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倾梦》羽落留痕

21、有情更似无情

　　最后她只摇了摇头，对他福了福：“蜀公子慢走。”

　　云墨辞正在看文书，啪的一声，蜀行客敬一大团五颜六色的布织物扔在他桌上。
　　“这是.......？”
　　蜀行客揣着手，不无羡慕的睨了他一眼：“你的仰慕者们送的。”
　　云墨辞轻笑着摇摇头，再次看着手中文书的时候，忽然想到什么，目光又从文书上移开看着那一团。
　　“别看了，”蜀行客老神在在的坐下喝了口茶，“没有她的。”
　　云墨辞漫不经心将手中文书翻了一页，头也没抬的明知故问：“‘她’是谁？”
　　蜀行客看着他有些无奈：“我说，南宫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又翻一页。
　　“你有什么话就不能直说嘛，非要整出这么多弯弯绕绕？”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好，不明白。希望你是真的不明白。”
　　“阿客，”云墨辞终于放下手中的文书，看着他，“可是她与你说了什么？”
　　“她什么都没说。”蜀行客忽然想到什么，有些怀疑的看着云墨辞，“你，多久没见她了？”
　　“五十年。”
　　蜀行客像是胸中郁结，重重呼了口气：“你不觉得有些不合适？”
　　“若我日日将她带在身边才不合适。”
　　“什么意思？”
　　“她只是一个新来的小狐妖，却得到当家公子的青睐，不仅当不了她的靠山，而且难保不会给她带来麻烦，受到排挤。反倒是我对她关注越少，旁人越是会同情她这样的弱小妖怪，对她更好些，她也可以更快的适应这里的生活。”
　　蜀行客微微吃惊：“这就是你当初不把她放在身边变得原因？”原来都是为了她考量？！
　　云墨辞目光闪躲，淡淡喝了口茶：“算是吧。”
　　蜀行客很不赞同地看着他：“不管怎样，南宫，在青丘的时候你煞费苦心将她带回来，如今带回来了又这样冷落她。早知如此你又何苦当时与我争？”
　　“你想如何？”
　　“若你待她不好，不如将她让给我。”蜀行客眼中带了认真。
　　云墨辞的目光微凉：“阿客，她不是货物，没有送来送去的道理。”
　　“哦？”蜀行客打量的看着他，“那么她也是有情感的？”
　　“自然！”
　　“那你可知你时而对她好，时而冷落她会更伤她的心，还不如直接放弃了她？”蜀行客越说越心中不平，“你到底在想什么？在青丘的时候谁都看得出你对她与旁人不同。”
　　此话一出，云墨辞的目光闪烁：“没什么不同，我只不过是顺手救了她。”
　　“自欺欺人，南宫，你不是这样反复无常的人。难道你有什么苦衷？”
　　“够了，阿客。”他语气微沉。
　　“不够，原本你和她的事我不该多管，但是作为朋友我分明能看出你们在闹别扭，这样下去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她都不好，这样的话我又岂能不说。你明知道她在青丘受了很多苦，又生性敏感，你可知这么短的时间她就已经变化了很多。你还这样时好时坏的对她，究竟有什么意义？你难道看不出来她对你的依赖，有意伤了她？”蜀行客看着云墨辞沉默不语，一时深深叹气，“南宫，言行不一，这可不像你。”
　　“阿客，你说的，我都知道。”
　　“那你...”
　　“阿客，她有自己的人生，我可以救她一时但我不能也做不到救她一生。终有一日，她会离开我的庇护走上属于她自己选择的道路。”他深深看着他，“我知道，她比你我都要年少。我也知道在一个人最危难之时另一个人对其施以援手，必定会对她产生影响，她还小，这种影响只会更深远。我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以我当下的处境我给不了她任何的承诺，未来没有定数，我只能放手让她自己去成长，去选择她想要选择的。没有人有权利干涉旁人的选择，更不能代替她做选择。因为无论好坏那都是她的人生。”
　　“那你怎知她不愿意留在你身边？”
　　“我不知道。”云墨辞深深呼了口气，看着手中的茶杯，“她还从未见过这个世界，不能就这样被无形的束缚在我身边。在她还没有开阔眼界之前，我不会默认‘留下来’是她自己的选择。若她明日告诉我，她想走了。我并定不会拦着。”
　　“你这又是何苦？”蜀行客摇头，看着门外石板上的日光，“南宫，我从未见你为了什么人如此这般......”
　　云墨辞淡笑，眼中有带了些忧伤的温和一闪而过。
　　“阿客，这云山之上的所有妖怪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们都在为了自己心中所想而过活。只有她，在最懵懂的时候被我带上山来。虽然妖怪的一生比人类要长久许多，但是无论怎样我都希望她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无论好坏，都要自己选，她，该有她自己的生活，而不是盲目依赖我受我的影响。”
　　沉默良久，蜀行客有些无奈的笑笑，对着自己的袖子：“这下你可明白了？”
　　云墨辞一怔，看着从蜀行客袖口腾起一阵白烟，化作一位袅袅婷婷的白衣女子，转眼几十年未见，她似乎变了不少。
　　云梦萦对他行礼。
　　“公子。”
　　云墨辞忘记了反应，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她似乎长高了，也瘦了些，比之前沉稳了不少。在她发生这些变化时，自己又在做什么呢？这样的遗憾让他心中莫名的一疼。
　　那些不去干涉她的成长的有些固执地坚持，终于在她出现的那一瞬间，被狠狠地撼动了。
　　50年，似乎已经是极限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起来吧。”
　　她站起身，垂着头站在一边并不看他。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再次见到他的那一刻，自己的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不长不短是时间，他应该，没有忘记自己吧？会不会因为自己贸然出现，而生气呢？
　　不行，为了不让他心烦，还是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吧。
　　蜀行客低着头的她，又看看不再开口的他。
　　“咳咳，我自己去倚云居找间房啊，我，今日住下。”有些尴尬的正要出来，云梦萦却上前一步。
　　“公子，”她依旧低着头不看云墨辞，“不如让我去给蜀公子安排住处？”
　　“你们这么就没见，不如好好聊一......”蜀行客想说的话成功地被截住了。
　　“好，”云墨辞点头，“你去吧。”
　　“是。”

　　“你真不在同他聊聊？”出来之后，蜀行客还是忍不住开口，“虽然他的这个做法有些，不近人情，但是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你不会真的生他的气吧？”
　　“蜀公子说笑了，公子做什么一向有他自己的考量，我一个侍女没有过问的权利。今日还是要多谢您，”云梦萦对他福了福。
　　“呃...不用不用。都是朋友，我实在不愿看你们这么...”他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其实他也没有帮上什么。
　　“山水居还有事，我先退下了。”
　　“你去吧。”
　　蜀行客看着云梦萦的身影，忽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他似乎连这个小丫头在想什么都看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