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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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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日暖风清。
我在后山抓到了一条蛇,然后将它放入了师父泡酒的百药罐里。
白药罐内夹杂了数十种中药,是上好的补品。
师父近来十分嗜睡,我翻阅百本杂书,察觉这类大多是肾虚之状,因而打算逮些野味给师父补补身子。
隔日,东海传出了丢失三太子的消息。
紧接着我那闭关修炼的师父被迫出观,奉旨去查找真凶。
才过了两个时辰,我对师父的思念就如江水蔓延不绝。
破旧道观凄冷寂静,房檐正滴着水。
师父只留我一人守观。
但想到腌制的那条花蛇,想到嗜酒如命的师父回来便能喝到我的酒,我心里终是有些安慰了。
我也总算帮上师父什么忙了。
如今我只盼望师父快些找到谋害三太子的真凶,将其碎尸万段后早日回来。
隆冬来临,朔风凛冽。
山中银装素裹,雪虐风饕,白雪皑皑几乎看不到尽头。
师父走后的第三个冬天,终于有人冒着风雪来上门送信。
送信的是师父的友人三七公子。
三七公子踏雪而来,他抖落衣衫的积雪,摇着扇子眼睛不断瞟着里屋说:“寻常让我送信需得黄金三百两,如今看在你是清浊弟子的份上,便便宜些吧!”
我昂起头,听得有些云里雾里:“黄金?”
“没有?”他一挑眉。
我连黄金是何物都不曾见过。上山下山用的最多的还是铜板。
“我这一路走来可不容易,听说你酿酒还可。”三七公子伸出手,用割肉一般的神情道:“罢了,你送我一壶酒,就算抵消了这笔费用。”
我为难地拎起百药罐,道:“今年我只酿了一罐。”要给师父留的。
三七公子在看到酒的那一刻,眼神仿佛在发光,他喜出望外道:“哦哦,不愧是五毒酒。斑蝥、红娘、云里蜈蚣、东南蝎、白蛇——”
啪嗒!
话音未落,他那为了显示自己骚包而不停摇晃的扇子突然掉落。
然后我看到这位三七公子的脸色有些发白,瞠目结舌地转过脑袋问道:“……为、为何东海三太子会在里面?!”
我瞅了一眼罐子,略带迟疑地回头问他:“你们那儿管这种花蛇叫东海三太子?”
这是什么样新颖又别致的称呼?
三七公子目瞪口呆地瞅着我,仿佛瞅着一只地雷,良久才回神敲着我的脑袋怒形于色道:“蠢蛋!那是什么蛇,那是三太子。太子你知道是什么吗?!那是曾一人斩杀万妖的厉害人物,你要不是清竺的弟子,我真想敲开你的脑壳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三七公子发怒之际脸色都仿佛有些变形,尖细的下巴与密密麻麻的绒毛让我联想到某种猫科动物。
看着三七公子贴面而来的脸,我身躯一抖,脚踝一斜,那纹着陶瓷花纹的罐子便瞬间腾空而起,罐子于半空翻滚几圈后,猛然跌落在地。
我有些恐惧,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没想到三七公子竟然不是人。
那罐子咕噜噜滚了几圈,倏然微微振动了一下,最后转到我裙边。下一刻,便有一丝丝的乳白色气息从里面冒出。
三七公子脸色陡然一变,忽而化为一道烟迅速消失了。
留在原地的我呆若木鸡。
我这罐子,成仙了?
细细品尝三七公子先前留下的话,我终于恍然大悟。
我仔细地检查了下地上的罐子。
恐怕三七公子说的是我将三太子囚到了这罐子。可我一介凡人是怎么囚禁了仙人的。
我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没关系,师父说过仙家的人很通情达理。
罐子里的气息继续飘散开,面前千丝万缕的烟雾慢慢汇聚成了一道人形。
红衣胜火,风华月貌。
是此人给我的唯一印象。
那人形微微睁开眼睛,视线定格在我身上。
仙人对着我露出澄澈一笑,却仿佛在我的心里吹起了一丝涟漪,胭脂般的红唇轻启,仿佛是蛊惑着自己,恍惚间我听到美人轻声道:“你这罐子好像不太干净。”
声若清泉,潺潺入耳。
接着仙人轻轻拂过自己头上,又喃喃自语道:“咦,我的簪子呢……”
忽而他又一顿,接着轻轻举起那有些黏湿的衣摆,偏头嗅了嗅,眉宇微微蹙起。那红衣仙人旋即转了一圈,瞬间干爽不少。
那厌恶顿时如云消雾散,那人气息又变得如沐春风,抬头朝着我饶有兴致问道:“敢问阁下与我有何恩怨?”
