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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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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这里的日出美吧?”仿似山光连接天色,水光共了霞影,连菡跨坐在马上,怀中圈着容月,两人一马立在山崖边,沐浴晨光初现,炫目如同千年美梦。
容月的腿多年不便,不能骑马,蓝香川是个文官,不善骑马,出发那日,容月原是要和他一道坐马车,连菡却不让,一伸手把他拉到马上,扬鞭之下,马儿驮了两人飞奔而去。
于是,才有了两人此刻立于危崖之边,共赏逶迤日出。
“嗯”,容月往后靠,头颈枕到连菡肩窝,“不过菡儿,我们怎么可以抛下其他人,就这么跑了!”
“我想带你来看日出啊,他们太慢,等他们,就只看得到日落了”,连菡无所谓撅撅嘴,下马找到一处草厚的地方躺下,取下面纱往上盖,掩到了眼睛上。
这里,是他当日忘掉一切,从御剑山庄出来,找寻过往时经过的一处地方,没想到再一次到来,许多事已面目全非。
只是日出,依旧美。
山风忽然轻抚,掀起了面纱,强光刺激下,他立刻闭上了眼。
容月微微怔忪,苦涩一笑,下马坐到连菡身边,“菡儿……”你想他了,对么?
怎么会看不到,面纱微微掀起的时候,他眼角的湿润。
“什么事?”连菡侧身,枕到容月腿上,握住他的手贴到脸上,仍是闭着眼。
容月摇头,忽然想到连菡看不见,又道,“没什么,只是想喊你了!”
因为喊着你,念着你,你才不会忘了我。
“哦?喊我?我的名字很好听么?”连菡微微睁开眼,水色眸子中水色一片,新日的光辉在眼底映出浅浅一片橘色,长睫挂上细碎暖光。阳光太强,他还是半眯着眼。
“你自己的名字,好不好听不知道么?”容月眼底流露宠溺,举掌为他遮挡,又伸手在他脸上捏了捏。
“我觉得月的名字才好听”,连菡坐起来,凑近容月,直勾勾盯着他的脸看,额边一缕碎发调皮卷曲着。
容月被他看的不自在,脸色微红,微微别过脸去,又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看他。
“月……月……月……”,连菡看他又脸红了,当即玩心大起,扭过他的脸不让他躲,一声声一腔腔不停喊着,水色眸子一刻不放松,盯着他嫣红的脸,心道,真爱死了这样的月。
容月被他逼得尴尬不堪,又躲不开,索性闭眼不看,却感觉他口鼻间的气息,若有似无的吹到脸上,于是,脸更红了。
连菡不悦,狡黠一笑,伸出舌头去舔他的眼睑,间或仍不停叫他的名字,低低的笑声不断绝。
容月又气又羞,推开连菡连连后躲,却反被他扑压到身上。气的狠了,手指微动,拿出莲玉针在他眼前晃,语带威胁,“菡儿,别再胡闹了!”
连菡撇嘴,不屑仰脸,斜睨容月,一副吃定他的样子,“你以为我会怕你的莲玉九针?”
容月气结,但又无奈,举着莲玉针哭笑不得,无论如何也扎不下去。
连菡得意极了,冲他露齿一笑,像孩子炫耀战果般,既洋洋自得,又略带神秘。
突然,眼前银光一闪,莲玉针扎入了他眉心。
容月惊愕之下来不及去想,逼他下手的那股力道来自何处,急忙帮连菡拔针。针拔出,针尖离开皮肉,一颗极细小的血珠慢慢渗了出来,如同朱砂美人痣,艳极。
连菡顾不上疼,侧脸看身旁,那里不知什么时候蹲着一名少年,眉清目秀,肤色白皙,一张面容像是最高等的瓷器,精致可爱。
少年一见连菡看他,试探着轻唤了一声,“师兄——”
闻言,容月惊了,连菡呆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难道听错了?
