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百货》醉君天

6、猫咪和抹布（小修，不用重看）

　　米瑟又鬼鬼祟祟地背着罗伯特，原路返回了医院，忙碌嘈杂的人流中，艾米的妈妈正独自站在病房外发呆。

　　她杵在那里，像是一棵被蛀空了的老树，下一秒就要枯死倒塌，和艾米一起时的谈笑风生，似乎只是榨干了她身躯中仅剩生命力的回光返照。

　　多么可怜的一个母亲啊，米瑟想，天堂那群人也不比他们恶魔仁慈到哪里去嘛！

　　米瑟走过去，顺手把包放在了门口：“您好。”

　　艾米妈妈回过神来，站直身体的时候还晃了晃，她稳住脚步，用手揩了揩眼角，望向米瑟：“您好？有什么事吗？”

　　米瑟无比自然地取下了墨镜和口罩，朝艾米妈妈露出一个甜蜜又友善的微笑，说道：“没什么，我只是想和您聊一聊。”

　　魅魔的力量瞬间夺走艾米妈妈的所有注意力，罗伯特抓住机会，像一条长了毛的闪电，飞快地从背包里窜了出来，滋溜一下进了病房。

　　米瑟余光瞥见罗伯特的动作，不着痕迹地挪动位置，把门挡住一点，朝艾米妈妈道：“您看上去需要帮助。”

　　自从艾米被诊断出绝症，艾米妈妈就变得十分敏感，如果换个人来和她搭讪，她一定会像一头被惹怒了的母狮子，凶狠地将对方从自己的领地中驱逐。

　　但魅魔的天赋麻痹了她，将最深重的情绪从她的躯壳里拽了出来，艾米妈妈看到米瑟黑漆漆的眼睛，瞬间就被掩藏了这么久的绝望击倒了！

　　她弯下腰，还没来得及说话，情绪就已经崩溃，嗓子里便只剩下了呜咽：“呜呜呜……”

　　米瑟伸出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做出关切的表情：“您没事吧？”

　　艾米妈妈终于忍不住，捂着嘴隐忍地哭了出来，她蹲下身，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地上，尽是一个母亲的辛酸与无力。

　　米瑟见状，也跟着蹲了下来，看着这位母亲平复心情。

　　艾米妈妈哽咽道：“这不公平，这不公平……我可怜的艾米，她还那么小，她做错了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上天为什么要这么早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一天天衰弱下去，直到离开这个人间，这对任何一个母亲而言都是一场最残忍的凌迟，艾米妈妈拼了命地挣扎，所有有可能救艾米的方法她都不计后果地尝试了，然而一次次的失败却让她在绝望的泥沼里越陷越深。

　　“为什么？”她无法理解地问米瑟：“为什么这样的命运偏偏落在了艾米的身上？”

　　米瑟眨了眨眼，想告诉她因为上面的人都是臭流氓，他们根本不在乎你们这群人类的感受，但想了想，这么说自己和地狱好像也被骂进去了，于是改口道：“也许是因为你女儿太好了，人间配不上她。”

　　艾米妈妈大概从未听过这样的回答，眼泪婆娑地看向米瑟。

　　米瑟认真道：“我说的是实话。”

　　这话其实怎么听都更像安慰，艾米妈妈已经听过太多了，但从这个陌生人口中说出来，她却有一种对方也许确实没有撒谎的荒谬想法。

　　艾米妈妈看了米瑟许久，抽噎慢慢停了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从兜里掏出纸巾擦泪，哑着声音说道：“谢谢你先生，她的确是个好女孩儿。”

　　但显然，艾米妈妈的心情并没有变得更好，她根本不在乎艾米的灵魂是好是坏，她只知道那是她的孩子，而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活着。

　　米瑟只好道：“好吧，她会好起来的。”

　　米瑟补充：“这也是实话。”

　　艾米妈妈多希望自己能相信米瑟，但医生已经告诉过她，艾米想要活下去，除非发生奇迹。

　　而她已经尝试过了，也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奇迹。

　　她扬了扬嘴角，露出一个勉强可以算是笑的表情，说道：“如果真的是那样该多好……”

　　就在这时，米瑟看见罗伯特从病房里出来了，贼眉鼠眼地钻进了背包，想来应该是事情办妥了。

　　米瑟看着艾米妈妈，像是要把这位母亲脸上的表情记在心里一样，许久，才把背好包直起身体，冲她笑了笑，说道：“是真的，放心吧，她会好的。”

　　说完，便戴好口罩和墨镜，转身打算离开了。

　　艾米妈妈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她一直期盼的事情真的要发生了，她忍不住叫道：“先生，谢谢你，也许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和你在哪里工作？”

　　米瑟听到这话，下意识道：“名字不重要，不过我开了一家百货商店……”

　　“百货商店？在什么地方？”艾米妈妈友好道：“也许将来我可以去照顾一下生意。”

　　米瑟张了张嘴，看了她一眼，最终摆了下手，说道：“算了，好好活着吧，别遇到我的店比较好。”

