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夷》晓晓语

14、判道

　　第二日璟王还没睡醒，小七就不由分说的把他拉了起来：“王爷，皇上让人来接你入宫，还在门口等你呢，你快起来了。”

　　璟王睡眼惺忪，任由着小七摆弄的整理好着装，上了进宫的马车倒在车里就接着睡着了。

　　“王爷，到了。”小七掀开车帘，璟王不情愿的睁开眼睛，打了哥哈欠跳下马车，在地上蹦了两下才感觉清醒一些。

　　“以后还是不能思考他的事情了，这一天天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毒发身亡了。”他抱怨一句，抬脚王御书房走去。

　　明安皇帝萧昊钦也算是个勤政的皇帝，每天除了睡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御书房，后宫嫔妃众多，膝下却只有三个儿子，两个公主，长子萧弘鄢，六岁就封了太子，庆王萧弘逸，和太子相差半岁，现在在朝堂上和太子平分秋色，是明安皇帝平衡太子势力的最佳助力，荣王萧弘文，现年才五岁，是个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皇子，不参与任何政斗，但，是明安皇帝老来得子，平时也很是宠爱这个幼子。

　　萧昊深踏进御书房的时候，明安皇帝还在批折子，见璟王走进来，示意他不用行礼，赐了个坐。

　　璟王刚坐下，忍不住问道：“皇兄日理万机，今日找我进宫所谓何事？”

　　明安皇帝放下手中的毛笔：“朕听母后说你已经几日没有进宫选妃了，母后也不好直接给你做主，你这几日到底干嘛去了，终身大事都打算不管不顾了？”

　　璟王在心理盘算，这几日监视王府的果然是玄奇营的人，皇兄这是迫不及待的想提醒我不能和军方的人走得近吗？
　　他故作一愣：“这几日我哪里都没去啊，都呆在王府，皇兄，臣弟实在不想成亲，你帮我劝劝母后吧，我时日不多，剩下的日子想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明安皇帝皱起眉：“你喜欢做的事情是什么？无所事事的逛青楼吗？皇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你还好意思说是你喜欢做的事情。”

　　璟王对于自己的终身大事，从来不报任何希望，他长这么大，见过的女子屈指可数，实在没有那种要相伴到老的冲动，而且自己身份特殊，长期呆在俊疾山，实在觉得没有必要在朝邑城中留下一个家。

　　璟王本想随便娶一个就当是给皇上一个交代，可是中间又凭空出了一个白星帆，那人从小就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他真有些不确定他会不会发疯杀了自己要娶的人，现在白星帆叶身份特殊了，他只是想查清楚白星帆此行的目的，力所能及的帮他一把，实在不想节外生枝，再生出什么其他的变故。

　　明安皇帝见他不说话，继续开口道：“朕听说这几日白将军都带着公务去璟王府处理，你们何时也有了交情了？朕看你向来不同任何朝中之人来往，这次为何破例了？”

　　璟王在心理冷笑一声，这个才是今天叫我来的目的吧？我一个闲散的王爷，难道和一个将军关系好就会让你如临大敌吗？以前有彦家在都翻不起什么大浪，现在靠白星帆就能翻起什么大浪吗？

　　璟王故作轻松道：“谁知道他什么毛病，自从在欢喜殿遇到我两次之后，居然敢指责我行为不检，说是要替皇上守着我，不让我再有机会去欢喜殿了，皇兄，你亲封的这个大将军不会是脑子有毛病吧，真是多管闲事。”

　　明安皇帝思索片刻：“白星帆毕竟是军旅之人，考虑事情不会面面俱到，等他交接了司幽八郡的军务，朕会让他带着他的孤帆军北上。”

　　璟王一时有些震惊，北上可就是夏州玄股国的黑齿关了，东夷建国才一百多年，刚刚收复司幽八郡，又要向外扩张了？白星帆所图为何都还不知道，要是贸然放出去，再建立一个不世之功，这个东夷怕是要保不住了，而且白星帆虽然武功高强，但玄股国以武建国，在中原从无敌手，白星帆岂不是去送死吗？

