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糖》对9当歌

35、鎏金冢04

　　孕妇效应，其实是一种视网膜条件反射。
　　刚发现自己怀孕的孕妇会发现自己身边，乃至走在街上，孕妇忽然变多了；即，偶然因素随着本体的关注而被认为是普遍现象。

　　大概因为知道了孙笑笑的家庭背景，魏云微越发能够在细节中窥见孙笑笑的生活状态。

　　孙笑笑记账，每一笔开支都记在本子上，有同学笑问：“你这么节省，还需要记账？”
　　孙笑笑说：“要记得，花了多少钱，以后要回馈父母。”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魏云微看了一眼记账本上的金额，孙笑笑这个月已经打工赚了千余元的外快，但是结余那一栏里面仍旧是负数。

　　孙笑笑甚至偶尔问同学们借钱周转，她信誉良好，总是随借随还。同学们知道她的家庭条件，也都慷慨解囊。遇到善良的，总是三缄其口，并不多说。
　　只是孙笑笑自己，还是报赧。

　　孙笑笑的心情，随着她接电话的频率会有明显不同。
　　中午接到的电话，通常是两个妹妹的，孙笑笑心情不错；晚饭时候接到的电话，通常是弟弟和妈妈的，孙笑笑会叮嘱弟弟好好读书；而有几次魏云微起夜，在凌晨的女洗手间，也听见过孙笑笑打电话。
　　电话那头明显是个粗重的男声，在午夜静默的女盥洗室显得尤其格格不入。

　　每当接到这个电话，孙笑笑的心情总是很差，甚至第二天，她的眼泡极大概率是红肿的。
　　……

　　魏云微替孙笑笑算过一笔账：她成绩很好，同时拥有奖学金和助学贷款，而且她勤工俭学，在学校教务处认领了三项以上的工务，再加上平日的家教和打工……
　　孙笑笑起码能够结余数千元。

　　孙笑笑倒是坦然：“还是要精简开支。”
　　“你能怎样精简？手机都是二手的，护肤品用大宝，不化妆不烫染的……”应蓝为她鸣不平。

　　魏云微拉开应蓝，问道：“你爸爸，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习惯？”
　　孙笑笑明显脸色一边，掩饰似的摆摆手：“快上课了，走，我们快点……”

　　孙笑笑的家乡在南方边陲小镇，两个妹妹一个读中专，一个读大专，都在中部城市，父母带着弟弟在临市打工赚钱，也为了让弟弟接受更好的教育。
　　孙笑笑说，她的家乡要考上一个好点的大学实在太难了，看见她受过这样的苦，两个妹妹都识趣地选择了中大专。

　　孙笑笑又不无遗憾地说：“能读大学当然是好的，只是……”
　　只是你过得越好，身上的负担势必越重。
　　孙笑笑没说，她脸上依旧挂着淡然的笑。

　　魏云微忽然明白了，这样的孙笑笑，看着在阳光下打着篮球的陆伟溪——陆伟溪是本市人，家庭条件颇好，甚至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富二代。
　　孙笑笑怎么敢接受陆伟溪的追求。

　　就像她说的，如果从来不曾得到，就永远不会失去。
　　魏云微不知道孙笑笑的选择正确与否，就像她无法判断许爱清的选择是否值得。
　　魏云微有些心疼这个女孩子。

　　于是，在看到学校网站招聘助教，魏云微特意跑去问许久：“孙笑笑这样的能不能申请助教？”
　　许久挑眼看看她：“大一新生当助教？助谁？”

　　魏云微讪讪：“总要帮帮同窗吧。”
　　许久这几天话说多了，嗓子疼，她嘴里边含着一颗薄荷糖：“你魏氏家大业大，不如招聘她做驱鬼小助理？”
　　这分明是揶揄，魏云微脸蛋涨得通红。

　　“你小看人！”她说，愤而推门离开。
　　许久看着魏云微推门离开，她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像是对魏云微，又像是对自己。

　　魏云微把她的宿舍和办公室当作私人领地，随进随出。
　　但是，被偏爱的才有恃无恐，明明是她赋予了她肆无忌惮的权利。
　　许久揉着自己微微有些酸疼的脖颈，无奈的笑容中，多了那么一丝丝的宠溺。
　　她放纵自己宠溺这个喜欢多管闲事的、爱耍小聪明又不爱学习的小姑娘，就像，宠溺着爱人……

　　伊沙推门进来：“你很危险。”她说。
　　“伊沙，你应该学会敲门。”许久脸上的微笑淡去，她看向伊沙，不满地说道。

　　“她也没有敲门。”伊沙说，不满许久的厚此薄彼。
　　“你同她，怎么可能是一样的。”许久冷冷嘲讽。
　　伊沙一噎，想说的话说不出口，“你，你。”了两声，狠狠地想要摔门而去。

　　许久问她：“你同念念怎么回事？你怎么又去招惹了她？”
　　伊沙的动作顿了下来，她脸上挂上了苦涩：“我没有。”她说。

　　不知道这个没有，指的是没有事情发生，还是她没有招惹舒念青。
　　许久深吸一口气：“既然决定放手，就应该走得干净；如果不想放手，何必避而不见。”

　　伊沙颓然坐下，她双手捂着脸，半晌才说：“何必两个人都痛苦，不如……不如就让我一个人记得就行了。”
　　许久看着手头一个香囊样子的东西，良久不说话。

　　如果所有事情都能控制住，那就不是奋不顾身的爱情。
　　控制不住，又如飞蛾扑火，垂死挣扎。
　　爱情，那样美妙，又那样痛苦。

　　许久悄然捏紧了手中的香囊。
　　香囊四散出来的淡淡的香味，同魏云微身上的如出一辙。
　　都是那种迷人的、淡淡的、甜香，仿佛一颗世界最美好纯洁的糖果，甜蜜了心，甜蜜了唇，甜蜜了整个世界……

　　“那是你的决定。”许久将香囊收起来，“你的决定，并不能代表她。所有人，都不应当代替别人做决定。即便是你。”
　　她说。
　　伊沙愣在当场。

　　许久将一张便签推给伊沙：“她在这里等你，等你一晚上，你若是不去，她便与相亲对象结婚。”

　　就像伊沙可以选择避而不见，舒念青也可以选择肆意人生。
　　伊沙不满：“怎么可以将婚姻当做儿戏？随便下一个对象结婚？碰运气？”
　　许久挑挑眉：“你凭什么干涉她？念念说了，一旦结婚，永远忠贞。”
　　许久将那一页标签纸推给伊沙，好了，现在命运的选择权在伊沙。
　　不，不是伊沙，选择向来在舒念青手中。她垂死挣扎，绝地反击，已经掌握了主动权。

　　再之后——
　　舒念青说：再之后，看命运，赌运气，一往无前。
　　努力过，挣扎过，奋斗过，没有遗憾了。

　　伊沙愣愣出神，许久则死死捏住手中的小香囊，她给魏云微发出消息：“在宿舍门口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