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南予北》K兽

3、郑州

　　自那天向莓莓说起这件往事之后，薛以南就没再提及感情话题。咖啡店的事情每天都有很多，店里除了大老板就是他俩，周末时候会有一个兼职过来帮忙，但也不算员工。近日，店里的咖啡机出了点毛病，薛以南找大老板拿指示，大老板利落地发了一串电话号码过来，说这是买机子的代理商，有事全找她。
　　薛以南先是回了一串省略号，又问：那这代理商姓什么的。
　　“姓温吧，好像。”
　　薛以南顿了顿。
　　“夭寿咧，真是冥冥中自有安排啊！”一直没说话的莓莓突然在群聊里插话。
　　“？”大老板发了个问号。
　　“你好好拉你的屎！”薛以南回复。
　　“？”大老板又发了个问号。

　　中华大地那么多姓氏那么多人，天底下姓温的人多了去了，总不能是同一个吧？
　　薛以南拿着手机呆了很久，最后还是一咬牙，将大老板发的那串号码粘贴到拨号盘上。
　　号码归属地，郑州。
　　薛以南觉得后背有点发凉。

　　嘟——
　　嘟——
　　嘟——
　　薛以南强装镇定地摆弄着吧台上的小摆件，手机听筒贴近了耳朵，死死贴着。

　　“喂你好。”
　　这通电话像是突然被接通，薛以南吓得一激灵，也没听清对方的声音是不是自己所熟悉的，倒是慌得把小摆件弄坏了。
　　“你好？”电话那头是一阵温婉女声，但是信号似乎不是很好，有点沙沙的电流声，所以听不真切。
　　“啊，你好！”薛以南回过神来，想起正事，“温小姐是吗，我这边是厦门海沧区‘独一’咖啡馆，大概半年前，我们向你这边订购了一些机器。”
　　对方先是沉默了几秒钟，尔后响起了翻阅纸张的声音。薛以南正犹豫要不要发问，那头就回答她：“噢我有看到，‘独一’咖啡馆是吗？”
　　“是。”
　　“嗯。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机器方面出了一些问题，查了说明书，但是没有效果。所以向你这边反映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解决方法。”
　　薛以南的情绪慢慢平复，只是这电流音后的声音……还真是有点可疑。
　　“问题严重吗？”
　　“我觉得——”薛以南回头看了一眼，再看了看散落一地的零件，“挺严重的。”
　　“这样吧，你按照这个手机号码加我微信，我需要了解清楚情况再给你们处理问题。你看这样可不可以？”
　　“噢，好。”
　　“嗯嗯，那就先这样。”
　　“好……”
　　嘟。
　　对方挂得非常速度。
　　薛以南的模样有点吃瘪。

　　复制，打开微信，搜索，粘贴。
　　一个头像是只猪的账号，坐标河南郑州。
　　薛以南把这两行资料看来看去，最后还是发起了好友申请，备注信息里写着：独一咖啡馆。

　　关于郑州我知道的不多
　　为了爱情曾经去过那里
　　多少次在火车上路过这城市
　　一个人悄悄地想起她
　　……
　　在薛以南等待验证通过的十来分钟里，她点了一首李志的歌，关于郑州的回忆。
　　嗯，那个姓温的，也是郑州人。
　　那曾经是一座渴望至极，日思夜想都要去的地方。
　　薛以南给她备注：可疑郑州人。

