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糖》对9当歌

43、鎏金冢12

　　这个小区严格意义上不过是一处施工了一半的工地。围挡的土建还没有完成，钢筋混凝土的建筑主体像一个巨大的抽象怪兽，矗立在城市一隅。

　　即是没有完工，也可以看出流金山小区主打高层，还是那种寸土寸金的密集型高层。
　　魏云微目测有三十余层之高，每一层又少说坐落着十数间房子。

　　构造有些恐怖。整个楼主体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却布满人脸的屏风——
　　流金山小区既主打高层，又主打独门独栋的院落设计，即，站在楼下看到的楼平面，映入视野的不是窗户墙体，而是每一户密密麻麻的入户门院落。

　　有门，有窗，有入户，有台阶，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张张没有生气的人脸，印在巨大的墙体之上。
　　墙体未尝不是一副更大的人脸。

　　“我去，真的是阴宅啊？”毫无美感可言，反而在夜色中让人瘆得慌。
　　魏云微甚至能够想象，一旦这个建筑群落完成，晚间灯火齐亮，每一扇窗里面都透出或红或白的光——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伸手拉紧了许久的手。
　　魏云微满胳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是哪个不怀好意的设计师设计出这种构造的建筑群？
　　与其说是不伦不类的住宅，不如说是整齐划一的骨灰龛，还是有人脸识别那种……

　　“风水，天地阴气；地势，旧时坟场；人心，怀揣恶意。”许久说。
　　“第一任开发商怕是不知情，被人当枪使，这个工程何止不赚钱，还会将他的集团掏空，源源不断地吸取能量，金钱能量虽然不足以匹配灵力能量，但是聊胜于无；
　　“第二任开发商据说横死，在装模作样视察工地的时候猝亡，我看是被当成了祭品祭了梁；
　　“第三任嘛，说是失踪，如果没有死掉，估计也像那些小精怪一样，逃不开这个坟冢地。”

　　两人渐渐走入腹地，越往里面走越是阴气森森。
　　脚下的路也不甚平整，随处可见裸露在外的钢筋水泥。魏云微不断用脚巴拉着地上的泥土。

　　大概临市最近雨水多，地上的泥土湿润，魏云微名贵的限量版球鞋泥泞不堪。
　　魏云微有些肉疼，她看看许久脚上的黑色皮鞋，还是选择牺牲自己，做人女朋友要有保护女朋友的觉悟不是？这样想着，魏云微还有些自豪感。

　　魏云微挑选的路越走越偏僻，直往那些越黑越深邃的地方走。
　　许久拉住她：“做什么？”

　　“不是找鎏金冢？我想着总该在阴暗处吧？”魏云微如实回答。
　　许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像是在说：哦？

　　魏云微皱皱眉头：“难道我猜错了？”
　　“你都说你是猜的，当然是错的。”许久一副理所当然。她用嘴朝半荒废的楼体努了努，“为什么不可能在上面？”

　　魏云微大惊失色：“上面？你是说——坟冢在上面？”
　　许久挑眉：“上楼。”她拽着魏云微的后脖子，就像拽着一只小奶狗，深蓝色的冰锥鳞次栉比地凭空出现，一根根，比钢筋混凝土还要坚硬，深深地插入了废弃的楼体主结构。

　　整座大楼为止撼动，仿佛发出一声弱不可闻的叹息。
　　魏云微疑似错觉。

　　许久拽着魏云微，一跃而上，一步步，如履平地，黑色的皮鞋与冰锥阶梯碰擦，发出悦耳动听的“叮咚”声，她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向上走。
　　如果不考虑细节，单看衣袂飘飘的许久、单听着乐声，动人得就像一支神仙乐曲，美得就像一幅动态的飞仙画卷。

　　然，魏云微脸色惨白，她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是她没想到是这样的方式“上楼”啊？
　　“姐姐……楼梯不香嘛？”魏云微的气场有些弱，越来越远的地和越来越小的树木灌丛让她眼前有点眩晕。
　　许久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太慢了。”

