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乡人》西林分散剂

92、高塔（1）

　　露西尔神情默然地瞪着厄尔。
　　她对那张有疤痕的脸印象深刻，毕竟刚进塔里的那几个月，他们几乎每天都要碰面。露西尔是负责烧尸体的，厄尔则是所有“废弃物”处理的主管者，他刚开始喜欢把那些破坏严重，表情狰狞的尸体故意送到露西尔眼皮底子下，似乎是想看她惊恐的模样。可惜那时候露西尔刚刚从尸堆里爬出来，早就麻木了。
　　现在他又在恐吓她了，只不过换了种方式。
　　“不，你根本不了解老师。”
　　“首先，有一点你的确没说错，我是个软弱的家伙，做起事来有很多没必要的底线。这一点，老师比你们任何人都清楚。我从他手下偷偷放走过多少实验品，他一个个都记着呢，临死前他还特意浪费了一两分钟和我盘点了一下。
　　“他肯定很清楚，如果他的研究成果落进我的手里，绝对不会按照他的计划实现的。
　　“像老师这么心思缜密的人，他一定会准备好几套方案，你们也说了，只有我在老师眼中才是唯一的天才，因此我身上的的，一定是最优先的那个方案。
　　“因此，老师对于我的方案的重点，一定是如何让我心甘情愿地完成他的遗愿。他‘不舍得’在我身上用那个诅咒，因为诅咒会削弱我原本的实力；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完完全全改变我的想法——
　　他一定在那些赠予我的笔记上放满了蛊惑心智与精神控制的咒语，只要我有那么一丝好奇去翻开老师的那些笔记，下一秒我一定会被彻底控制住精神；老师在精神领域的研究是我永远无法企及的。”
　　“想想看，如果我彻底被老师的咒语控制了精神，大陆上早就迎来一位真正的，凶狠异常的邪恶法师——不谦虚地说，我能造成的破坏应该会远远超越你们吧？”
　　“如果我真的接受了老师的那些遗物，我现在早就带着北地的邪恶生物军队占领大陆了是你们那些小打小闹的活死人根本比不上。”
　　厄尔不说话了。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情，这么看起来我无意间还拯救过一次世界。”露西尔故意轻蔑地对他说道，“不过现在么，请把你们手里老师的遗物交给我吧。”
　　宽阔暗沉的书房里，所有物体都在缓慢融化，庞大驳杂的意象洪水般向四周涌去，厄尔面色狰狞，黑色的粘液从他背后缓缓溢出，向着露西尔的方向过去。
　　“在这里打是不是有些太狭窄了？”露西尔扫视着这个正在崩溃的“书房”，她知道拉莫尔的塔里一定还有不少自己也未曾解开过的诅咒陷阱，比起获得了老师遗物的那三位老同僚，她在这里并不具有很大的优势，所以……
　　她冲向正在渐渐融化的书房窗户，跨了出去，接着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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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尔温抬起自己的手臂，手臂软趴趴地掉了下去，无法施展出任何力量，并且从指尖开始有渐渐变黑的迹象。
　　“时间也差不多了，”那位一直相当有礼貌的泥形人望向身后残破的高塔，“他们那里也快结束了。说不定你死前还能看看她的尸体，哦，就跟那位黎明骑士一样，死在恋人身边，还有点浪漫不是吗？”
　　“啊？你觉得我和露西尔是恋人了吗？”凯尔温突然惊讶地抬头，“你真这么觉得？”
　　泥形人不笑了，他破口大骂道：“你们难道不是从西海岸就勾结在一起了吗！一对无耻之人！露西尔她一个拉莫尔教出来的亡灵法师，竟然和一个圣骑士勾结在一起！老师都要被她气活过来了！而你，一个圣骑士，竟然恬不知耻地和一个邪恶法师同处，神殿竟然还没有把你除名真是…….”
