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美人》渔安知

30、第 30 章

　　“小娘子，你醉了！”傅铮有些惊亦有些尴尬。

　　他微微偏头躲开拱到他怀里，突的就伸手欲来摸他脸的红翡，又下意识或者说他不得不拿手推她。

　　甫触碰到她的手臂，傅铮一顿。怀里这个不请自来到他家桃林，此刻又酒醉迷糊向他投怀送抱的美人，实在香也实在软。倚在他身上玉软花柔，真娇似春花，柔比尺玉宵飞练。

　　“小娘子，不可！”抑着心头陡升的燥意，傅铮两只大手虚虚握住红翡纤细的手腕，隔开些空不让她靠近。

　　他不是登徒子，可他是个男人。

　　红翡眸色迷离望着他，须臾秀眉一蹙，跟个孩子似的瘪了嘴神态委屈。

　　“阿娘，抱抱我！”她咕哝着，轻易挣开傅铮的手又往他身上扑。

　　傅铮不敢使力，他天生劲大，又习过武。只怕一个不慎伤到了人。尤其还是这么一个软香玉嫩的女娇娘。

　　心有顾忌，这便叫他很是被动，躲闪的有点狼狈。而那厢里醉鬼难缠，红翡挣动着贴住傅铮，柔荑一扬捧了他的脸就要拿自个的脸往上蹭。

　　“小娘子，小娘子你听我说，我不是你娘……”

　　傅铮没奈何，摆动着脑袋左摇右晃的躲。何曾想过有一日他竟会遇到这般的“轻薄”。。

　　“聒噪！”总不能如意，红翡开始哼哼唧唧。

　　“阿娘，你好吵！”她不耐，娇斥。对“阿娘”的推拒很不满。

　　话落，她用了力终是掰住了傅铮的脸挨上去。

　　“阿娘，檀儿想你！”

　　如愿以偿，她吃吃的笑，又是蹭脸又是亲，心情甚好情态爱娇。

　　傅铮苦笑。

　　头一次被人叫娘，头一次被人叫着娘上下其手摸摸捏捏。。

　　偏是个醉鬼！有理说不清。

　　几息过后，傅铮停下来，不再动弹。软玉温香入怀，面上香吻不停。

　　他只是个男人。

　　而她又美得叫他心动。

　　寂夜里，清风徐来月色溶溶。身形健硕的男人被个小女子磨磨＆蹭蹭，摸着脸儿抱着亲。再然后，不过一会子的功夫，女人停了动作软塌塌歪在男人怀里，再无动静。

　　傅铮垂眼看她，眼色深幽。他胸膛起伏，缓慢而克制的呼吸。直过了好一刻，他方平缓过来，平复掉被怀中人儿无意识撩拨起来的热意。随即他看着她，弯了弯唇。心中有些好笑亦有些个无奈。

　　少顷，他抬眸看看天，继而低首再瞥了一眼长睫下垂，两只绵软小手还勾着他的脖子，但却已是闭目睡得安恬的小娘子。傅铮唇际浮出一抹淡笑，心道，也就是遇到了他！倘换个定力不够，心思歪的，小娘子今遭怕是万落不到个好，要吃大亏！

　　他不再耽搁，顺势抱着人起身往家走。大晚上的，这么个小娇娘醉得稀里糊涂，他不能坐视不理把人就撇在这不管。当行善事，且收留她一晚。

　　月光下，傅铮脊背挺直，走得快而稳。一张英武的脸孔眉目柔和，君子坦荡。

　　同一时刻，桃花镇上最好的客栈——同福客栈门前，阿蛮抻着脖子左右张望，一脸焦急。这个时辰了，还不见东家回来。她免不了担心。只她们是外乡人，在这人生地不熟，一时半会的她都不知该上哪寻去！

　　阿蛮的东家不是别个，正是酒醉梦周公被傅铮抱回家的红翡。

　　※

　　深夜，十几里外的桃花村，自窗格子透射进来的月光打在榻上，男人仰卧平躺，女人额头抵着他的下巴，猫儿般蜷在他身侧将他抱得死紧。此时，窗外，月朗星稀。窗内，男人呼吸低缓，状极压抑。