少年又唤了一声,“师兄——”
声音轻轻荡荡,语速缓慢,像长久不能说话的人,突然能够发声了,略带着生涩。一声师兄唤的字字顿,句句思,仿佛下一刻就会哭出来,期盼着,却也不确定着,希翼着,却又可怜兮兮。
连菡急忙坐起来,愣是不知该如何反应,呆呆望着眼前的少年,双唇微动,说不出话来。
少年以为他默认了,清淡一笑,原本的焦虑、惶恐、担忧,全都不见了,居然伸手抱住了他,过了许久才放开,坐到旁边,将头靠到他肩上,“师兄……我终于找到你了……玦儿好想你啊……师兄真狠心……生玦儿的气生这么久……师兄……不要生玦儿气了……好不好……好不……好……”,话,说的吞吞吐吐,似乎觉得羞涩难耐。声音清越,直敲心底,却又仿佛来自远古,遥远飘渺,难以捉摸。
末了,声音渐渐低下去,少年靠在连菡肩头,居然睡着了。
这下,容月更惊了,连菡更呆了。
“他叫你师兄?”
“可我不认识他!”
“他这是睡着了?”
“看起来……好像是……”
“那现在,我们……”
“我们先回客栈吧……”
少年醒来,迷迷糊糊间,睡眼惺忪眨动了几下双眼,蓦地坐起来,双手伸出,四处摸索,声音略颤,唤道,“师兄——”
连菡正坐在桌前和容月饮茶,听到他的喊声,走到床边。
少年见他过来,急忙抓住他的手,眼中闪动喜悦,仍略带羞涩,“师兄,真的是你,真的是你,玦儿还以为是做梦呢,真的是师兄,太好了!”
看到他如此高兴,略有不忍,但连菡仍轻轻推开了他,“你师兄……是谁?”
少年闻言,敛住笑,微微低下头,面上浮出一片凄色,声音更加轻飘飘的,像是夜间轻抚过鬓角的风,淡若柳絮纷飞,“师兄,你还在生我的气么?我知道是我错了,不该放姐姐出来,可,姐姐好可怜,她天天求我,我……我也是没办法,不过,我知道错了,现在爹爹把姐姐关在了家里,我不会再心软了,师兄,你原谅我吧……师兄……师兄……”,话到了后来,变成了央求,少年正襟危坐,轻轻拉着连菡的衣袖,略微仰脸,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眼眶中的水雾。
连菡嘴唇微动,心中一软,轻轻抚上了少年的头,又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眼带求助,望向容月。
容月回给他一个微笑,像是那一年,在锦州,在他惊慌无助的时候,对他说“一切有我”时,走到床边,略微歪头,好奇问,“菡儿,这位是你朋友么?怎么不给我介绍?”
“呃……”连菡瞠目结舌,有翻白眼的冲动,他……这算解围么?
听了容月的话,少年扬眉,抬脸,嘴角弯出欢欣,“我叫丹玦,是师兄的师弟……不过……不过……你为什么叫师兄菡儿?”
少年这才反应过来容月对连菡的称呼,疑惑着轻蹙了眉,歪头望向连菡,长睫微眨,怔忪片刻,淡淡笑了,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明白,师兄是为了掩饰身份……玦儿一定不乱说话……”
说罢,自称丹玦的少年温柔笑了,怯生生的望着连菡,似乎在等着他称赞自己。
连菡头都懵了,讷讷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向来性子孤高,从小被容月宠惯了,行走江湖之时,也都是众人捧着、敬着、畏着,如今,蓦地出现一个少年,对他莫名依恋,反而弄得他有些手足无措。
还好容月机敏,为他解围,对丹玦道,“我叫容月,是菡儿的朋友,玦儿从哪里来,又是怎么找到菡儿的呢?”
一直乖觉的丹玦,听了容月的话,突然变得一本正经,他下了床,对着容月微微拜了一下,客气而礼貌的说,“师兄喜欢叫我玦儿,不过……”
不过,外人,他就不许了。
容月看着眼前少年,见他一张秀气的脸上,柔中带着不可移的坚持,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忍不住轻笑出声,声音柔软道,“好的,那我叫你丹玦,好么?”
