外,分毫不得近身。

      若是这一幕被凡人看到了,定会惊呼连连,赞一句“好个仙家手段”。

      只可惜,如今的定阳城,早已一片死寂。

      那些人往生之前,终日里勤勤恳恳劳作,战战兢兢活着,每天操心下顿饭怎么吃,关心着自家母鸡有没有下蛋,忧心久旱,亦忧心洪涝。

      唯独没有忧心过天会不会塌。

      天怎么会塌呢?有高个儿顶着呀。

      炎虚山上,烈阳宫建得多高呀。那些仙长仙气飘飘,衣袂翻飞,仗剑驭风,各个有着仙家玄妙手段,翻天覆地之能。

      哪怕是天塌了,他们也能把窟窿给补上。

      打住,这确实是凡人对修仙之人太过景仰,有些夸张了哈,说话得实事求是。

      不过顾云霆三岁被测出仙缘,引得烈阳宫老祖亲至,将其收为关门弟子,从此顾云霆便与掌门同辈相交,修习无上妙法,共求长生。

      时至今日,顾云霆恰逢本命年。

      于仙道上,很多人二十四岁这个年龄时,或许还未能感知到灵气运行轨迹。

      顾云霆却已然触及无上大道,修为甚至可与不少教派掌门人一较高下,成为烈阳宫年轻一代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师祖看重,同辈引以为领路人,更是无数新入门弟子最尊而重之的小师叔。

      纵然还不能翻天覆地,却已然能够翻江倒海。放到外界,亦早有资格传道布法,广收门徒。

      只是顾云霆到底错过了那一幕,没能在定阳城鲜血流尽之日,将天给补上,将那些人救下来。

      他只知道,混着鲜血的泥水中,漂来了写给城主如花似玉女儿,他亲妹顾雨的婚书。

      “成仙得道日,洞房花烛时——焦杀敬上。”

      *

      去寻"夫君"的路比想象的难走一些,盖因其间布了足足九重天极阵法,焦杀视人命如草芥,倒是惜命得狠。

      有两重阵法可以力破开,顾云霆本想挥剑斩开,不过为免有太多无干小妖前来阻挠,想了想还是稍微动了些手脚,既安然出来,又瞒过布阵者。

      剩下七重阵法属于上古阵法,机巧程度和先前两重不可并提,牵一发而动全身,顾云霆饶是再心焦,却也不得不耐心瞒天过海。

      只是他心中越发警惕起来,对方身旁,另有绝顶高手助阵,今日之行恐怕并不简单。

      三个时辰过后,九重阵法纷纷被顾云霆留下后手,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原先的大雨也早已停歇。

      不过今日适逢满月,皎洁的光倒也教人辨物无碍。

      而顾云霆早已施了隐匿术法,隐去身形气息,翩然来到玉峰山山巅。

      此处平白遭了八十一道天雷劫,早已变成一片焦土,遍地是碎石沙砾,间或几个巨型深坑,破碎的法宝残片也无人收拾。

      顾云霆灵力一动,地上几片残破的鳞片便被他凭空摄入手心,其间还沾有少量血肉。

      他屏气凝神,迅速施展追踪术,随即,一双星眸紧紧盯向远处一处深谷,目光深沉而冷冽。

      *

      深谷间的一处山洞中心,是一处深潭,潭水幽黑,倒影着一轮圆月,教人摸不清其间的深浅,不敢轻易涉足。

      若是白日,这汪潭水会显得蓝得诡异,就好似晶莹剔透的宝石般,好似要吸引人溺毙其中。

      悄无声息地,一双硕大无朋的无机质竖瞳缓缓从水下探出,纤长的信子从微张的口中探了探。

      下一刻,这一切都消失无踪了。

      一道纤细的身影倚在潭边,月光打在对方肩头,好似泛着微光。

      湿漉漉的白色长发紧贴在洁白诱人的后背上。背上少许血丝缓缓渗出,在银白发丝的映衬之下,显得越发妖冶。

      好似听到了什么动静,对方半回过身,面色苍白而平静地看向不远处的来人,然而顷刻,他原本波澜不兴的脸上略带了些许诧异。

      手一挥,一道水幕便凭空出现,几息之后,他便出现在潭外,已然裹上素白衣袍。

      焦白薄唇轻启。

      "敢问小姐深夜来此……"

      话音未落,便被来人软软打断了。

      她身着凤冠霞帔,身量高挑而苗条,衬得整个人亭亭玉立,一双眸子亮得好似泛出了水光,清澈的声音里好似满含无限委屈。

      "今日是你我大喜之日,夫君为何迟迟不迎,教妾身好等?"