　　傅铮望着帐顶喉结滚动，鼻端萦萦兜满了女人好闻而诱惑的体＆香。真真飞来艳福，可惜他不能消受便只能忍。

　　正所谓君子不欺暗室！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小娘子醉得不省人事，他如何能趁人之危！

　　眼下两人同床共枕实非他故意要占人便宜。说来也是奇！明明醉得一塌糊涂的人，偏是非得把他抱着才肯睡得安稳。但凡他一动，她便不肯依。直若只小夜莺般嘤嘤声不停。牢牢扒在他身上比小儿还难缠，完全不讲理。

　　长夜漫漫，傅铮却压根睡不着。被这样一个娇娇软软的小娘子，抱得这样的紧。是男人都睡不着的吧。

　　他也不敢动，甚至不太敢看她。

　　他虽不屑做那等子轻薄之徒，然他亦不是圣人。食色性也。小娇娘生得太美，还十分合他的眼缘。他怕自个再多看她几眼，会把持不住做下错事……

　　说白了，这世间绝大多数的坐怀不乱，不过是不愿不想罢了。要么心有所属，故而坚贞守身如玉；要么，只是不喜而已。说来说去，只一个因由——

　　人不对！

　　可他，他其实想的！

　　傅铮睁着眼不时缓缓吸气，复又慢慢儿吐气压制身体的异动。身子难耐，他心下更是揣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小娘子瞧着嫩生，怕不过堪堪及笄，抑或者至多碧玉之年。当尚未有婚配。只是瞧起来，她家境大约很是殷实。

　　思及此，傅铮抿了抿唇面现一丝惆怅。依她的家世，以她的姿容想必求娶者众。便是还不曾嫁人亦定然说了亲，有那同样家世不凡，门当户对的公子做夫君。

　　如是一想，莫名的，那股子燥热意竟似消散泰半。他的脸色变得落寞。本就是陌路，萍水相逢。待明日佳人酒醒别过，他们大抵便是后会无期！

　　傅铮眨了眨眼，抬手想要摸摸怀中人儿的头。无端的，他看着她便不自禁心生怜惜。而想到明儿一别，许今生再不得见，他竟感觉不舍。

　　只他的手停在半空，到底又收了回去规矩的放好。不同于他抱她回来，亦不同于此际他被她缠着不能脱身，与之同榻而眠。这会他不舍，可真要摸上去于小娘子却实属轻佻之举，鲁莽孟浪！

　　夜半四更过，一直安然沉睡一动不动的人，突然眼皮波动，开始晃着脑袋蹭他的肩。

　　“水，水，我要喝水。”她闭着眼语声娇慵，带着些迷糊。

　　半夜没睡的傅铮闻声，轻轻掰开她的手马上坐起身来：“你等等，我给你倒水。”他的声音很温和。

　　旋即他下榻，行至桌前借着月光拎起茶壶给她倒水。一回身，却见她坐了起来。

　　“你是谁？”红翡拿手揉了揉眼睛，看住面前的高大身影。

　　傅铮微顿，顺手点了灯。虽然她语气迷惑，听不出惧怕之意。但他还是想着光线敞亮些，尽量不要吓到她。

　　“喝水。”他走近将杯子递到她跟前，愈加放轻了声。

　　红翡看着他睡眼惺忪，没接杯子也没说话。

　　傅铮神色坦荡，对着她温声言道：“小娘子，你喝醉了。在我家桃林。”

　　他只说了这么两句，便闭口不语再无多的解释。

　　眼前的男人长方脸肤色黝黑但眉眼深邃，鼻梁高挺，面相俊朗很是英气。他墨发半束，着一袭棉布青衫长身玉立，身姿挺拔特别的高。

　　红翡看看他衣着齐整，再垂眸看了看自己方才亦是和衣而眠。除了头还有些微的昏沉，并无别的不适。

　　有说酒醉三分醒，她昨儿虽醉得狠了但瞅瞅面前这副情境，稍作思量也能意会过来。她在人家的桃林里喝醉了酒，大晚上的，人好心收留了她。

　　她复抬眼看住身前的男人，心说倒是个君子！生得周正英俊，亦是个有品行的，磊落端方。

　　“多谢郎君！”她亦不羞臊，脸色平静，接过他手里的杯子小口小口的喝。末了，将杯子递还给他。

　　傅铮垂眸一直在看她，但觉她似乎清醒了不少。如此甚好！

　　“小娘子，时辰还早你且再歇会。待天亮了再走。”

