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乡人》西林分散剂

112、科莱普斯（11）

　　罗耀拉靠在祭坛旁边，他面色微青，像是操劳过度。
　　他喃喃自语着：“我给你另外一副身体，怎么样，帮我完成这个仪式。”
　　我对这个仪式不感兴趣。
　　“我会给你在远离王都的角落找一间大房子，还有我们世代的遗产，可以保证你舒舒服服地过几十年。”
　　我不需要。
　　罗耀拉有些不耐烦，然而越是不耐烦，他脸上的青色也越是明显。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完成仪式后我可以消失，但是你会留存着，你，你……你到底想要什么！”
　　奇怪，你附身了我来达成你的目的，现在却是你求我来帮你。
　　“我没有求你！我不需要求你！你这个人为什么这么奇怪！这几个月来我不停地向你许诺，答应等我完成以后给你报酬，可你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和你说过好几遍，南方，沿着你曾经见过的那条银叶河，你就能到达如今神明居住的地方——你这么虔诚的家伙难道不想去见一见吗，那里不是每一个虔诚信徒的圣地吗？”
　　抱歉，我还真没有什么想法。
　　“你……”
　　神选者大人，有件事你可能搞错了，我没有那么虔诚。
　　“如果你没有那么虔诚……为什么从早到晚都在自己脑子里背诵圣典？”
　　只是为了保持清醒罢了。
　　“你真奇怪……按照四百年前我设计的教义，你们这些虔信徒命名应当疯狂地追寻神明的痕迹，你怎么会……”
　　我的归宿不在神明身边。信仰是一件纯粹精神层面的事情，将它视为毕生的追求显得非常不理智。
　　“呵，那你的归宿在何处？”
　　我只是一个从贫穷乡村里走出来的小牧师——虽然那里已经被毁灭，但我从那里出来，也应当回到那里去。
　　“你真是一个冥顽不化的家伙！”
　　----------------------------------
　　长廊的尽头是一个关着门的房间，米丽莎在门口倾听了许久，没有听到里面有任何动静，于是她用防备的姿势推门进去。
　　门里是一个带着阳台的宽阔房间，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靠近阳台的地方。
　　“你是米丽莎·银叶？”
　　那个高大的身影转了过来，对着进门的人询问道。
　　他的年龄应当不大，最多三十岁出头，拥有一副英武的模样，然而深蓝色的双眼却如同老者一般沧桑而疲惫。
　　米丽莎突然认出了这个人是谁。
　　这是她母亲的父亲，也就是当今帝国的国王。
　　米丽莎在很小的时候跟随母亲见过这个人，然而她不记得国王长得那么年轻。至少在她的记忆里，那个国王至少是五十来岁的中年人了。难道这是他的私生子？想到这一点，米丽莎一时间觉得轻松了不少。
　　也许他就是来劝说自己放弃王位的。这正合她意。
　　然而那位与国王面相几乎一致的男人一开口就浇灭了米丽莎心底的期望。
　　“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机会见见我的外甥女……竟然是在这种时刻。”那人面上露出疲惫的微笑，“真是抱歉。”
　　“我知道你在奇怪什么事情。我看起来不像你记忆中的那样，是吗？”
　　国王呵呵地笑道：这四百多年来，我一直变幻着样貌，从幼年到青年，中年再到老年；然后从坟墓中爬出来，一次次地循环。这已经是我的第七次循环了。”
　　米丽莎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人。
　　“曾经我都会捏造自己的子嗣，但是在上一个循环之中，我有了自己的孩子。”
　　米丽莎近乎呆滞地听着这位国王将他的秘密通口盘出，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马上要被灭口了。不过她本身就警惕地做了不少准备，外面赫伯特家族的玛丽安，露西尔还有凯尔温都知道她独自一人来见国王了，而托瑞达和格伦特家族也都期盼着她能安全地登上王位……她自身的安全问题应当是可以保证的。
　　“您为什么和我说这些？”米丽莎冷冷地问道。
　　“我知道你无意继承王位。”国王说道，“我只是想在离去之前和我唯一的亲人聊聊往事。”
　　往事？米丽莎谨慎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看着这位年轻的国王。
　　“四百年前，我在罗耀拉的帮助下，窥见了那些神灵的秘密，他们为了不让我泄密，给了我长久的寿命和健康的身体作为补偿。帝国也因此建立起来，那些神灵告诉过我，在这片大陆上，从来没有任何人将它统一起来，我是第一个做到的——如果把那片北地排除在外的话。”
　　说道这里的时候，国王的眼中流露出些许自豪的神情。
　　“四百年来，帝国的国王一直都是你？”
　　米丽莎问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如果没有一个统一的国王，那么也不会有一个统一的帝国。”国王继续说着，“实话实说，艾莉娜是一个意外。我从没想过我的生命中会有一个孩子诞生，还是如此叛逆，生机勃勃的孩子。我知道我永远都无法控制她……
　　“因此我亲手将她推向了死亡。”
　　“你说什么？”
　　“是的，就是我亲手杀死了我的女儿，你的母亲——我知道罗耀拉的计划，他要从沙漠之中复活，而这必然会引起一场恐怖的亡灵风暴。我的女儿，圣骑士艾莉娜·海姆斯，她的责任心不会允许这场风暴伤及无辜，所以她必定会牺牲自己，来保全他人。
　　“这并不是一个缜密的计划，我们要瞒过当时骑士团的大部分成员，还要选出愿意合作的神殿人员，还要算准罗耀拉他布置生效的时间……”
　　“我很高兴我的女儿如我想象中一样，义无反顾地牺牲了。”
　　夕阳从阳台之上照进了宽阔的房间，金红色的光芒从墙壁蔓延到了地上，米丽莎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被冻住了。她追求了几十年的真相突然就出现了，还是这位凶手亲口承认的。
　　迷茫要远远大于愤怒。米丽莎微微扯了扯嘴角，却不知道自己是想要哭泣还是怒吼。
　　背对着夕阳的国王是一团昏暗的阴影，他面对米丽莎渐渐展露一个笑容：“我就是杀死了你母亲的凶手——孩子，你愿意来杀掉我吗？
　　“杀掉我，你的大仇得报，而这个帝国也将属于你。”
　　--------------------
　　“我可以按照我们出来时候的那几个传送点回去。”
　　“不，法师会议就在王都，不要忘记那里也有擅长传送类法术的法师，就算他们没有一个比得过你，想要找到你的踪迹还是很简单的。”凯尔温说否定道。
　　“那怎么办？”
　　“我去做诱饵。”凯尔温说道，“他们不会相信我，但我毕竟是一个圣骑士，是神殿和帝国最喜欢的战力，如果我们好好地演一场戏……也许他们就会上当受骗，然后……”
　　“演什么戏？”露西尔万分疑惑。
　　凯尔温靠在露西尔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露西尔的嘴角渐渐上翘。

