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不予雪中炭》龙素舟

65、【副本二】神林

　　“师尊是在怪弟子贸然行事？”良册不是轻易放弃之人，他认定的东西除非是他自己要放手，否则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让他退却。

　　“是，我嫌你在这里碍事。”鱼怀隐回答的干脆，可这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将良册推开。

　　明明没有任务的约束，没有情节的硬性要求，他知道结局的，良册根本不会因为损失这点寿元，就改变其气运之子，圣者巅峰的命运。

　　鱼怀隐记得自己以前从不会这样，也没有对任何一任主角有过，过分的关心，因为他们生来就是敌人。

　　他也向来聪明，知道该说什么，来挽回他刚刚冲动所造成的不利影响。

　　“命星借命之术会折损寿元，你修为浅薄，为师斥责你，是在担心。”鱼怀听见自己开口，他说得是真心话，却因夹杂了一丝目的在其中，让他辨不清，他是因为良册是这一世的主角才不想他死，还是根本舍不得良册死。

　　师尊是在担心他？良册听了这样的回答，他原以为自己会很开心，可那喜悦只是短短一瞬，就化作了深深地后怕。

　　此刻，良册是如此庆幸自己的胆大妄为，否则他又如何知道，他的师尊居然肯为了一些素未谋面的人折算寿元。

　　这样好的一个人，多活在世上一日，人间便多一分光。

　　良册沉默着，他将双手背在身后，嘴唇上下动了动，即便没有发出声音，可鱼怀隐还是读懂了他的唇语，那是一个“凝”字。

　　“良册你脑子有毛病吗！”鱼怀隐骂了一句，他想阻止却是来不及了。

　　敕令一成，又有两名周氏族人的头顶出现了赤色的细线。

　　“世人皆苦，师尊有侠义心肠，可搭救世人于水火，弟子乃无用之人，若能学得师尊一分风骨，死也甘愿。”

　　良册极少的会敬重一个人，多年前他曾对屈尊降贵的司命道宫小掌门有着近乎疯狂的崇拜，就是因为他打从心底里想成为像鱼怀隐一样的人。

　　这世上有很多人都想做英雄，可做英雄太难了，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多，能力、运气、还有一颗百死不悔的心。

　　六年前，鱼怀隐将他的信仰打碎，教会他人心叵测，就算是高高在上的仙人，也有着肮脏不堪的一面。

　　可今时今日面前的这个人，将他年少时痛的四分五裂的赤子之心，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给他温暖，将他从地狱带回了人间。

　　一个担负着拯救众生责任的故事主角，竟说自己是无用之人？

　　鱼怀隐苦笑，觉得良册轻贱了自身，又想起他这个工具人，每一世的悲惨结局，道：“说的什么胡话，你何须妄自菲薄，需知为师定是比你先死的。”

　　比他先死？良册觉得这四个字太重，他仅是听鱼怀隐说说，便已透不过气来。

　　但转念一想，鱼怀隐虽是他的师尊，可他们二人年龄相仿。

　　何况鱼怀隐仅差一步就可踏入人仙境，届时得天地庇佑自然长生不死，又怎么会先他而去，想来师尊是在和他说笑。

　　良册不知其中隐情，觉得断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可鱼怀隐既开了口，他仍是认真的回答，“不会的，如果师尊死了，弟子就去陪你。”

　　鱼怀隐眼睫微颤，他何尝没做过巧舌如簧之辈，知千金一诺难求，背信弃义容易。

　　只是，他一个人在一潭死水旁待了太久，并未料到，偶有一日一个鲜活的生命，也会像偏爱这世上任何一条清澈的河流一样，在他固守的污浊中投下一颗石子，激起一片涟漪。

　　“但是在那之前弟子会先去找师尊，师尊曾传我识星辨位之术，弟子会永远记得师尊命星的位置。”良册的指间再次积蓄起灵力。

　　他笑着走向鱼怀隐，少年人的动心，最为纯洁炽烈，他不要缄默不语的遗憾，也不要什么默默守护的柔肠百转，只想将满心欢喜讲给值得的人听。

　　“若师尊魂归鬼界，弟子就去鬼界抢人，若轮回转世，弟子走遍七国也要找到那个人，倘若连魂魄都没有了，弟子就一直等，等到连自己魂魄都消散的那一天。”

　　良册的眸子镀上了一层碧色，足见他并未说谎，他是真心的恳求，“所以师尊一定一定不要比弟子先死，不然会被弟子纠缠生生世世不得安宁的。”

　　鱼怀隐看见良册的目光里装满了星辉，好似千万年后，在一个他不知是否真实存在过的时空里，他曾不顾一切的将一个生有碧色双瞳的少年送往人类的集中区。

　　临走时少年对他挥了挥手，说：“小二哥哥，我将来一定会找到你的，一定会的！”