　　明安皇帝见他不说话，皱起眉：“他为何就单独比较关注你呢？朕听说他把林家的婚事都退了，要不朕给你赐婚，让你娶林家三小姐？”

　　璟王脑子里出现当日白星帆一副要冲到欢喜殿杀了彦辰的样子，一阵阴风吹过他的后背：“皇兄，算了吧，这事都告一段落了，在提起就不好了，而且此时赐婚，就是不给白将军面子了，而且臣弟有喜欢的人了。”璟王嘴快，莫名其妙的就吐出了这句话，说出来他就后悔了，自己认识的女子都屈指可数，现在上哪里去编一个名字出来。

　　明安皇帝突然来了兴致：“我们小十四居然有喜欢的女子了？告诉皇兄是哪家的姑娘，皇兄给你做主了。”

　　璟王只能装作害羞的样子：“皇兄你就不要问了，这事我会处理的。”

　　明安皇帝调侃道：“你也没见过几个女子，前几日都还没有喜欢的人，今日就有了，不会是欢喜殿的姑娘吧？”

　　璟王本来想编一个东极阁中女子的，回忆了半天，除了师父前段时间捡回来的那个还记不得名字的小女孩外，东极阁内好像没有其他女子了。

　　于是只能避重就轻道：“不管是谁皇兄都会给我做主吗？”

　　明安皇帝不疑有他，点点头道：“小十四好不容易有喜欢的女子，只要家世清白，皇兄一定为你做主。”

　　璟王觉得这是个断了他选妃之路的好机会，又是个能早日撤回俊疾山的好借口，于是面露难色的开口道：“皇兄，不管是谁，你都不能发火。”

　　明安皇帝微微颔首。
　　璟王换换开口道：“我看上白将军了，可他堂堂镇国大将军，也不能做我的王妃啊。”

　　璟王只是用了刚刚一会儿的时间，就想到了这个绝妙的好主意，皇帝为了皇家的颜面，也要想方设法的把他送回俊疾山，以后只要提起要选妃，他就用一个白星帆就能把这事处理了，如果白星帆的事情东窗事发，皇帝因为断了他终身大事的内疚，也能在他求情的时候法外开恩，让他带走白星帆，如果皇帝真的把白星帆派去和玄股国作战，他因为心系白星帆，偷偷的跟着去边境也就无可厚非了，到时候再想办法把人偷偷的弄去俊疾山就行。

　　他还在为自己的妙计沾沾自喜，就被在脚边炸开花的杯子吓了一跳，明安皇帝气急败坏：“朕打断你的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再好好跟皇兄说一遍。”

　　璟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兄息怒，我知道这事不对，一直都不敢开口，可皇兄非逼我，我才迫不得已说出来的，我喜欢白将军本就有违常理，还望皇兄念在十四身体不好，准许我回俊疾山休养吧，今后不再见他了。”

　　明安皇帝沉思片刻：“十四，是不是因为你从小身边都没有女子，送去俊疾山之后又全是男儿，才让你觉得你会喜欢......额....喜欢一个男人的？你才十八岁，好好呆在朝邑，皇兄把宫中最好看的宫女全部派给你，你好好改改行不行？”

　　璟王听着这话，悲从中来，没想到这个皇帝还是真的会关心自己的，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呢，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借口了，他故作悲凉的开口道：“皇兄，我从小身中奇毒，除了皇兄和母后，记忆中没人向白将军一样的关心过我了，这么多年，我获得孤独又害怕，剩下的时日也不多了，我只想看着你们都好好的就行了，其他的我已经不强求了，你也不用为难要成全我，过了今日，我就回俊疾山去吧，再也不下山了。”

　　明安皇帝气不打一处来：“你如此叫朕怎么和父皇交代？父皇临终嘱托朕要好好照顾你，朕不允许你做这些事，还回俊疾山？你这个毛病就是在俊疾山惯出来的，还回去干做什么，好好给我呆在王府，剩下的事朕来办。”

　　璟王跪在地上也不起来：“皇兄，你放我走吧，现在的状态我实在不能再留在朝邑了，你不是让我更难过吗？”

　　明安皇帝气得脸都红了：“滚出去，去殿外跪着思过，何时想通了何时回王府，出去。”