　　楼体盘旋，楼体逼仄，楼梯间更容易有突发事件，比如陷入敌人的幻境之中。
　　最主要，如果这楼体整体便是那种东西，灵力凝结而成的阶梯才是最佳的选择，也是铺陈开来的退路。以灵力对抗灵力，先发制人。

　　魏云微到底经验不足，她还不能理解这些。
　　许久心底一软，她的冰锥凭空出现了一栏扶手，就在她拎着的魏云微的那个方向。

　　“姐姐……”魏云微知道她是考虑到自己，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一方面是心中暖暖，一方面是对自己恨恨。
　　这该死的能力不配位，她要什么时候才能将许久护在身后？

　　魏云微小小地挣扎了一下：“我可以自己走。”她说，深呼吸，努力克服心底的恐惧。
　　许久轻轻松开魏云微，同时，脚下的冰锥停在楼体的中间层。

　　“到了。”许久拉着魏云微跳入那一层楼——悬浮在楼体中间的，第十八层。
　　第十八层笼罩着一片白茫茫的雾气，甚至随着两人的步入，整个楼层更加烟雾缭绕，不像是坟冢，更像是仙境。
　　“大概是做人做太久了，都忘记自己是那种东西了吧。”许久的语气有些讽刺，她朝魏云微侧侧头：“你的火焰呢？能够烧起来吗？”

　　魏云微一愣，屏息凝神，随即指尖燃起了一团暖红色的烟火。
　　火焰暂时驱散了楼层里的雾气，两人能够看到数米远的距离。

　　“不错。”许久点点头，“有努力。”她摸了摸魏云微的脑袋，以示鼓励。
　　魏云微：……
　　又有些欢喜，又有些懊恼。
　　许久待她，总像是对待一个孩子。

　　楼层十余间房间，只建造了承重墙，移步异景，稀稀疏疏的承重墙却像是会移动，左挡右挡，明明已经越过的墙壁，数分钟之后可能又出现在两人眼前。但是定睛看去，又是安安静静，空空洞洞。
　　两人就要在这楼层的中间被鬼打墙。

　　许久不耐烦，手上的冰锥刺入墙体。
　　被刺入冰锥的墙体仿佛发出一声尖叫，随即，那种变换的压迫感消失。
　　魏云微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墙体就是普通的墙体，怎么可能发出尖叫？她揉揉眼睛，墙体上并没有附着能量。

　　许久了然，墙壁果然会移动，而标记墙壁可破。
　　“眼睛会欺骗你，经验却不会——不是被注入了能量，只是简单的阵法——没关系，你还小，看不破正常。”

　　“我来。”魏云微举一反三，破阵需要的能量比驱魔低，冰锥可以做到的，她魏云微的火焰也可以。
　　于是，指尖的火焰除了照明的功能，还兼具炙烤墙体。
　　果然，被火焰靠近墙体，它会躲闪，如果魏云微的动作足够快，在发出一声短暂的惊叫之后，墙体沉寂了。

　　许久走在后面，指挥着魏云微：“去那里。”她的脚步同她的话语一样镇定，且毫不犹豫。
　　魏云微完全信任许久，即使看不见，许久也拥有强大的力量和丰富的经验。
　　那是数十次殊死搏斗赠与许久的法宝。