　　杜曼·格伦特观察着傍晚的天空，他身后的法师们以及一部分受他管辖的骑士团成员们都在不远处等待着。他们收到帝国的命令，要阻止黑女巫进入王都。
　　星辉已经渐渐显露，在灿烂的晚霞中走出复杂的痕迹。那些擅长控制天气的法师必须学会解读星象，而像他这样操控抽象概念的法师则须要学同样抽象的概念甚至是算数学。
　　当初他的这门课并不好，在他获得天才这个名声之前，他甚至一度想要放弃。
　　后来是露西尔帮他补上了这门课……那个比他小了三岁的低年级女生，不像他的其他情/人那样更喜欢和他在纯粹的欢愉中消磨时光，每一次见面她都目光炯炯地盯着他送的宝石，满眼都是对财富的贪婪，这让他很长时间里面以为露西尔就是一个肤浅的拜金者，因此对她兴趣锐减，直到她轻而易举地帮他做完了某次抽象概念课的作业并得了高分，直到他在偶尔撞见了抱着成摞破旧二手法术书的露西尔，他意识到事情可能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
　　但他从来都没有细想过。甚至在那些闹事的学生将莫须有的罪名安放在露西尔身上，最终导致她被开除离校的时候，他也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想。
　　如果他当初，至少在听到露西尔要被开除之后，去找她，和她聊上一句话，他们会不会拥有不一样的结局？也许她可以继续在学院里学习，成为百年难见的平民天才，留任学院，或者进入法师会议……至少，至少不用遭遇这么多的痛苦——杜曼不敢回想他在塔利斯宅里面翻阅到的那些记录，那些沾满了人类鲜血的记录，心安理得地躺在积灰的橱柜中，掩藏着五十年前的罪恶——
　　“议长，你看那边是什么？”
　　一个手下突然提醒了杜曼。他猛得抬头，看到两个人从虚空中突然钻了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QVQ
（这两天都在医院帮忙看病写得很匆忙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