我倒退几步,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仙人神态温柔,话语却像在步步紧逼:“那为何要将我放入罐中内?”
那脸色是和煦的,语气是轻柔的,可我仍旧在那‘一人之力斩杀万妖’的惊悚事实里无法自拔,便结结巴巴坦白道:“我、我想把你泡了——”
……当酒喝。
红衣仙人一愣神:“泡了?”
“啊,不过还没泡好你就自己出来了。”
这句话没说完,我便紧张的吞了吞口水。
那仙人却像是闻所未闻,仿佛完全定住了般呆滞地重复道:“你要泡我?”
我察觉这大约是异常不礼貌的行为,一边悔恨着,一边哆哆嗦嗦道:“对不起!十分对不起。”
随后他用手摩挲着下巴,沉吟片刻,仿佛消化好一阵事实后才又缓缓而道:“平日都是我泡别人,倒不知还有被人泡的份儿。不过既你我有缘,那你大约也是我命中该受的劫。此乃天之旨意,既然是天意。你既要……泡我也不是不可。”
他转身,那狭长的桃花眼微微挑起,凝视着我,片刻他勾唇一笑:“我既下了凡间,便是心甘情愿受此劫难,自然也不会凡事都处处躲避。我好歹也是个负责的神仙,你既然成了我的责任,我定会负责到底。人的一生极其短暂,我虽有要事在身,但再不济也是能伴你一生的。”
“只不过,”他蹙眉,“我不太擅长和别人分享同一物件,自此以后,望你心里只许有我一个,别无他人。”
他说的极为不着调,不着调到我不由退后三步,陷入了同样的呆滞。
他说的泡和我所说的,意思应当是不大一样的,至于哪里不一样,就不太清楚了。
打量着这位脑子不太好的仙人,我心底五味杂陈,探问道:“即便是我让你每日泡在罐子里,你也心甘情愿?”
他身体似乎略微僵硬,唇角漾开一丝别样的笑容:“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会喜欢这样的怪癖。若……你喜欢耍这般情趣,那我甘之若素。”然而,偏向一边的脑袋,似乎表现出主人极力勉强之色。
我心下大骇,生生被他的答案惊着了。没想到这世道竟有如此舍生取义,自我奉献精神的仙人。可我终归不能为了成全自己酿成一罐酒而已,便随意舍别人的利益。
我迟疑了片刻,仍旧委婉拒绝道:“可我这一生最重要之人,便是我的师父……将你放在第一位,实在是不太可能。”
他抱臂而立,哗啦一下展开不知从哪儿捞来的一把折扇,那乌黑明亮的眼眸向我投来,弯唇道:“哦,三角恋么,无碍的,既是祸害除掉即可。”停顿片刻,他微微抿笑的脸庞犹如春风拂面,和煦异常道:“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不不,我只不过是一介——”
“既然答应此事,其余一切皆为好办,将你师父忘却即可。”一眨眼的功夫,仙人飒爽地便将自己手指咬破,将一侧袖沿轻轻拉起,露出那一截凝脂般的皓腕,于空中龙飞凤舞写了一行字。
紧接着那字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飘进我的额头,脑袋立刻清明一片。
接着我俩就这么静默良久,仙人突然出声问我道:“有什么感觉么?”
我摸了摸额头:“挺凉的。”
仙人脸色忽而有些奇特,蹙了蹙眉头,忍不住喃喃自语道:“我的法力没了?”
我看着莫名失落的仙人有些不忍,略带担忧道:“要不您……在多试几次?兴许是信号不好?”
那仙人精致的脸庞瞥向我,随口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思索了一下,摇头:“不知道。”
“那便是对了!”仙人喀哒一声收起折扇,哂然一笑。
我愣愣看着他,窗柩外的月辉映在他脸上,映出了那张眉目如画的脸。仙人旋即挂起满面笑容,眉眼弯弯道:“记住了,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夫君,名唤苏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