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糖》对9当歌

31、美人汤15

　　许芳缓缓步入战场，气场已经与在春光弄时截然不同。
　　“是你……”魏云微没想到自己阴沟里翻船，她以为的弱者，其实是幕后控制者。
　　所以说，做人切记太过自大。毕竟一山还有一山高。

　　许久说：“开门见山吧。”
　　周围炽热，比那日的美人汤还要胶着。天边隐隐出现十个太阳，每一个都燃烧着自己的热量，炙烤着不大房间。
　　是幻觉，但是幻觉也是能量凝聚而成。
　　在幻觉中死亡，也是真的死亡。

　　——巫咸有尸，名曰女丑；女丑犯忌，生而十日炙杀之。怨起，手覆目。曰，一叶障目。

　　“你们哪里丑了？何必叫女丑？不过你们这个族类倒是有点本事，各个都是巫师。”
　　许久给魏云微种下的冰锥钉子已经逐渐融化，在魏云微的脚下潺潺流成一滩液体，然后在烈日炙烤中“嘶溜”一声，化为青烟。

　　“我本不想招惹你们。”许芳闭闭眼睛，又睁开，“做人糊涂点不好吗？”
　　“什么是清醒？什么又是糊涂？”许芳淡然，随着她呢喃自语，周围场景变换，一时间是风云变幻的上古时代，刑天与帝争神，即便丧失了头颅，也愤而舞动着干戚神器。
　　随着刑天的头颅掉落之地，两个女巫模样的人正在惩罚另一个女子，那女子样貌奇丑，却睁着一双不肯服输的眼睛：“吾无罪。”
　　她固执地说。

　　两名女巫一个拿着流血刀俎，一个手持吐信毒蛇，先是将丑女钉在案板上，再以毒蛇咬其双目。
　　丑女发出哀嚎，难堪地遮住头脸。头顶升起十个烈日，灼烧着丑女。不消片刻，活生生的女人被炙烤成人干，高高挂起在山上。

　　女祭司无奈地说道：“我族人深受上天的恩赐，不寿者亦有八百岁寿命。为什么女丑依旧选择逆天而行？”
　　另一人道：“大概是不满足。贪婪是原罪。吾族人若有再开启禁术者，必先腐其筋骨，烂其肉身……”

　　许芳睁开眼睛你：“她们不懂，你应该懂。许久。”她说，“精卫填沧海、刑天舞干戚，不就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境吗？他们不懂，谓我何求，你呢？你也不懂吗？”

　　许久的冰锥直直地刺入许芳的眸子，瞬间，周围的幻术湮灭。
　　魏云微看准时机，将自己的血火点燃许芳的衣服，火焰瞬间将许芳吞噬。

　　“不自量力。”许芳冷然，她周身形成青绿色屏障，火花四射，漂亮得很，纷纷飞溅在魏云微的身上，将她的衣服灼出窟窿。
　　“啊……”魏云微肌肤被灼伤，她轻呼一声，扑灭自己身上燃起的火花。

　　许久一手将魏云微护在身后：“别轻举妄动，她厉害着。”
　　魏云微不满，但是技不如人，她此时只恨自己平日里贪玩，早知道夜以继日地修炼，她未必不是这个阿芳的对手。

　　“我这里可是有十个太阳，许久，你持冰锥为武器，你能支撑多久？你的这个小朋友倒是可以和我一较高下，可惜……”
　　魏云微眸色深沉，可惜她太废柴了。
　　这样的自己，怎么配得上许久？

　　钉在墙上的卫彩蝶发出临死时候的哀嚎，她大声呵斥：“许芳，你怎么敢？许芳，你没有良心。你说让我变漂亮，让我老公一辈子为我倾倒……我给了你那么多，金钱、人脉、甚至这个温泉酒店……你那个没用的女儿，也是我弄进学校的。你怎么敢……”

　　魏云微敏锐的捕捉到：“许爱清？”
　　提到许爱清，许芳脸上一闪而过的阴蛰：“那你明知道我为了女儿，你还要与我女儿争食，凭你也配的？”