　　傅铮说完，又看了她一眼拿着杯子转身欲走。人醒了，自该避嫌遵从礼数。有道是男女授受不亲。他没有再留下的道理。

　　“郎君留步！”红翡叫道。

　　傅铮回眸，黑黢黢的眼睛望着她不出声。

　　“你可有妻室？可曾说了亲？”红翡迎着他明显有些意外的眸光，没有迟疑的说道：

　　“若无，请郎君留下别走！今夜我不想一个人呆着。”她说得直白。

　　就他了，她想。

　　漂泊近一年，见的多听的多，方知她原先多么的傻。痴情者有，从一而终的男子亦有。只是那么的少，寥寥无几。

　　其实世间哪来恁多天长地久！

　　君不见，薄幸男负情的话本历代相传，经久不衰。男人要变心，刹那之间。说变就变，郎心似铁。徒留痴心肝的，日日抹泪忆从前。痛得紧了，想不开，一尺白绫就是一生。

　　如此，便是不曾有造化弄人，她与尤裕修又真能一生一世一双人么？

　　人老珠黄，色衰爱弛。当她变老，失了水灵不再鲜妍，他可还会愿意只守着她一人，与她执手天涯白首偕老？

　　怕是未必！

　　许不必待她变老变丑，他便要倦了。开始贪恋新鲜颜色。鸳儿长得好便是佐证。男人有几个不爱美人？可这世上美人何止千万！

　　如今她不用为谁守贞，亦没想过再嫁。身如浮萍，走了那么多地方。但觉情爱皆虚妄，浮生若梦不过尔尔。

　　俱是无趣！

　　只人活一世，红尘里走这一遭，七情六欲能尝的她都想尝尝，了解个滋味。现而今于她这个生无甚欢乐的伶仃人而言，但凡寻得到的乐子她都想体验一二。

　　早闻鱼水之欢乃人间极乐。她便也想知道知道，这乐到底是怎么个乐法？而那般的闺中乐事，又到底能不能让她感到快活一些？

　　然虽做如是想，这一路来，却没一个男子叫她瞧得上眼。看谁都觉得排斥看谁都不顺眼。只除了今夜里眼前这一个。

　　红翡迎视着男人带着审视的视线，情知，他定要认为她是不自爱，不正经的女子。而老实说，她的举动亦确乎如此。

　　只不知羞又如何？

　　她不在乎！

　　从此后，她的身体由她自个做主！

　　男人不贞不洁，滥情寡义，偏要女子抱着牌坊三贞九烈？

　　实在不公平，亦实在可笑得很！

　　傅铮凝着眉看她，面色变得冷淡。

　　尔后，他并不回话。一语不发掉头就走。

　　他步子大，走得很快。眼看就要开门走出去。

　　红翡一愣，绣鞋也来不及穿，光着脚下榻去拦他。说不上来，她憋着一口气执拗的问：

　　“可有家室？”