      这声音清澈空灵,回荡在山洞间,存在感极强。

      夫君?

      焦白看着对方明媚姣好的面容,先前在寒潭好不容易降下的热意腾地又升腾起来,眉眼间不禁闪过一丝无措与羞赧。

      他并不识得眼前这位身穿嫁衣的小姐,也并未和任何凡人有过婚约,绝非对方的"夫君"。

      但他知道来到,若一凡人女子孤身一人来到这万妖谷,或许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被焦杀手下的各种精妖掳掠而来,亵玩后抽取精魂以助修炼。

      不知为何,焦白胸中涌上一股莫名的念头,他极其不愿眼前人遭遇此等下场,本属娇花,却零落成泥。

      他深吸一口气,随后声音尽量舒缓,以免吓到对方,诚恳地道:"小姐,其间或有误会。焦白此前并未有过婚约,也绝非小姐的夫君。不过此间乃邪祟聚集之地,小姐的所谓夫君有可能并非什么良人。不知小姐芳名,家住何处,焦某愿送小姐归家,与家人团聚。"

      谁知眼前人听罢,眸中的水光越发潋滟,一抹郁色闪过对方姣好的面容。

      她低垂下俏脸,隐含泣音与悲愤。

      "妾身名唤顾雨,定阳城人士,全城已被焦杀屠戮一空,独我一人幸存。

      在这乱世间,郎君你送我回去,我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除了沦落他乡,流入青楼或牙行,怕是没有第三条出路了。

      然而这两条路——岂不是逼妾身去死?既如此……"

      "顾雨"眸中闪过一丝决绝,话未说完,便提起嫁衣裙摆,毅然一头撞向身侧不远的石壁。

      "小姐不可!"焦白忙闪身挡在了顾雨和石壁之间,然而对方求死之心心切,冲过来的力道十足,匆忙间,焦白后退两步也没缓过冲势,竟被对方压在了身下。

      白日里的伤处受到挤压,再度缓缓渗出血迹来,他不禁闷哼一声。

      鲜红的嫁衣覆在雪白的外袍上,对方浓密的黑发与他的白发交缠,一时间女子的馨香盈满鼻尖。

      他面色赤红,下意识就想推开顾雨起身,然而一双手却好似无处安放般,不知该推对方的何处,不管是香肩还是腰腹,好像不管放在哪里都是唐突。

      焦白认命地举起双手,离顾雨的身体尽量远一些。

      "男女授受不亲,烦请小姐先起身,可好?以免对你名节有碍。"

      谁知对方听罢反倒搂紧了焦□□瘦的腰,俏脸侧贴着焦白的胸膛,颇有些耍赖地道:"我听说,是你杀了我夫君焦杀。按理来说,你是要赔我一个夫君的。"

      焦白低头看着对方的俏脸,微叹口气:"你该知道,焦杀犯下屠城大罪,并非善类,亦非良人。"

      "顾雨"将脸从对方胸膛抬起,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睛,一双眸子好似会说话般,朱唇轻启:"妾身知道,郎君杀了焦杀,其实是救了我,恩同再造。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恩公方才又救我一回。顾雨身无长物,想要偿还此等恩情,唯有以身相许。"

      见焦白张口欲言,"顾雨"伸出一指轻轻点上他的唇瓣,声音缱绻多情:"况且,身为女子,今日我与郎君身躯这般交缠,除了郎君,来日我还能嫁给谁呢?"

      说罢,她紧盯着焦白嫣红的唇瓣,轻轻俯下身去,越来越近——

      焦白原本略有些哑口无言,见此情境,忙偏头躲开,再也顾不得所谓唐突佳人,用力旋身而起,与对方调转方向,双手还小心扶住对方的薄背与头颅,以免磕碰。

      "姑娘,我与焦杀一样,并不是人!"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妖怪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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