　　许芳一言不发，烈日灼身，很快卫彩蝶就在炙烤中再次没了声音。

　　会议室巨大的办公桌开始裂变，变成一个巨大的温泉缸子，里面开始翻滚沸腾，美人汤凭空出现了。

　　“你看准时机往外跑。”许久对魏云微说。
　　“我不。”魏云微直愣愣地看向许久，“我不需要你保护，要死，死在一起。”

　　温泉汤将昏迷的卫彩蝶吞噬进去，它大概是许芳的化身，竟然还打了一个巨大的饱嗝。
　　许芳眯着眼睛：“她可是上好的能量体，不能浪费。”转头看向两人，“你们也是，那样纯净的红——要不是你的能量珠子太诱人，我简直不能下定决心与你为敌。”

　　魏云微红了眼，是她的错，她将自己的实力暴露在敌人面前。
　　“许久！”魏云微冲在前面，对许久喊道，“以吾之血液，铸尔之箭弩。”她毫不犹豫地划破自己的手掌乃至胳膊，整个人血淋淋地跳入温泉汤池，魏云微以自己为搅拌棒，将整池水搅动得混沌不堪，水花四溅。

　　美人汤是容器。既然是容器，它的性质由能量强的一方决定。
　　果然，本来浑浑噩噩的黄绿色，在魏云微舍身投入的瞬间，变成了明明白白的赤红色。

　　“疯了。”许久咒骂一声，魏云微用自己的身体和许芳的武器抗衡。
　　是，她承认许芳技高一筹，但是魏云微就不信了，她能赌上自己的身体，许芳敢？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魏云微半边身子在流血，整个美人汤就像是血池，不断吞噬也输出着能量。
　　机会稍纵即逝，许久将飞溅出来的带血液体凝结成冰锥冰箭，如雨滴般刺向敌人。

　　许芳一时间失去了对美人汤的控制，她只得不断让室内温度提升。
　　温度的升高对许久的冰锥是考验，对美人汤也是极大的考验。汤池干涸，渐渐露出池底的森森白骨，那卫彩蝶捡回一条命，如窒息的鱼在岸边苟延残喘。

　　“杀了这么多人，就为了变漂亮？”许久目露不屑，“你不是执着，你是偏执。”
　　她说，一道利刃终于刺穿了许芳的心脏，她猝然倒地，还在垂死挣扎。

　　会议室大门轰然崩塌，一个人拽着另一个娇小一点的女生出现在众人面前。
　　是伊沙。

　　她手中捏着的是——

　　“许爱清……”魏云微不由得脱口而出，“不要伤害她……”
　　她是谁？
　　许爱清。

　　她真的无辜吗？
　　许爱清看向许芳，她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妈妈……”
　　许芳挣扎着想要爬向女儿。

　　才数日不见，原本光鲜亮丽的大美人许爱清，已经今时不同往日，她脸颊凹陷，身上全是青紫色的痕迹。
　　像——尸斑。

　　嘴唇干涸、身体浮肿、皮肤头发都没有丝毫的光泽，整个人就像是一块被丢弃的抹布，还是肮脏的抹布。

　　伊沙扯过许久的冰锥，凭空拉出一道□□，直直地射向头顶的烈日。
　　一个，两个，三个……十个烈日轰然消失。

　　“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这东西挂着做什么？照明？”
　　许久对她马后炮的行为表示不耻：“你怎么来了？”

　　伊沙道：“这个女孩半夜跑到我家里偷那些东西。”
　　她放出诱饵，许爱清饿了太久了，竟然上钩了。

　　魏云微想起许芳说的，她们能量不够，所以不得不自相残杀。
　　魏云微沉默，她拖着鲜血淋漓的半边身子，蹲下来查看许爱清。
　　许爱清呢，她睁开眼睛，陡然看见魏云微，她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原来是微微啊……”她仿佛短暂恢复了神志。

　　魏云微于心不忍，曾经那样漂亮、清爽、干净的女孩子。她笑着问：“没上过大学是不是很丢人？我能不能来旁听你们的课程？”
　　又是那个拉着男朋友忍不住秀恩爱的女孩：“他是我的太阳，我的秦风……”

