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夷》晓晓语

7、林惜

　　连续两天了，璟王一直被太后强迫着选妃，他感觉自己这几天大概把这十八年没见过的女子都看了一遍。

　　白家儿子惨死的事情还是没有半点头绪，璟王当日和白星帆也算是不欢而散，不好意思再去人家府上打扰，偌大的朝邑城，竟然没有他能去的地方了。

　　实在无聊至极，他又想起了欢喜殿，这个花笺楼的联络点，他还是想去看看。

　　晚上天刚黑，他就带着小七一起去了欢喜殿。

　　这个销金窟和那天一样，花枝招展的女子体态轻盈的扭动着身子，谄媚的看着恩客笑得脂粉都快要掉下来了。

　　萧昊深依然是花了一张银票，才被带进了牡丹的屋子，今日的牡丹没有了上次的悲伤，花容月貌笑得恰到好处，一身碎花的裙子把她身体衬托得突兀有致。

　　萧昊深有了上次睡着的经历，不想再听曲了，坐在桌子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牡丹姑娘今日陪我聊聊？”

　　牡丹巧笑倩兮：“公子想聊什么？”

　　萧昊深开门见山：“聊聊花笺楼怎么样？”

　　牡丹拿起酒杯的手显然僵了一下：“公子能聊些牡丹清楚的吗？这什么楼牡丹听都没听过呢，能聊什么？”

　　萧昊深早料到她会如此，邪魅一笑：“没有风声我也不敢来找牡丹姑娘，花笺楼情报和杀手江湖闻名，我不过也是想和你们做个买卖，都是赚银子，谁的银子不是一样呢。”

　　他说完从腰里掏出一张银票：“我要见你们楼主，这个就算见面礼了，明日我让人过来确定见面的时间，牡丹姑娘去禀报就是。”说完也不管神色复杂的牡丹，自顾自的走了。

　　第二日璟王刚起身，就被宫里的轿子接去了太后宫里，萧昊深习以为常，知道这次不成亲是走不掉了，还好自己就是时间多，选妃就选妃吧。

　　他到宫中时太后已经端坐上首了，他也不行礼，故作疲倦的揉揉眼睛：“母后，今日您又召了几个女子来见啊？儿臣困死了。”

　　太后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都日上三竿了，还叫困，真是一点都不上进，你皇兄还指望你给他分忧呢，昨日还和哀家说要让你去上朝了。”

　　璟王闻言大惊，忍不住哀求的拉着太后的手：“母后，您可不能同意皇兄的主意啊，儿臣身体不好，怎么起得来，而且这么多年都在俊疾山，什么事都不懂，我去上朝能干什么？我又不需要俸禄养家糊口，皇兄难道是嫉妒我日子过得潇洒，想困住我吗？”

　　太后脸色不渝：“小十四，你皇兄是为你好，你堂堂亲王，难道要就这样消磨时间吗？男儿就当建功立业，保家卫国，怎么能放任你不管呢？不知道的该以为你皇兄限制你的仕途了。”

　　璟王继续撒娇：“母后，你是最疼爱儿臣的，皇兄对我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天下人谁人不知啊，我都担心别人要诟病皇兄太过于宠爱幼弟，给史官话柄呢，母后，我还是早日回俊疾山吧，皇兄也能省点心，也不至于还要母后为我操劳了。”

　　太后怜爱的摸摸璟王的头：“你知道哀家和皇帝的苦心就好，但是你都十八岁了，不能不娶妻生子，只要你完成这件大事，我们也算是对先皇有个交代了，先皇生前最是疼爱你，你总不能看着他九泉之下不得安宁吧，乖乖的成亲生子，至于上朝的事情，哀家去和皇帝说。”

　　璟王终于如释重负，端坐一边等着今日的女子前来。

　　今日来的女子是三位尚书的女儿，由各自的母亲带着，规矩的款款走来。

　　萧昊深一抬头，刚好对上最后一人的眼睛，明亮的眼眸一瞬间就透进了他的心里。

　　“小花，你累不累，过来看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小孩子的璟王端着一盘洗干净的葡萄看着日复一日练剑的孩子。