　　魏云微在火光中眼神不定，神情从最开始的迷茫变得坚定，指尖的火焰燃烧得更甚。
　　魏云微做拉弓状，手上的烟火如同一直射出去的箭，直直地射入前方未知的迷雾中。

　　“咻！”地一声，一口巨大的鎏金棺材在火四射中短暂地燃烧起来，于此同时，一股焦臭味道弥漫空气中，恶心难当。
　　许久皱起眉头，忍不住侧身。

　　数秒钟后，火焰又不动声色地熄灭。
　　周围的白雾却散干净了，原本盘踞在棺材上的蛇虫鼠蚁尽数被烈焰灼杀，侥幸逃命的全部四散开去，消失在黑暗之中。

　　鎏金冢，出现了。
　　不过是一具精致的鎏金棺材，漆黑的棺材板上，通体繁花雕琢，在烟火中熠熠生辉。

　　真金不怕火炼，在魏云微的烈焰中这棺冢也毫发无伤。
　　“呵。再贵重又如何，还不是存放死物的？”魏云微冷哼一声，“起！”巨大的火焰翻滚着将棺材板掀开。

　　许久动作比声音更快，她将想要上去一探究竟的魏云微直往边上倒去，两个翻滚，直到最近标记的承重墙后面。
　　许久蓝色冰帘骤起，透明的浅蓝色后面，雾蒙蒙一片张牙舞抓的恶灵，全部有鼻子有眼，七窍流血，前赴后继地扑上来。
　　它们原本被地隐匿在棺材中。

　　“臭丫头，本事没几两，手挺快。”许久将魏云微护在怀里，魏云微闻到许久身上洗过澡的芬芳，混合着灵力使用之后汗水咸咸的味道。
　　随着她能量的消耗，冰帘凝结成冰墙，越来越厚。
　　额头的汗水也越来越多，许久的衬衫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黏黏地粘在身上。

　　那棺材中的恶灵好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也越来越多，偶尔有冰盾覆盖不住的悄然钻过来，就被魏云微的烈焰灼烧，发出糊臭味，腥不可闻。

　　魏云微再迟钝也知道自己心急冒进惹了篓子，她梗着脖子：“我来!”
　　指尖，不整个手掌都燃烧起火焰，她起身就要越过许久的冰盾。

　　许久脸色一变：“滚回来。”
　　伸手去拽，但是动作已经不如刚开始时候灵敏，腹部剧痛席卷许久全身，她灵力凝滞，全身像被针扎，一个没留意，竟然让魏云微跳了出去。

　　“微微……”许久额头滴落豆大的汗水，她今天状态太差，竟然连最基本的防御也做不好。
　　也对，都接近了鎏金冢了……

　　“微微，撤。去冰梯。”许久朝魏云微大喊，魏云微浑然不听，她指尖的烈焰翻滚着涌向棺材，所到之处恶灵溃败。
　　棺材震怒，更多的恶灵如蚂蝗一样蜂拥而出。

　　许久的冰墙碎裂，她将碎裂的冰盾重组，一片片凝结在魏云微的身前，自己反而经受不住恶灵的啃食，身上脸上皆有细碎的伤口。
　　“微微……”
　　如果魏云微能更注意许久一点，她会发现许久不对劲，但是现在魏云微的脑海中全部都是胜负欲，火焰，火球，火柱，火舌翻滚直捣黄龙。

　　许久的冰盾在抵御恶灵的同时，被魏云微的烈焰灼烧。
　　许久太疼了，整个腹部都在抽搐，她双腿一软，跪坐在地：“微微……”

　　这一次，魏云微发觉了许久的异常，她心中惶恐，再顾不得唾手可焚的棺材冢，反身飞奔过来，一把搂住许久：“你受伤了？”
　　许久忍着疼：“快走，是陷阱……”

　　她的嘴角溢出血，作为最后防御的冰盾碎成粉末，轰然崩塌。
　　鎏金冢木板碎裂，更多的恶灵如飞蛾扑火，目标全是她们。

　　“不要恋战！”
　　魏云微一把抱住许久，飞奔向冰锥阶梯，然，她踏上阶梯的第一层，整栋烂尾楼像是突然被按了启动键，窗户门洞幻化为巨大的眼耳口鼻，似要吞噬她们俩。

　　墙壁上隐隐有金线浮现。
　　冰锥阶梯摇摇欲坠。

　　“草！”魏云微忍不住口吐芬芳，原来整栋烂尾楼，都是鎏金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