　　璟王默默站起身，无端的咳起来，咳得当场就吐了血，皇帝一时有些不忍，走过来扶他：“十四，你听皇兄的话，不要再如此胡闹。”

　　璟王苦笑一声：“皇兄，我没有胡闹，都是认真的，我不指望你成全我，但是皇兄，你能不管我吗？”

　　明安皇帝松开扶着他的手：“出去。”

　　璟王一脸坚毅，义无反顾的跪在御书房前，明安皇帝看他跪下了，深吸一口气，关上御书房的门，对着旁边的内侍道：“今日之事要是泄露半句，朕诛你九族。”

　　璟王被皇帝罚跪在御书房外的事情不胫而走，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宠爱璟王，长这么大从未罚过一次，这次突然罚的这么严重，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实在猜测不到这个不学无术还游手好闲的璟王这次又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错。

　　林相约上尚书令和中书令一切求见皇帝，想要明示璟王之过，也好让今日之事有个能昭告天下的理由，三人被皇帝让内侍传话骂了一顿，灰溜溜的越过跪得脸色苍白的璟王走了。

　　白星帆听到消息，也找了个借口进宫求见，明安皇帝此时听到白星帆的名字都忍不住要发火，直接没有任何指示的让内侍叫他回去。

　　白星帆走到璟王身边蹲下：“今日是为何？”

　　璟王看到白星帆，对于自己连累他的举动有些内疚，苦笑一声：“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皇兄大概此时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你。”

　　白星帆不解道：“今日的事，难道是为了我？到底是什么事，我去给皇上解释。”

　　璟王无语道：“你解释不了了，本王会处理的，你放心去吧。”

　　白星帆一愣，所以他此次受罚还是因为自己吗？难道是花笺楼的事情白露了？还是自己是白家人的身份被揭穿了？还是司幽八郡出了什么乱子？

　　他理智的分析了一会儿，觉得这几件事都不可能，以他提前做好的准备，不至于会如此早就暴露出来，但是听璟王的话，这事好像又是因自己而起的，他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什么事，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即使以他现在的能力，也不能护璟王周全。

　　他悲哀的摇摇头，原本觉得自己已经沟强大了，可是事情远远没有到达自己的预期，他依然无法护着璟王，却还要让他因自己的原因在此受罚。

　　想到这里，他突然凑近璟王耳边：“难道是因为我这两天呆在王府，皇上起疑了？”璟王本想点点头，杜绝了白星帆呆在王府影响他出门的机会，还没点头呢，白星帆就迫不及待道：“我去给皇上解释。”

　　璟王眼疾手快的拉住他：“不是，你别去添乱了，本王没事的，改日再说，你先回去。”

　　白星帆本不想就这样走，但是太后带着一大批仪仗队来了，璟王用眼神示意白星帆赶紧撤，白星帆不放心的看了一眼，转身组了。

　　太后隔老远就开始哭，被人扶着紧走几步来到璟王身边，关切的问：“小十四，你怎么惹你皇兄生气了？”

　　璟王换了一副柔弱的表情，眼里泪水都快下来了：“母后还是不要管了，皇兄罚我是应该的，我做错事了。”当着这么多内侍宫女的面，即使璟王脸皮再厚，也说不出自己喜欢白星帆的话来。

　　原本这事只是自己临时找来的一个借口，经过他跪了一会儿，冷静的思考之后，他发现这才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既把自己为难的选妃之路终结了，又杜绝了今后被皇帝无端猜疑的理由，自己喜欢男人就不能再成亲了，即使成亲也没有子嗣，就无法再撼动萧家的江山，就算真和军方关系密切，按照东夷建国时候的组训，不是亲子也无法继承皇位，至于白星帆，不管他想干嘛，自己都能找到理由保他一命，两全其美，想到这些，璟王竟然莫名其妙的高兴了。

　　太后气急败坏，都不等通传，一把推开御书房的门：“皇帝好大的面子，连哀家都敢不见。”
　　之后的话被关起来的大门隔绝了，过了很久很久，璟王感觉自己都快跪晕过去了，御书房的大门才打开，太后脸色很难看，盯着璟王，吩咐身边的人：“把王爷扶起来带回哀家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