　　练剑的孩子听到他的声音，放下手中的剑朝他走了过来：“你从哪里弄来的葡萄？”

　　小璟王拿起桌上的手帕给小花擦了汗：“皇兄刚派人送来的，我就知道你一定喜欢吃。”

　　小花脸上看不出开心，可是眼神却闪闪发光的照进了璟王的心里，他拿起葡萄塞进嘴里，忍不住露出满足的表情：“十四，真的好甜，你尝尝。”他拿起一颗葡萄喂进小璟王嘴里。

　　璟王忍不住笑起来：“确实好甜，这葡萄又圆又亮，小花，和你现在的眼睛一模一样。”
　　璟王最是喜欢小花的眼神，像是能投进星海的镜子，让他无比安宁。

　　小花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

　　璟王还在出神，被太后推了一下：“小十四，你傻笑什么呢？越发没规矩了。”

　　璟王回过神，微笑着看了一圈来人，目光又落到最后的女子身上，女子看上去十五六岁，一袭粉色的长裙把脸上的皮肤也衬托得白里透红，面容姣好清秀，双目炯炯有神，和记忆里的那双眼睛完美的重合起来，璟王恍若隔世的有些失神了，她身材有些纤细，大概是第一次进宫，双手绞着手帕有些紧张，璟王如沐春风的打量着她，让她更加害羞起来。

　　太后看着璟王的样子，忍不住欣慰的笑了：“小十四向来闲散自在惯了，让大家见笑了。”

　　璟王却微微一笑：“姑娘是哪家掌上明珠，为何本王从未见过。”

　　小姑娘的母亲很是高兴：“回王爷，小女林惜，是礼部尚书林哲伦嫡出的三小姐。”

　　璟王忍不住在心里盘算起来：礼部不是什么掌权的部门，身份也不低，是个合适的人选，再加上那双熟悉的眼睛，唤醒了他这些年从未有过的安宁，好像那些孤单的日子都显得不那么害怕了。

　　璟王忍不住重复的念了一下她的名字：“林惜，好名字，珍惜的惜吗？”

　　“回王爷，正是。”

　　太后见他终于挑中一个女子，还是个不影响大局的人，心里很是高兴，又和在座的人拉了一会儿家常，就把人送走了。

　　太后看着今日有精神的璟王，忍不住开心的问：“十四看上林家小姐了？”

　　璟王也不矫情：“母后明知故问，是在取笑儿臣吗？”

　　太后微微一笑：“你喜欢就好，剩下的事交给母后吧，你好好呆着等着娶王妃就行。”

　　璟王面露难色：“可是母后，每个大夫都说我活不过二十岁，这要是娶了林家女儿，日后不是害了她吗？”

　　太后当即翻脸：“不要听那些庸医胡说，哀家的小十四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你安心的等着娶王妃就是，早日开枝散叶，绵延子嗣，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真的早夭，早日成亲你这一脉也不至于后继无人。”

　　璟王忍不住道：“后继无人就无人了，我才不在乎呢，到时候我死了，就把我的封地和财产全都还给皇兄……”

　　太后忍不住打断他：“胡闹，什么话该说不该说你不知道吗？为何如此咒自己，下次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母后可不会轻饶了你。”

　　璟王乖巧的垂着头，一副反省的样子。

　　太后终是心软了，这孩子，总是能抓住别人的软肋，她放低声音，温柔的开口道：“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吧，剩下的事你别管了，母后来安排。”

　　璟王乖巧的退了出来，一路上都沉默着不说话。

　　小七忍不住开口道：“王爷真的看上林家小姐了？”

　　璟王目光有些深远：“她那双眼睛本王太熟了，总是在午夜梦回的时候让我无比安心，既然早晚都要娶个女子的，就她吧，背景单纯，身家清白，看上去也是个喜静的性子，与其娶个心思缜密，不得安宁的王妃还不如娶个能入眼的。”

　　小七不解的开口：“王爷第一次见林家小姐，就入眼了？我看那双眼睛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璟王扬起嘴角微微一笑：“等你都能看出特别的话，就不特别了，那双眼睛明亮，单纯中又带着一些坚毅，你这种凡夫俗子怎么会懂。”