　　魏云微忍不住，伸手将她脸颊上的头发拨开：“小许……”
　　许爱清张开嘴，一口尖利的牙齿就要咬上魏云微流淌着鲜血的手腕。

　　许久一记，将许爱清打晕。
　　那边挣扎在泥泞里的许芳发出一声哀嚎：“不要动她。”

　　许久摇摇头，将魏云微拉起来：“她已经神志全无，再下去，她会变成卫彩蝶那样，连自己都吃。”
　　许芳挣扎着大叫：“不会的，不会的，只要我找到足够的能量……只要……”

　　“你别自欺欺人了。”许久冷静得几乎冷酷，“所有禁术都有反噬，你的祖先早就立下了规矩——腐其筋骨，烂其肉身。”

　　许芳痛哭流涕，她已经是强虏之末，此时终于显现出原形。

　　女丑——古籍上记载女丑是她祖先的姓名，并非空穴来风，所以，她的本尊确实不算好看。
　　许爱清，她的不好看不是因为后天，而是天生。
　　天生丑，这才是真的绝望。

　　许爱清对母亲没有提过任何要求，唯二就是秦风和变美。
　　其实这两个也是一致的，不变美怎么配得上秦风？变美了的许爱清，这么好的性格，这么漂亮的皮囊，秦风自然是喜爱的。
　　渐渐，成为了许爱清的执念，也是她或者的动力。

　　多么美丽的许爱清，多么帅气的秦风，多么天作之合的一双青梅竹马、神仙爱情。
　　许爱清如果残留了最后一丝理智，那就是不让那些黑色的乌七八糟的能量体侵蚀秦风。
　　别的，她再也顾不上了。

　　许爱清渐渐迷失了本性，她变成了一只受欲望驱使的容器。
　　“还不明白吗？放纵她的欲念，误认为执拗是执着，本身就已经铸成大错。”许久看向眼前的许芳，“你——你动用禁术，不需要我动手，禁术自然会反噬你。”

　　“至于她——”许久想许爱清的结局会是什么呢？许爱清的蜕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加快，她很快露出那张胖胖的，黑黑的，甚至布满胎记的脸——

　　“求你——”许芳哀嚎，她在临死之前想为女儿做最后一件事，她将自己炼化成一颗青绿色的能量珠。
　　珠子很大，毕竟那是一个人用生命凝结而成，连带着魏云微用来交换的两颗赤红色能量球，都落在许久的掌心。

　　伊沙冷眼：“你不会吧？做圣母？”
　　许久的掌心凝聚出一颗中等个头的冰蓝色珠子，三种颜色的能量珠在掌心汇聚成一颗，泛着奇异的光泽。

　　珠子汇入许爱清的心脏。
　　许爱清睁开了眼睛，终于，这次她清明了。

　　“许爱清。”许久的声音淡淡的，“以你母亲的性命，抵消你些许的副作用。你能活下去，但是不会活的很好，这是你必须付出的代价。也算是我做了你一个月老师的，最后的馈赠。”

　　许爱清像是早有自知之明，她露出一个惨淡的笑，跪在地上叩谢：“是。”她说，“我会回山西老家，去族长面前领罚，从此之后，我不再会回到本市……”

　　许爱清临走，看了魏云微一眼：“恬恬，她没事的，我没有给她用那种面膜，只不过是一点点纯净能量的添加，无伤大雅。”
　　许爱清，到底并不是一个顶坏的姑娘。

　　“何必呢？”魏云微替她感到不值得。容貌，真的那样重要？
　　许爱清惨淡地笑：“不是变美重要，是秦风重要。能够拥有十年的曾经，够了。”她看向许芳，露出一滴泪，“妈妈，够了。”她说。

　　“恨过血缘，但是从没恨过妈妈。如果知道必须用生命为代价，我……”她咽下想说的话，后悔无意，已成定局。
　　许爱清拖着残破的身子，缓缓地踏出了迷蝶温泉酒店。

　　此后天长地久，秦风的世界里再没有小护士许爱清，此后千山万水，许爱清的世界里也不会再有母亲。
　　凡事都有代价，事已至此，只能承受。
　　而如果一开始就没有所谓的美人汤，会不会，更好一些？
　　可惜，没有如果……

　　(美人汤＊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