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乡人》西林分散剂

89、费因特镇（3）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吧。”
　　孩子一言不发，依旧直愣愣地望着凯尔温。他看起来大概七八岁，瘦巴巴，污渍从他的小腿一直蔓延到脖颈，略微散发出不太愉快的味道。
　　他的肚子突然发出咕噜噜的叫声。
　　凯尔温对他笑道：“我带你去买吃的吧。”
　　小孩的眼睛亮了一些。
　　“我叫比尔。” 他介绍自己道。
　　镇子上并没有专门的食堂饭馆，小男孩比尔带这凯尔温扰了好几条路，从一个货仓样的地方买了一条黑面包。凯尔温看着他啃下了半条，剩下半条似乎像带回去。
　　“你们的粮食都是从哪里运过来的？”凯尔温问道。
　　“南边。”吃下东西后比尔话稍微多了一些，“每年冬天我们把那些布卖给外面来的商人，他们再卖给我们面包，可以吃一个冬天。”
　　“只有面包吗？”
　　“还有腌肉，但我从来都没吃过。”比尔说道，脸上没什么表情。
　　凯尔温把手中剩下的零钱都给了小男孩。
　　比尔长大了嘴巴。
　　“这些够我和妈妈，爷爷可以吃上七天了。”
　　凯尔温敏锐地抓住了细节：“你爸爸不在家里？”
　　“嗯！爸爸在码头干活，两个月回来一次，他们总是说我没有爸爸，所以我要和他们打架。。” 比尔露出了个笑容，“不过爸爸回来的时候每次都给我带鱼！
　　凯尔温和这个小男孩一路闲聊一路往北走去。
　　“你说你爸爸在码头工作，那么你呢，你长大以后想干什么呢？”
　　“爸爸说明年我就要和他一起去码头干活了。”比尔将硬邦邦的面包夹在他细瘦的胳膊下，“幸好姐姐去年嫁走了，妈妈说，不然我们养不起那么多人，迟早要饿死一两个——我到家了！”
　　比尔正絮絮叨叨地讲着他家里的情况，突然兴奋地往前一指。
　　这是在镇子北面的，正对着一条不窄的街道。
　　“妈妈！”比尔一下子推开了门，朝里面大叫道。
　　凯尔温默默地站在门外，突然看到了门牌上的名字。
　　卢克·弗洛瑞斯。
　　弗洛瑞斯是露西尔的姓氏——是巧合吗？
　　凯尔温在开门的一瞬间瞥见了小屋里的景象，一个狗搂着身躯的女人正在训斥着比尔，她夺过比尔手中的面包，漏出身后一张矮床，床上躺着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正在勉力地呼吸着。
　　女人戒备地望向站在门外的凯尔温：“你是外乡人？”
　　“我暂时路过了这儿，遇到了你的孩子，他被其他孩子欺负——”
　　女人突然扇了比尔一巴掌。
　　“你又打架！真该叫你爹早点把你带出去干活，留在这里就知道惹祸！你的那几个姐姐也不争气，嫁的都是什么东西，就没一个有用的……”
　　那个女人骂着骂着突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凯尔温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露西尔说“这里什么变化都没有”时表情会那么复杂。
　　露西尔口中她那时的生活，几十年过去了，的确是一点变化都没有。一代人完全重复着上一代的生活。
　　哭了一会儿那女人似乎终于意识到这里还有外人，她生硬地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你们家姓弗洛瑞斯？”
　　女人大声地醒了把鼻涕：“外面不是贴着吗。”
　　“那么冒昧地问一下，你们父辈——也有可能是组辈上，有没有，失踪的人？”
　　女人的表情愈加戒备，她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凯尔温，似乎是打算关门。
　　“抱歉，打扰了，请当我没有来过吧——”凯尔温浅浅地鞠了一躬，打算离开，但”一个声音突然回答了他。
　　“有的。”
　　不是那个女人，而是躺在床上的那个老人回答的。
　　他声音微弱，但还是被门口的圣骑士捕捉到了：“我有一个姐姐，在我十岁的时候失踪了。”

　　于是，露西尔从她复原的诅咒模型里回过神来时，旁边站了一个怯生生的小孩子。
　　“……阿婆…？”
　　“啊？你在叫我？”露西尔下意识地放了几个没有痕迹侦测法术到这孩子身上，确定这不是什么糟糕东西的变出来吓她的。
　　然后她看见了站在后面的凯尔温。
　　“他是你的侄孙——你弟弟的孙子。”
　　露西尔瞪着凯尔温。
　　“别误会，我没有特地去打听你的家。只是我在路上遇到了这个小朋友，把他送回家的时候，碰巧发现他应该是你的后代。”
　　“那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小朋友被他的妈妈打了一顿赶出了家门，暂时没地方去。”
　　露西尔瞥了眼比尔：“你刚刚叫我什么？”
　　“是，是大哥哥让我这么叫的，他说，他说你是我爷爷的姐姐……”比尔结结巴巴地讲着，不自觉地往后退，这个陌生的姐姐比起给他买面包的大哥哥看起来凶多了。
　　“哦？那你就信了？”露西尔冷笑着说道。
　　“我……我……”比尔无助地望向凯尔温，突然被一双微冷的手捧住脸。那双手把一些凉凉的东西涂在他眼剑下的淤青上。
　　是那位“阿婆”。她仔细地把膏药抹在他脸上，然后问道：“会认字写字了吗，家里有让你出去读书吗？”
　　“学过认字了，明年我跟着爸爸去码头了。”比尔乖乖地回答道。
　　露西尔叹了口气，瞪了凯尔温一眼：“我现在身上带钱，借我六枚银币。”
　　凯尔温不明所以地拿出六枚银币给了露西尔。
