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刺杀 ...
-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画中美人,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绢,齿如含贝。手持半卷书,婷婷立于莲池畔,仿若一朵秀雅莲花,出淤泥不染,濯清涟不妖。
“红尘过客贺挚友紫陌生辰之喜。”
罗清搁下画笔,自怀中取出一方小印,满满蘸足红泥,加盖于题诗一角。紫陌手托香腮,痴痴凝视着他清俊的侧脸。
风月之地浮浮沉沉三余载,好似过眼云烟幻梦一场。王孙公子、皇亲贵胄,可谓阅人无数。唯有罗清温和淡雅,彬彬有礼,如一缕微风不知不觉中竟已悄悄潜入心田。可惜,即使倾尽一生,也只能做个知音至交。一杯花雕入喉,芳香醇厚,落于腹中偏偏苦涩万分。
“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倒不如今晚春宵一度,共赴巫山。”
司马倾尘笑嘻嘻地推门而入,打破一室沉静暗伤。素洁白衣上,两瓣清晰娇小的红唇印甚为扎眼。紫陌强颜欢笑,浅浅一福,掀帘退入内室。
“上茅厕需要两个时辰吗?却是在哪个红牌屋里蹭了一身脂粉酒气?”
罗清夺过司马倾尘手里的酒盅,一饮而尽。返身回到案桌前,提起画笔细细勾勒眼角眉峰、裙裾衣褶。
“如果喜欢,不妨为她赎身,收作偏房。难得佳人垂青,何忍次次辜负美意?”
司马倾尘负手站在阡陌阁中,透过薄纱,静静地注视着一池枯败残荷,萧萧落红。
“俗语亦云,最难消受美人恩。况且,我只敬她一身傲气超脱风尘,爱她满腹才学不让须眉,心里却从不曾有过丝毫儿女情意。”
罗清卷起画轴,随意投入墙角铜斛中,勾着司马倾尘的肩膀并立于窗前。
窗外,星光斑斓,碧波荡漾。静谧夜色里,丝竹声声入耳,弦乐娓娓动听。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情之为何物,当真半分勉强不得。纵然姹紫嫣红开遍,终归尽付与断壁残垣。
“师兄,为何如此不近人情?”
“滚!”
马车上,司马倾尘不知那句话惹恼了温润如玉淡雅如菊的人,罗清冷漠无情地将名为“司马倾尘”的跟屁虫推出车外,并且不顾对方涎脸相求,斩钉截铁般将其阻隔在自家门墙外。
“师兄,改日再寻你喝酒逛花楼。”
“砰——”
大门紧闭,一袭青衫隐于视野中。
司马倾尘摸摸鼻子,悻悻而归。途径安平王府,脚下急转弯,堂而皇之过其门不入。
安平王夫妇,自小儿子回来后,想抱“金孙”成瘾。每日里媒人踏平门槛,画轴选秀、相亲大会轮番登场。司马倾尘不得不闭门谢客,东躲西藏,得空便厚颜无耻地赖在罗清家里白吃白住。没奈何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蜜蜂不采无香的花,罗清实在低估了司马倾尘招蜂引蝶的本事,数日不得安宁疲于应付之下,好脾气的谦谦君子到底动了无名肝火。
深夜,司马倾尘大摇大摆回到镇北王府,但觉粘粘腻腻一身酒臭汗湿。
“本王偏偏不信邪,这个时辰还能逮到本王!”
“慕飞,给爷烧洗澡水。”
片刻后,四四方方的浴池里雾气萦绕。司马倾尘斜倚池边,只手撑额,昏昏欲睡。
“奴婢阿碧,奉安平王侧妃台命,侍候王爷沐浴。”
帘外,一美人颌首跪伏,云发高耸、冰肌玉骨,亵衣薄如蝉翼。
“免礼,进来。”
浴池中,司马倾尘一脸平淡索然,暗地里径自咬牙切齿。
“王忠,今天守门的是谁?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什么阿猫阿狗的全往府里放。”
远处校场,传来倒霉的看门人鬼哭狼嚎地求饶声。
“王爷莫恼,奴婢但凭吩咐。”
美人挑帘入内,娉娉婷婷、娇娇娆娆地驻足于身前三步,侧首抚胸,状如西子捧心。
一时间,司马倾尘有些恍惚,似乎看到碧鸢含羞带怯地扬起手,三枚暗器脱手而出。
腐骨菊花刺,暗器谱排名第六,见血封喉,中者无救。
司马倾尘冷冷一笑,菊花刺夹于指间,毫发无伤。
“你为何会无事?”
女刺客尖叫,仓皇后退,却被司马倾尘一指点倒。
“你将暗器藏于发髻。入水时,乘摸头发扣于右掌。随之,右拳紧握背于身后,片刻不曾放松。你行至本王身前侧首,是害怕被本王发现眼中的惊慌。毕竟,你要行刺的是名震天下的镇北王司马倾尘。”
司马倾尘迅速卸落女刺客下颚关节,丢了一粒药丸在她口中。药丸入腹,奇痒钻心,引起她一连串的惊悚战栗。
“本王说的可对?江湖第一楼,秋月楼的三当家,‘美女蛇’菊花三娘。”
司马倾尘从手上脱下一层薄薄面皮。唐门特质,金丝鹿皮手套,百毒不侵,水火不浸。
“秋月楼的大当家贺天青,是本王的至交。而你,则是云国二皇子潜藏的奸细,本为策应西路军伺机而动,却不想忽赤死得很快,西路军铩羽而归。二皇子急于争功坐稳朝堂,故命你揽下这桩生意行刺本王。”
“你暗中调换李侍郎家的千金,冒名顶替蒙混入府,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暗卫已将你的行踪告知本王。”
司马倾尘挑起菊花三娘的下颌,鼻尖凑近发丝轻嗅,嘴唇贴近耳旁轻语。
“本王不杀你,二皇子那边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心知肚明。只要效忠本王,三娘,尸神丹的解药自会有人按时送至。”
菊花三娘沉思半晌,微微点头。
司马倾尘挥一挥手,暗卫带着菊花三娘离开,他独自一人坐在凉透了的池水中。
“傅容,本王还未出手,你倒先自寻死路。”
“擒贼先擒王。既然你急切一死,本王便拿你开刀。”
第二天,镇北王遇刺一事传得精彩纷呈沸沸扬扬。傅容大惊,惶恐不安。出乎意料的是,司马倾尘始终神色如一,像个没事人似的照常入阁议政,并无任何兴师问罪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