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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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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奕钦问:“几楼?”
封霖回说:“四楼。”
……四楼。
杨奕钦清楚地记得,这是那名中年男人所在的楼层。
他们轮流守夜是为了以防万一有人搞事,但是没人希望这个“万一”真的出现,因为那预示着混乱的开端——压抑无望的末世之下,人们终于开始无视规则和道德的底线。
杨奕钦将其他人叫醒后,嘱咐两名女孩子从露台观望楼下的三辆车,然后便带着王彻下了楼。
封霖也下了车,车外一片沉寂,任何声响在这种环境下都会被无限放大。四楼的窗户碎掉了一半,楼上人的摔打喊骂声从支离破碎的窗口中传出,在小区的楼栋间回荡,除非待在隔音极好的地方,否则这里的每一位幸存者都能听到这声响。
比他们清理丧尸的时候,动静还要大得多。
对讲机中传来了人声,封霖抬起头,看到露台边上的李荞朝自己挥手示意。于是他便提起斧头,倚着越野车,目视楼梯口的方向。
与此同时,杨奕钦和王彻已经去往公共楼梯间,并爬上了四楼。
四楼是中规中矩的一梯四户布局,楼梯间出入口正对已经关停的电梯,从电梯厅走出去就是一条短廊,中间两扇门、头尾各一扇门。此时,中间的两扇门紧闭,仔细听能听到不明物体抓挠门框的声音;左侧尽头的门虚掩着,右侧尽头的门则大敞着。
整个走廊唯有电梯厅的应急灯亮着,却不足以让人看清拐角房间内的情况。
杨奕钦听到了人紊乱的呼吸声。
他手持长棍,举起手电筒,抬脚朝左侧开启的门走去。
客厅的窗帘敞开,有月光洒进来,屋内的茶几上摆放着几个塑料袋,袋子里是今天中年男人去超市拿回来的物资。此时物资散落一地,面包和矿泉水拆开了好几个,桌子上掉落面包的残渣,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凌乱的痕迹。
而卧室中,男人的呼吸声、女人压抑的哭泣声……更近了。
杨奕钦没有刻意收敛自己的脚步声,因此,里面的人很快就察觉到有人过来了。
呼吸声明显停滞了一瞬。
下一刻,一道黑影手持一把菜刀冲出了卧室,直直朝杨奕钦劈来。
王彻惊呼:“杨哥小心!”
“咚!”一声巨响——实力差距悬殊之下,不过一个照面的功夫,黑影就被一脚踹翻在了地上。
杨奕钦用嘴叼着手电筒,从腰后面抽出一根绳子,将那人严严实实绑了起来。随后,他站起身,抬脚踩在那人的胸前控制住对方的动作,这才拿下手电筒,仔细观察卧室里的情况。
“王彻。”他叫了一声。
王彻连忙走上去:“杨哥?”
“你先踩着他。”杨奕钦指了指地上躺着的人,“我去看看屋里的人还有没有救。”
王彻赶紧照做。
卧室里有一对夫妻,女人被砍伤躺倒在床上,中年男人则已断了气,死在窗边的位置。
比起客厅的相对整洁,卧室里简直就像地狱,被褥、衣物、摆件四处散乱,血迹遍布房间的每一处角落。男人和凶手大概是从卧室门前一路追逐到窗户的位置,扭打挣扎间扯掉了窗帘,最后被一菜刀劈在脖子的大动脉上。
于是喷涌而出的鲜血,溅满了身后的窗户。
女人还在虚弱又害怕地低吟,杨奕钦几步走上前,查看她的情况。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救不回来了。”
凶手下手毫不留情,女人身上的几道刀伤非常深,似乎也伤到了动脉,血将床垫都泡红了。这种伤口,就算放在末世前,紧急送往医院也不一定能救得过来。
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人濒死,杨奕钦和王彻都难以平静。
大约是没了求生的意志,没过两分钟,中年女人便停止了呼吸。
杨奕钦闭眼,将染血的床单分别盖在两具尸体上,然后走向了被捆绑的人。凶手也是一名中年男子,看起来和死者的年纪相仿,杀害屋主的过程中,他也受了伤,正躺在地上半死不活气喘吁吁。
“……你、你们快放了我!”凶手瑟缩看向杨奕钦,“你们凭什么绑住我?”
王彻原本还对凶杀现场感到不适,现在简直大开眼界:“我去,还好意思问?你为什么进来,为什么杀人你自己不清楚吗?”
凶手没有说话。
杨奕钦却说:“他应该是用钥匙开门进来的。”
王彻惊讶:“啥?不可能吧?”