　　他站在月台上，对耳边响起的警报鸣笛置若罔闻，因他还没有亲眼看到列车开启，总是放心不下的。

　　楼梯口传来人类卫队整齐的脚步声，子弹没有击中他的头部，打在身上一点知觉都没有。

　　可隔着车窗，他却看到少年充满震惊的眼神，仿佛整个世界在瞬间崩塌。

　　眼泪从少年绿色的眸子里流淌下来，少年拼命地想要打开车门的动作，让车厢内的其他人恐慌起来，那些人将少年拉住，不断着重复着危险二字。

　　那些人说少年是人类的希望，是他们千辛万苦才培养出的，生来就带有病毒抗体的异能者，未来肩负着保护基地的重大责任。

　　少年挣扎哭喊着，头上的纱布被扯落，眉心处是一个鲜红似血的数字“1”。他被寄予厚望，人们要求他成为英雄去保护别人，可保护他的人却在被伤害。

　　列车呼啸而过，小二听到少年凄厉的叫声，“你们别打他，他没害过人，他有心跳的……”

　　相似的话，相同的口吻，模糊的记忆被唤醒，鱼怀隐看着良册，他并不知道那少年的名字，却怕极了那人就是良册。

　　最后，他仔细地想，一世又一世地想，确定他应该再也没有遇到过小徒弟时，才长舒了一口气。

　　随口说说罢了，良册也好，那个少年也好，都不该用尽全力地去寻找一个本就不属于任何世界的人，否则那该是何等的绝望。

　　“凝——”就在鱼怀隐出神的片刻，随着良册几不可闻的轻喝，又有两名周氏族人借命成功。

　　鱼怀隐一皱眉，想着良册这才结丹期，就敢一而再再而三违抗师命，日后等他修为精进了，还不得起飞啊！

　　良册见鱼怀隐没什么动静，还以为他的师尊还在恍惚之际，他悄悄地抬起手就要向余下二人的眉心指去。

　　“定！”鱼怀隐却是先他一步，用手点了一下他胸前的一条灵脉所在，良册当下不能动弹，只有眼珠转了转，看到鱼怀隐走到那二人面前为他们施法。

　　得知自己被定住，良册试着运转体内灵力，发现他着实冲不破这法术时，便想着这些日子师尊教了他不少仙术，他仗着悟性极佳，勤勉练习学着倒也不难，便觉得修行于他而言实在无聊。

　　可今日一见，这仙门术法有趣的很，只看用在什么地方，只可惜鱼怀隐出手太快他没看清楚，待有机会了他定要向师尊讨教这招，然后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看了半天还不出来。”解决了眼下危机，鱼怀隐目光一寒，看向驿站某个暗处。

　　躲在墙角里的苏玄之和史读书听闻此语对视一眼，还以为鱼怀隐是在说他们两个，就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

　　“嗯，两位仙长师徒情深，真是羡煞旁人！”苏玄之这偷听的功夫比顺手牵羊的技巧练的更好。

　　他想起方才良册所言，与他心中对这“冷面阎王”的印象不符，想不到此人看似薄情，实则深情，所以他这句感叹是发自内心的。

　　史读书听他语出惊人，也学着先前苏玄之的样子，扯了扯这白衣人的衣角，心道小祖宗你可闭嘴吧。

　　想他以前在太学院的时候，全院上下就连门口的狗，都觉得他话太多喧闹异常。

　　所以来夕雾村之前，他就想好了，为了给苏玄之留个好印象，他这话能不说就尽量别说。

　　而事实证明他根本不用担心这样的问题，因为他一看见苏玄之就紧张地心跳加速，舌头打结，想来也说不出什么讨人厌的话，却没想到故人才是心直口快。

　　不过无论那白衣人变成什么样子，史读书都喜欢，苏玄之这本书他就算读上一辈子都不会厌。

　　“想跑？”鱼怀隐的目光跟随着，那躲藏在黑暗之中的身影，快速地移向别处。

　　见此，在场的几人才反应过来，鱼怀隐所指的另有其人。

　　一道青芒闪出是鱼怀隐唤出悯生，在无边的月色中临空一挥。

　　轰的一声，驿站的檐角炸开，一抹黑影闪过，速度之快让人难以辨别出对方到底是人是鬼，亦或是妖！

　　“师尊快给弟子解开禁忌！”突然出现的未知危险让良册心中一紧，可叹他无法说话，情急之下想到那用来传音的两相知尚还有效，就急忙传音给鱼怀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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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啊，大概情是从这一刻开始的吧，接下来一边推副本，一边升温了，感情戏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