　　若无，她便要留下他！

　　涎眉色眼的她看不上，道貌岸然的她不喜。他愈是干净正派，她愈是情愿找他来体验那男女情＆事。

　　傅铮又是一怔。这小娘子委实叫他惊讶，也叫他失望。原本见她一个女子离家，孤身在外独自喝酒，他也未曾想过她不是好女子！她的面相气韵，俱不象是那等轻浮放浪的。

　　可眼下看来，她实非良家。

　　有哪一个闺秀对着陌生郎君会是这般举止！

　　她分明，

　　是的，她在勾引他！

　　事实已摆在眼前。

　　莫非，她竟是个烟花女子……

　　傅铮垂眼淡淡的看她，心头再无怜惜之意。他自觉已经表明了态度。可这会她还拦在他跟前，不让他走。

　　一个女儿家如斯行止，着实失仪有失检点！

　　只望着她姿容绝俗的脸，傅铮又不免有几分可惜。

　　卿本佳人，奈何……

　　红翡仰着脖子看住他，但感其人委实太高了些。她在女子中已算是身量高挑的，然却不及他的肩。这人非但高，且身形高挺健硕，十分英武。

　　红翡暗里捏了捏手指，终是有点儿发怯。她站他身前，被他衬得纤细又娇小。这种雄性的气场，这种直观的男人与女人之间，近乎原始的力量上的对比叫她心颤。

　　她蓦地就打了退堂鼓。

　　傅铮睇着她，不准备撒谎。

　　“未曾娶亲。”他说。

　　他要她知道，即使他还未成家，他不想的事，她就做不成。长这么大，觊觎他身子主动投怀送抱，只为一晌贪欢，成就一段露水姻缘的女子，他遇到过不少。比她更露骨的都有。

　　可是她们都勉强不了他！

　　因他不爱，不知自爱，不矜持的女子。

　　傅铮说完，越过红翡抬手推开了门。

　　红翡瞧他脸色即知，他很是看轻了她。然这却叫她愈发高看了他一些。这世道，如他这般正派的男子真是不多了。

　　她心一横，豁出去了。横竖天明，各分西东。自此陌路，再不相逢。她怕什么！

　　她抱住了他的腰，脑袋贴上他胸膛不管不顾的说：“别走！我不想你走。”

　　这样的夜晚，她的确不想一个人呆着。她渴求有别的欢愉，能让她的心感觉舒服一些。能让她好过一点。

　　傅铮拧眉，去掰她的手。

　　不想，她清醒时也不比酒醉后好对付。。

　　她这是干脆放赖，死命的抱住他，怎么亦不肯撒手，依旧难缠的很！

　　傅铮抿紧了嘴，却终下不来狠手。其实真要脱身，区区一个小女子娇弱如她，他又怎会摆脱不了。

　　可天晓得，他竟还是担心会伤到了她。

　　傅铮浓眉深蹙，又感觉到无奈。

　　他虽从不与女人为难，但碰到这般情境却从来不假辞色。以往也有一时不察，猝不及防的被那等不知羞的妇人突然抱住。他一定当即推开，绝不容情。

　　偏对她仍是不忍。

　　红翡在他怀里蹭，嗅闻他身上似麝香混和着松木般浓厚却温润的气息。这的确是一个相当干净的男人。生得高高大大，但体＆味好闻无一丝浊气甚至有着一股男人香。

　　她心里飞快的转着念头，要怎样把他留下来。老实说，对如何勾引男人她还没有什么经验。

　　红翡牢牢的环抱住人，兀自绞尽脑汁的想。

　　殊不知，傅铮已被她蹭得极是难受。。

　　“小娘子，自重！”他由来寡言，话不多。也说不出别的。

　　红翡抬眼，对上他幽深漆黑的眸子。只觉他的眼珠又黑又浓，墨光沉沉。

　　她一咬牙，就欲勾了他的脖子踮脚去亲他的嘴巴。

　　这下傅铮动了。

　　他单手捏住了她的两只禄山之爪。

　　红翡挣了几下，挣不开。果然力量悬殊。明明不见他使劲，她却动弹不得。

　　“你是不是男人？”对峙几息，挣动未果。红翡气急。

　　脸都丢光了，却眼瞅着一场空。她觉着亏得很！不由羞恼万分。

　　傅铮一顿，停止动作放开她的手。眸色暗沉的盯住她。

　　他身体里蹿着邪火，心中更是有些个恼火。问一个方才与她同榻而眠，却不得不生生硬压下那股子邪火的男人——

　　是不是男人？

　　真当他是没脾气的！

　　“酒醒了？”他沉声开口。

　　红翡看着他，情绪不太好的点头。她很有些懊丧！

　　平生第一次勾引一个男人，却弄得如此糟糕！

　　他这么坚贞不屈的，搞得她好像特别饥渴，想要强了他一般。。

　　天知道，她只是想打发一下这难熬的时光！

　　红翡垂下头，神情恹恹。正欲放弃。耳畔却响起他的声音：

　　“是不是男人？”他低笑一下，攸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眼眸深深望住她还没反应过来，有点发懵的脸，顿了几秒却是道：

　　“你可莫要后悔？”

　　她非要招他！

　　然那云雨之事，古往今来，吃亏的从来不是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