　　“哈哈哈哈……”凯尔温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疯了吗？”
　　“没什么，我只是稍微反思了一下，原来我们在旁人眼中早就是这样子的关系了，所以我早就应该——”
　　“你给我闭嘴！”泥形人操控着那个法术核心爬向凯尔温，没有五官的脸依然透着些许暴躁，“乖乖地等死不好吗！”
　　“别急——你刚刚说，这个东西，会把我身体里的光明力量转化为深渊力量，对吧？”凯尔温突然问道。
　　“对啊，怎么了，不敢相信吗？
　　“我了解了。”凯尔温说着，突然把手中散发着光芒的晨曦之剑扔到了没及脚踝的水中。
　　剑身触及水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要干什么？”泥形人本能地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圣骑士的力量虽然与我们的身体合二为一，但是大部分时候仍然需要媒介才能完全发挥出来。像你们杀死的黎明骑士，他的媒介是一把佣兵弯刀，北方海岸的风暴骑士是一把长弓，我，以及我的前辈光辉骑士，我们的媒介都是普通的长剑。”
　　凯尔温耐心地解说着，一边迎着泥形人向他走了过去。说实话，他现在有点头晕，熟悉的失控感已经慢慢抓住了他，要是一放松精神，他会觉得自己就像一团蠕动的粘液。
　　但是么……就像他能够适应露西尔身上防护法术制造的剧痛，他现在也能慢慢适应这种奇怪的感觉了。
　　“你要干什么？”
　　“光辉骑士曾经教导过我么，面对亡灵法师，或者其他邪恶之物，有点时候不能太依赖身上的我们身上超越常人的力量。因为你们也会针对我们的这些长处进行反击。”
　　“她说，我们应当抓住你们身上最致命的弱点进行攻击。”
　　“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泥形人操控着手里的法术核心，不好乱动，但脚已经不自觉地在往后挪了。
　　“你们的弱点么……当然就是缺乏肢体力量了。”凯尔温拨开缠到身上的法术核心，伸出另一只手抓住泥形人的脖子。
　　“放开我！你要干什么，你再在这里待下去，很快就会彻底蜕变成怪物，然后死去！你——”
　　凯尔温掰开了泥形人软绵绵的脑子。
　　上次在西海岸的地下，他也想这么做过，可惜那次被那位泥形人逃跑了，而这次，因为身上还连着那法术核心，这位泥形人想逃都逃不了。
　　他从泥浆般的外壳里剥出一个瘦小的人。
　　“抱歉，女士，我可能对你太粗暴了。”
　　凯尔温掐着这位泥形人真身的脖子，把她从外壳中拎了出来。在面对强大等到肢体力量时，褪去了所有法术保护的亡灵法师就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存在。即是它只是一个尸体，但凯尔温捏住了，它就再也无法动弹。
　　泥形人发出凄厉的嚎叫。凯尔温被她叫得头疼，从身旁的水中抽出一根白骨，横着塞进了这东西的嘴里，制止了它的尖叫，只不过挣扎得更厉害了。
　　凯尔温当然不知道，露西尔曾经也对这位泥形人用过类似的方法阻止它的聒噪。
　　现在还差最后一步。他现在无法调动光明力量消灭这个玩意儿，只能这么抓着她，有些麻烦……
　　空气中突然飘来若有若无的苦香，还有隐隐的，清新的冷风。
　　凯尔温微微一笑，突然松手，让那个泥形人掉进了前面的水里。

　　露西尔落到了塔下的黑色水域里。厄尔当然追了出来，他表情不耐，身后那个崩塌的“书房”也跟着回来了，狂暴的咒文具象化地在他身后暴涨，露西尔隐隐能看出一些书页般等到痕迹。
　　“你们就直接将老师的笔记当做施法工具了，太没有水平了。”露西尔小心地躲了一会儿，朝着远离塔的方向走去。
　　“你给我回来！”厄尔声嘶力竭地喊道，身后的东西也跟着他涌了过来。
　　“我自己凭本是回来的，又是凭本事逃出来的，你要我回去干什么。”露西尔突然一笑，“你拿到我的那本空间法术的笔记又是最早的，想要困住我根本不可能。”
　　厄尔是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但他在这里不能再放走露西尔了，她已经拿到了他们制作活死人的咒文，又已经看到了他们的法术核心，就算没有老师的笔记，说不定她也可以很快找到阻止他们的办法。