　　“给镇南的棉麻商半枚银币，他会把你带到达斯克邦；如果给布匹商一枚银币，他就可以把你带过大沼泽，到达王都城镇圈外围。”露西尔把一枚银币放在比尔手中，接着拿起另外一枚，“再来一枚银币，足够你在整个旅途吃喝带到花费了。”
　　比尔茫然地看着这个所谓的“阿婆”，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她又拨出两枚银币：“给达斯克邦纺织厂里的老师傅两枚银币，你就可以当他的学徒。”
　　“学两年之后，你就可以在纺织厂里当个初级技师，五年以后就能成为高级技师。。”
　　露西尔又把两枚银币放到比尔手里：“这两枚够你头两个月没工钱时的生活费。”
　　“剩下的这一枚你可以自己用着以备不时之需，也可以留给你的家人。”露西尔把所有的银币都放到了比尔手里，“不要去码头找活干。那里都是走私犯，如果是往北地去的的走私犯，你会被海盗们抓住，碎成一块块的，扔给他们的狗当晚饭吃。”
　　比尔被吓到了，他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露西尔。
　　“去达斯克邦，或者走出大沼泽，你也可以不选择去纺织厂工作，外面总有更好的出路，那里有更好的生活，有更多的选择，不要跟你爸爸走，也不要留在这里。”
　　比尔愣愣地看着露西尔，像是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露西尔又随便问了他一些问题，最后还是把他留下来吃了个晚饭。虽然小旅店中的食物也不怎么样，但比尔还是快乐地吃了个饱。脸身上被打伤的伤口似乎都不疼了。
　　“谢谢大哥哥。谢谢……谢谢阿婆。”
　　“……“露西尔忍住了抽搐的表情，瞟了眼凯尔温：“你带回来的，你送回去。”
　　“好，没问题。”
　　“比尔。”
　　刚要走出房门的孩子听到他的“阿婆”又叫住了他。
　　“下次又其他孩子欺负你，你就这么跟他们说，他们肯定会吓得马上跑开你——”
　　“你就和他们说，你的阿婆是住在海的那一边的老巫婆，专门抓不听话的小孩子炖成汤喝。要是他们不信，你就把这个东西拿出来吓他们。”
　　露西尔把一个硬币样的东西递给比尔，他一接过去，那硬币模样的东西上便腾得出现一个巨大的恶鬼脸。
　　“啊！”比尔被吓得大叫了一声，接着才发现那东西似乎不会伤害他。
　　“这就是那个老巫婆，吓人吧？”露西尔笑着对他说道。
　　“哦……”比尔恍然大悟，操控着那个印有戏法的徽记，“嗯！谢谢阿婆！”
　　露西尔的笑脸一下子扭曲了。
　　“为什么要让他叫我阿婆？”
　　把比尔送回家后，露西尔质问着凯尔温。
　　“我只是告诉他你真实的辈分。”凯尔温无辜道。
　　“呵，你还让他叫你哥哥，这么算下来，你应该和他同辈啊？”露西尔揪住凯尔温的前襟问道，“你也应该叫我一声婆婆吧？”
　　“婆婆？”凯尔温关上房门，任由露西尔把他拉了进去，“按照你编出来的故事，我不是应该叫你……妈妈吗？”
　　这声妈妈是在耳边叫轻声叫的。露西尔吓得抖了一下：“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儿子，别乱叫。”
　　“好好，我只是开个玩笑。”凯尔温笑着叹了一口气，“有一件事也许应该和你说一声，就是，你的弟弟好像快死了，我去你侄孙家里的时候，他好像快不行了。
　　露西尔一顿：“哦，我知道了。”
　　凯尔温试探着问道：“你想回去看看吗？”
　　“我有两个弟弟，一个我从四岁开始带，一个从三岁就开始带，喂他们吃饭，给他们洗衣服，一直到他们可以出门跟父亲去工作的年纪；还有一个妹妹，不过她两岁的时候我就离开了。”
　　露西尔嘴角微微上翘：“我都管了他们这么多年，总不至于连收尸都要我去吧。”
　　“我知道了，”凯尔温对露西尔的决议没有任何反对。“那么我名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我们明天下午就可以走了，诅咒解析得差不多了。”露西尔顺手让房间显现出荧蓝色的光芒，结构复杂的咒文在上面流淌着，“我那两个同事的确算是某些意义以上的天才，他们把老师废弃的死灵法术拼拼凑凑，就弄出这种新的活死人来。怪不得他们喜欢研究老师之前废弃的实验室。”
　　“这么急吗？“
　　“我要尽快找到他们，把他们处理了。”露西尔收回了那些咒文模型，“然后就结束了，我可以回北地了。”
　　露西尔往床上一摊，床板发出嘎吱一声：“自从我在北地建塔以后，很少离开这么久过。”
　　“……这床看起来都快破了，声音真大。”凯尔温突然岔开了话题。
　　露西尔不明所以地说道：“这里本来就没什么林地，本地连木匠都缺，家具都是外面过来的，当然又旧又破——”
　　她突然不说话，直直地盯着凯尔温。
　　“地板也不怎么牢，”凯尔温慢慢地说着，坐到露西尔身边，“椅子也一样——不如你一起加固一下？”
　　“嗯……我不太擅长这种修修补补的小法术，你知道的，不如我把这个房间的空间暂时地割开，那就一劳永逸了。”露西尔凑到凯尔温耳边轻声呢喃道。
　　“不错的主意。
　　“要多久，一个小时够了吗？”
　　“一个小时？天才刚黑呢。”
　　“哦。那么到明天日出之前......这总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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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QVQ
突然发现文案里把立意也给放出来了，发现我写的好像阅读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