　　不知道是薛以南多心还是怎么的，这个可疑的代理商，给她一种奇怪的预感。先是通电话时对方听到声音后沉默了一会儿，后来便是介绍姓氏之后的不回复……薛以南有一种直觉，觉得这个代理商，有可能就是三年前那个没说名字没看到样子的、姓温的网恋对象。
　　但是国内十几亿人，她们两个竟然能因为一台坏掉的咖啡机重遇对方，也是神了。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什么东西……”薛以南点进这个可疑人的朋友圈，发现里头什么都没有。唔，有可能只是一个工作号，所以没什么内容，有也只是卖机器。“幸好我的朋友圈也没啥东西，这样对比，不亏！”
　　如果她真的是她，那……
　　想到这里，薛以南有些无措。
　　如果真的是她，那她们两个，是当作不认识对方还是重修旧好？……不过人家可能早就有男朋友或者女朋友了，又不是故意等她薛以南来娶。到那时候，又该怎么好？薛以南沉重地闭上了眼。
　　莓莓从卫生间出来时，看到的便是薛以南一脸愁容对着断开两截小摆件的默哀模样。“哎，不就五六块钱的东西吗，别愁了，杂物房里还有一盒，盒里还有八个……”
　　“莓莓啊！！！！！”
　　“？？？？？”
　　莓莓下意识就跳开三步远。
　　一般薛以南求救，都不会是什么简单事。
　　“我感觉自己遇上了人生大难题……”薛以南皱着眉头看向他，脸上写满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老板叫我找的那个代理商……”
　　莓莓睁大了双眼，察觉到什么。
　　“那个代理商……”
　　“！！！——”
　　“可能……”
　　“！！！——”
　　“应该是……”
　　“网络姻缘一线牵！！！薛以南！！！！”

　　啊。
　　薛以南无力地扶了一下脑袋。

　　郑州人，也是姓温的，讲话的声音那么像，而且打字习惯同样是不喜欢用标点符号选择空格代替……如果这个人不是她，只能说她们之间真的有太多相似点。但薛以南又不想贸贸然地发出疑问，毕竟这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万一人家早就忘了呢？而且当年那笔账那么乱，要真说起来了，指不定对方会骂她个没完。
　　莓莓那家伙没给出什么好主意，一直大呼小叫地说网络姻缘一线牵，然后还打电话跟他的宝贝男朋友说起。薛以南满头黑线，就这么坐在吧台看着他聊了一个多小时电话，最后那个高大英俊男朋友来了，莓莓小鸟依人般过去拉起他的手，两个人恩恩爱爱地出门去。
　　“阿南，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薛以南瞥了一眼这对般配至极的大男生，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点外卖吧。你记得七点钟要准时回到，晚上有人过来修理机器，多个人看着。”
　　“好啦，我知道。”
　　“嗯，去吧。”

　　一个人在店里的时候，薛以南喜欢放一些民谣。
　　像老宋的歌，李志的，陈粒的，等等都可以。
　　莓莓自己看店的时候就喜欢放一些欧美轻快音乐，然后一边听着自己不会唱的英文歌，站在吧台摇头晃脑。
　　独一咖啡馆有一些熟客，就是依据店里放的音乐来猜测今天是谁在看店。
　　莓莓出门之后没多久，来了一个男生，点了一杯拿铁。薛以南瞄了一眼早已瘫痪的机器，只好又去杂物房将以前用的小机器拿出来顶替，先做完下午这几单。正拉花的时候，那坐在门口边上的男生开始打电话，脸色阴郁，似乎在跟人争吵。
　　“你的拿铁。”
　　“嗯。”
　　薛以南回到吧台，打开了微信页面，看着那个‘可疑郑州人’犹豫许久，最后还是不知道该不该问出口。

　　“有什么事情我们好好聊不可以吗？我们一开始也知道异地恋很辛苦不是吗？可是现在你却说熬不住了想分开，这对我公平吗？”那男生讲电话的声音很大，整个店里也只有他一个客人，有点醒目。薛以南瞄了一眼，默默地把脑袋埋了下去，两只耳朵竖着。
　　“我说过，我在努力让自己离开这个城市，我也很希望快点到你身边陪你啊。可是你要知道，很多事情不是我们想这样就能这样的，要考虑的东西有很多。厦门有我的父母，有我的朋友……哎，什么我又讲大道理，这不是。……宝贝，我们再坚持一下就好了啊，你要相信我……”
　　那男生原本是怒气冲冲的，聊着聊着，脸色就变了，好像有点自责，又有些难过。
　　“当初是你说相信我们能走下去的，不是吗？”他的最后一句话，甚至有些哀求的意思。但对方大概没有给出什么合适的答案吧，他最终失望地放下了手机，双目失神地坐在那儿，坐了很久。
　　过了半个小时，店门的风铃响了，那男生走了。
　　薛以南过去收拾东西，发现那杯拿铁，一口都没喝。

　　“异地恋……唉！”薛以南拿起那杯咖啡，自己喝了。

　　微信传来新讯息。
　　“可疑郑州人：你的全名，是不是叫薛以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