“末世里,屋主不可能忘记锁门,防盗门的门锁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杨奕钦低头看向凶手,“这人应该是屋主熟人。”
王彻闻言,踹了男人几脚:“说话!”
“不用盘问了,我们不是来查案的,是来救人的。”杨奕钦按了按太阳穴,“既然结局无法挽回,前因是什么都没用了,把凶手处置了吧。”
听到“处置”两个字,被绑住的人忽然竭力挣扎起来,险些让王彻踩不住人。王彻气不打一处来,俯身将绳子又捆了几圈,将人牢牢束缚住。
“放开我!放开我!”男人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尖利,“你们有什么权利捆住我?我被逼杀人,你们这些人才是始作俑者!”
闻言,王彻出离愤怒了:“又放什么屁呢?”
男人继续神经质地咆哮:“你们也是,张达也是,既然敢下楼杀丧尸找物资,就应该主动帮助我们这些胆子小不敢出去的人!亏张达还是我多年好友,他白天把物资拿回来,一袋面包都不肯分给我,还把门关得死死!我拿以前他给我的备份钥匙过来,就为了吃口面包,吃完我就回去!结果呢,张达发现后赶我走!他是要逼死我!他是要逼死我!”
“胆子小?”
杨奕钦看向卧室里被杀的人,笑容没有一丝温度。
王彻也气笑了,他怒骂道:“你就TM放屁!就为了吃口面包你还带刀来?中间的两户人家变成了丧尸,他们的米面肯定都还在,你怎么不想办法去搞他们的物资?而且小区里乱跑丧尸早TM被清理干净了,你自己没手没脚吗,怎么去超市找物资?!”
骂完,他忍不住跺了男人的腹部。
男人疼得缩起来,魔怔了一样,嘴里仍旧在念着“是你们要逼死我”,仿佛他为了在末世活着做出了多大的壮举一般。
王彻深觉这人彻底没救了,他扭头问杨奕钦:“杨哥,凶手怎么处置?”
“绑好手脚反锁进卧室。”杨奕钦说,“让他陪着屋主的尸体。”
他无意做什么末世里“正义”的执行者,不认为末世里强者为尊,更不认为自己有权利支配、审判弱者。今晚他大可以待在房间里,安静而若无其事地度过,可决定插手不过是一瞬间的想法。
因为如果最初无人制止,那么暗中窥见这一切的人,都会立刻接受自相残杀为首的生存法则,并以为是理所当然。
而弱者挥刀,永远砍向更弱者。
到那时,小区里不知道还能剩下几个幸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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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奕钦和王彻走下楼,看到了站在车边的封霖。
“你先上去吧。”杨奕钦对王彻说,“早点休息。”
王彻应声,独自上了楼。
凌晨的风微凉,杨奕钦呼出一口浊气,走向封霖。封霖张开手臂,将他紧紧抱在了怀中。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不语,只静静交换彼此的体温。
过了许久,杨奕钦才轻叹:“还真是末世啊,其实最初我以为惹事会是那名中年男人。”
结果却截然相反。
封霖轻吻他的侧颈,说:“四楼窗户碎了,刚刚你们跟凶手的对话,附近几栋楼的人都能听到个大概。”
杨奕钦笑得无奈:“那他们至少知道该去个人超市找物资。”
知道归知道,做不做则是另外一回事。
封霖收紧了手臂:“那是他们的事,和我们无关。”
他承认自己本性冷血,荒唐末世里,在乎的只有一个人。
杨奕钦碰了碰封霖的头发。
“封霖,我们明天就离开吧。”
“好。”
————
次日。
杨奕钦等人整理好物资,准备趁中午离开。
为了让越野车从小区北门的商业街脱困,几人制定了缜密的计划。
王彻开着他自己的那辆停在侧门的车,趁正门门口只有二十几只丧尸的时候,驱车过去,开窗用人肉味将丧尸引走。杨奕钦趁机开启大门,让封霖载着李荞和黄盈,将越野车开出去。
车开走后,杨奕钦重新关闭大门,再次顺手顺走小区门卫的两个对讲机,然后从小区内一路返回至南边,翻过围墙乘上自己的车。
一切顺利进行,五人约好在下一条街汇合。
开车离开前,杨奕钦看到单元楼楼上往下扔了个什么东西,直朝自己的车砸来。可惜距离太远,那人准头不行,高空坠物连小区的围墙都没有翻过。
杨奕钦毫不在意地轻笑一声,潇洒驱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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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区内,原本停放越野车的位置,用喷漆喷了一句话,楼上的人一低头就能尽收眼底。
——我们活在末世里,不是活在大逃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