　　小七大逆不道的翻了个白眼，继续问：“需要查一下吗？”

　　璟王继续往前走：“有那功夫你赶紧查花笺楼，林家小姐就不用查了，管她有没有问题呢，本王要娶的人，有问题也无所谓。”

　　才出了宫门，璟王忍不住又想起了镇国大将军，回头对小七说：“时候还早，反正也没事做，去将军府逛逛吧，想念他家的酒了。”

　　小七驱车到将军府，璟王没等车停下来就跳下了马车，也不等侍卫去通报，说了句：本王来找你们将军，就径直往里走，将军府侍卫都认识璟王，也不敢拦他，引着他去了主殿。

　　侍卫恭敬的给他上茶，让他在此等候片刻，将军马上就来，就退了出去。

　　璟王坐了片刻，见白星帆还未出来，有些等不及了，站起来看着小七：“你说他是不是不想见我？这么久还不来。”

　　小七见他一副心急的样子，忍不住提醒道：“王爷，你才刚坐下呢。”

　　璟王向来高高在上惯了：“他应该见本王进门就马不停蹄的迎出来。”

　　小七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白将军好歹也是镇国大将军，十二位将军除了皇上，不受任何辖制，要是他铁了心不给王爷面子，王爷怕是也奈何不了他。”

　　璟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敢，本王堂堂亲王之尊，还奈何不了一个将军？”

　　话刚说完，白星帆就迎面走来：“见过王爷，不知王爷突然驾到，有失远迎，还望见谅。”白星帆把“突然”两个字咬得很重。

　　璟王有些不高兴，面上却不露声色道：“将军是怪本王突然而至，打扰你了？”

　　白星帆楞了一下：“岂敢岂敢。”

　　璟王扬起嘴角，特别喜欢看白星帆不受控制的样子：“你敢也无所谓，本王闲得无聊，就是故意过来打扰将军的，甚是想念上次在将军府上喝的酒，于是就过来叨扰了，将军见怪也无所谓，反正今日本王要厚着脸皮在你府上用膳了。”

　　几句话说的理所应当、理直气壮，倒是让白星帆无话可说了。

　　良久白星帆才理智回笼：“王爷说笑了，在下乐意之至，时辰还早，将军府上景致也还算好，不如我陪王爷逛逛？”

　　萧昊深心情大好，忍不住问道：“比起本王府上如何？”

　　白星帆脱口而出：“那自然是比不了，王府比将军府怕是大了两倍不止。”

　　璟王打断他的话头：“将军如何知道王府有多大？”说完看着白星帆又愣住了的表情，哈哈一笑，径直往门外走去。

　　白星帆回过神，无奈的摇摇头，跟上他的脚步带着他逛起了花园。

　　璟王每走到一个地方，就要评价将军府的花匠没有花心思，花花草草养得甚是杂乱，白星帆一个武人，并不觉得自己府上有他说的如此不堪。

　　璟王忍不住道：“将军是从来不看花花草草的吗？如此阵法也能入你的眼？难道你以前没见过王府是怎么养花的吗？”

　　白星帆背着手跟着他：“王爷说笑了，我如何能见过王府养花呢，常年征战沙场，对景致从来不会上心，在下只关心生死成败。”

　　璟王调侃道：“将军是在指责本王好逸恶劳，只会潇洒度日吗？”

　　白星帆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在下不敢，王爷体弱多病，本就该好好修养身子，那些艰难的事情就交给该做的人来做吧！”

　　璟王：“哪些是该做之人？”

　　白星帆一愣，反应过来自己无端又说错话了，璟王聪慧，肯定会想到其他的，于是尴尬的往前走，一句话都不说。

　　璟王见他又失态了，很是莫名其妙：小花到底是想瞒着我什么呢？自从知道白星帆就是小花之后，这个问题没有一天不出现在他脑海，搅得他不得安宁。

　　璟王吩咐小七去一趟欢喜殿见牡丹，跟上白星帆也是一语不发。

　　沉默良久，璟王终是忍不住道：“本王看上了一个女子，忍不住想先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