　　在这里干掉她是最安全，最好的办法。
　　他往前跨了一步，突然就向前摔了过去。
　　“啊！”
　　原本应当只有及踝深的水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深不见底，与此同时，水滴似乎有无数双手正抓着他的四肢要把他往下拉。
　　厄尔恍然抬头，发现眼前的世界已经彻底变了样。他背后那些狂暴的书页正在渐渐恢复原状，水中无形的手撕扯着他身为死人的身体，让他痛不欲生。
　　这里不再是拉莫尔的塔，空间不知何时被置换了，这是一篇非常相似的黑色水域，但是，其中的氛围与他老师的塔截然不同。
　　“我这个地方和老师的塔有些相像，对吧？”露西尔从不远处一块湖中岛上走了过来，她突然揪着厄尔的头发将他从水中半拉了出来，一把将他摔在岸边尖锐的石块上。
　　暗红色的液体顺着石块流入黑色的湖泊之中。
　　“你们原来还会流血啊？露西尔新奇地瞪着厄尔额角的伤口，无视了对方恶毒的眼神，“真有趣，老师们到底在你们身上放了什么诅咒，我把你们带回去解剖一下怎么样？”
　　“你想做什么？”厄尔嗓音沙哑地说着，他的下半身湮没在水利，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渐渐溶解他的脚，腿……钻心的疼攻击着他的精神。
　　“我只是在想怎么把这些笔记从你身体里抽出来——你可真是个中忠诚的好学生，竟然把老师的笔记吃进去了吗，还是塞身体里去的呀？”
　　“让我想想，我是不是得直接挖出来？”
　　露西尔从身后抽出了一把小刀，与之前割开罗莎，处理她的污染时一模一样的小刀。但这一次她毫不手软，直接从胸前插进了肋骨之中。
　　黑色的烟雾呈书页状溢出厄尔的胸口，他发出非人的叫声。
　　“怎么出不来？难道我要把你整个切开才行吗，这样以来，这把刀不够大……”
　　厄尔突然抓住了露西尔的前襟。
　　“你就是在报复我，对不对，你就是在报复我！”厄尔忍着剧痛狞笑着，“那几年，你踩着我，往上爬，爬进了老师的眼睛里，然后我就失去价值了，对吗？”
　　“对啊，不然呢？”
　　露西尔从另一个角度下了一刀，暗红色的腥臭血液从伤口之间喷涌而出。
　　“哈哈哈哈你……无耻的贱人！只要有好处，看看，你甚至能和圣骑士合作！”厄尔知道他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自暴自弃地抓住胸口的刀柄，“怎么？圣光的味道比较好闻？还是他那样子够大，更能满足你？”
　　露西尔感觉刀尖已经触及骨骼了，于是她换了个方向，挣脱了厄尔的抓握。
　　厄尔相应地惨叫了一声。
　　“首先，我花了那么多心思跑过来追你们，杀你们，还真没什么好处。我杀你们是为了维护我自己的形象——抱歉，这话听起来很虚伪，但是你们做的事，最后很可能直接推到我的头上，不是吗？”
　　“还有么……”
　　露西一笑：“人家的确比你大哦。”
　　她突然转动刀柄，黑色的书页终于汹涌地从伤口中跑了出来。她松开厄尔，尸体像一团垃圾般滑入了水中，接着伸手接住了那些虚幻的书页。
　　那些书页轻软，有温度，仿佛是活物般有节奏地跳动着，露西尔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这些所谓的笔记是拉莫尔用自己的血肉作为媒介制成的物品。如果没有她的这三位同僚经手过，她接触的一瞬间说不定就会被它控制精神。
　　腥臭的血液粘在书页上，露西尔翻开漆黑的书页，寻找起她需要的那部分。
　　身后有人踏过草丛走来的声音。
　　露西尔猛得回头，看到是圣骑士。
　　他的一只手已经全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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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QVQ
这个小地图就，其实非常简单，主要是给两位谈恋爱用的（？）
真正的boss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