　　说完，米瑟也不顾艾米妈妈困惑的表情，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人流当中。

　　艾米妈妈正疑惑着对方是什么意思，便忽然听见女儿的声音：“妈妈！”

　　艾米妈妈心中一惊，低头才发现，竟然是艾米自己从病房里跑出来了！她吓得立刻把艾米抱起来往病房跑，慌乱地叫道：“天啊！你在干什么，你怎么从床上下来了，你拔了手上的针？！医生！护士！”

　　艾米连忙搂紧她的脖子，叫道：“我好了！妈妈！别怕，我好了！”

　　艾米妈妈抬起头，只见女儿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原本苍白的脸色现在红润得像个苹果，和自己记忆中还未生病的那个她一模一样。

　　艾米妈妈呆在了原地。

　　艾米伸出暖乎乎的小手，将她脸上的泪痕一点点擦掉，高兴地说道：“咪咪来过了，你还记得吗妈妈，咪咪答应过要救我的，它做到啦！”

　　咪咪？艾米妈妈回过神来，她记得，那是艾米的梦，所以现在艾米健康的样子，也是她在做梦吗？

　　艾米妈妈的叫喊惊来了外面的护士，看见艾米的情况后，她们立刻去联系了医生，而艾米妈妈在恍惚了一阵后，突然大声叫道：“请你们再检查一次我女儿的身体！”

　　就当是她在做梦吧，无论如何，她不愿意放弃任何希望！

　　几个小时后，艾米妈妈等到了医生带来的化验单，看见医生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时，艾米妈妈已经提前意识到了什么。

　　“这是奇迹，”医生惊讶地说道：“您女儿现在的状态完全健康！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艾米妈妈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又哭又笑了不知道多久。

　　“求求您，告诉我这不是梦……”

　　“事实上我也很怀疑，但这的确不是梦。”医生刚说完这句话，就见艾米妈妈冲进了病房，嚎啕大哭着抱住了自己的女儿：“感谢上天！”

　　艾米被妈妈的反应吓了一跳，但还是嘟起嘴，抗议道：“应该感谢咪咪！”

　　艾米妈妈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她想到了艾米之前说过的话，但很快，她又想到了之前那个向她搭话的陌生人。

　　隐隐约约的，艾米妈妈明白了什么，眼泪再次涌出眼眶。

　　“谢谢……”她哽咽道：“谢谢，愿上天保佑你。”

　　——

　　回到恶魔百货的米瑟打了个激灵，从背包里往外钻的罗伯特一个没抓牢，脸着地地摔了下来。

　　“啊！”猫咪尖叫：“你干什么！”

　　米瑟护着胸口，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下，说道：“突然恶寒了一下，一定是有人在诅咒我！”

　　罗伯特一边用爪子整理脸上的毛一边吐槽：“得了吧，你们恶魔被人诅咒的还少？”

　　“你说的有道理，”米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那一定是因为我做了好事，所以遭报应了！”

　　罗伯特：“……”

　　神经病，罗伯特都懒得理他。

　　确定了没有人想害他，米瑟便打算先把背包放回房间里，整理一下杂乱的店铺，但他刚迈出两步，又想起来什么，跑去看了眼契约。

　　罗伯特正专心致志地舔毛呢，突然被人踹了一脚。

　　罗伯特：“？？？”

　　猫咪抬起头，就见米瑟和蔼地冲它笑，指着地上的背包道：“去，把东西收拾好，再把地拖一拖，然后把货架整理一下。”

　　罗伯特：“……？？？？？”

　　罗伯特难以置信：“你在说什么？！我可是一只小猫咪，你怎么可以让小猫咪干活！”

　　米瑟才不理会它，掏出契约贴在罗伯特的毛脸上：“为什么不可以，看看这张契约，你现在整个猫都是我的了，我说要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快去，干活。”

　　罗伯特喵喵乱叫，骂道：“奴隶主！独‖裁者！万恶的资本家！”

　　米瑟掏了掏耳朵：“干活。”

　　罗伯特愤怒道：“怎么可以这样！我甚至没有手手——”

　　“但是你有爪爪，还有嘴嘴，”米瑟说着，蹲下身，捉起罗伯特的爪子，摁着肉垫把指甲弹出来，勾到了背包上：“这样，或者直接上嘴，放心吧，我是个仁慈的老板，勾出线来了也不会罚工资的哦……不好意思，忘了，你已经卖给我了，没工资。”

　　罗伯特两只爪爪都被米瑟勾到了背包上，被迫直起身子，急得喵喵叫：“等等，就算我可以收拾东西，那我要怎么拖地啊？！我拿不起拖把啊！”

　　米瑟奇怪地看着它：“拖把？什么拖把？我店里没有拖把，你自己不就可以做拖把的工作吗？我记得你说过你不掉毛啊。”

　　罗伯特：“……？？？”

　　罗伯特恨不得扇之前那个说它不掉毛还干净的自己两嘴巴。

　　“至于货架，”米瑟宽容道：“我相信小猫咪的弹跳能力，慢慢整理吧，不着急。”

　　罗伯特：“……”

　　罗伯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把自己卖到了一个什么地方，后悔地仰天长喵：“我错了艾米——求你还是去当天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