丹玦歪头想了一下,微笑点头。
“师兄,怎么不说话呢?”察觉到连菡长久不语,丹玦又问。
“是……你……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连菡缓慢说着,盯着丹玦的眼看,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眉间轻蹙出疑惑。
“呃……”,丹玦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愉悦的事,牵动唇角,淡淡笑着,长睫微颤,“师兄说过,玦儿的鼻子最灵,像小狗,纵是看不到,闻着气味也能找到师兄……师兄的味道,玦儿永远忘不了,所以,不管师兄在哪里,玦儿一定能找到师兄!”
丹玦一声一个小狗,一句一个师兄,声音清越和淡,透着些微的骄傲——羞涩的少年,自觉终于做了一件值得说给师兄听的事。
连菡凝住脸色,一瞬,仿佛看到了无论经过如何轮回涤荡,仍然一尘不染的雪魄,心里不禁生出些许怜惜。
不过,什么?
这个少年,果然是看不见的么?
难怪从刚才就觉得奇怪,脸上表情那么丰富多彩,眼神却空茫无神,世间万物,在其中留不下一丝淡影,原来,果然是个眼盲的人!
但,既然眼盲又怎能认什么师兄?
难道,果然是小狗鼻子灵?
难道,这个世间果真这么奇妙?
连菡好笑,望向容月,容月也正望过来,冰蓝的眼珠中有了了然。
两人当即会心一笑,都认定眼前少年定是任性离家出走,路上经历了太多磨难,如今鬼灵精的随便认人做师兄,只求讨几天安稳日子过。机灵,可怜,却又可爱!
正当两人正眼神交流,该拿少年怎么办时,这边,丹玦像是受了重击,一下倒回床上,连菡急忙去扶他,问怎么回事。
丹玦一直和淡无暇,此刻听到连菡一问,脸红了,拽住他一点衣襟,声音细弱蚊蝇说道,“我……偷跑出来……怕爹爹找到……每个地方不敢多停留……我……我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所以,刚才的晕倒,现在的虚弱,都是饿的?
连菡看容月,容月也看他,两人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丹玦不知两人心思,越说声音越低,眼眶略微红了,皱皱鼻尖,羞涩着说出委屈,“师兄……玦儿饿了……”
“知道饿了?”连菡轻笑着拍拍丹玦的头,声音不自觉带了责备。
真是个不会照顾自己的孩子啊!
“嗯……”,丹玦垂下眼睫,羞愧不已。
“你先休息一下,我叫人给你做吃的!”连菡扶丹玦在床上躺下,说着就要离开。
丹玦不让,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摆,怯生生说道,“师兄……上一次你也是这么说……然后……就再没回来过……”,实在有太多的委屈,眼角终于湿润了,却拼命眨着长睫,倔强不让泪流下来。
连菡无奈,心中一软,握住丹玦的手,再一次看向容月。
容月会意,微笑点头,“我去叫人准备吃的,你陪着他!”说罢,转身离去。
丹玦终于如了愿,这才放开连菡的手,似乎又自觉过分了,别过脸去,不敢看连菡。
连菡自小被人宠惯了,这世间,他只在乎容月的喜忧,别人的哀乐,如果不是表现的太明白,他向来看不到。对于丹玦的羞、怯,他只觉得奇怪,默默守在床边许久,觉得恹了,就问起他来时的一切。
丹玦断断续续的说,他默默听,渐渐有了心疼。
原来,一路走来,少年三餐从来不济。
原来,下雨了,找不到地方躲,钻入的是野猪洞。
原来,御风而行,人们只当他是妖怪。
原来,跌跌撞撞,他只是个初入尘世的精灵儿,单纯懵懂,纯白如纸,无暇而不染尘。
“师兄,为什么那些人要打我、骂我?是我失了礼数吗?”
——因为,吃东西是要付银子的啊!
“师兄,外面的人都好陌生,我找不到师兄,问谁,谁也不答!”
——因为,外面的世界终没有家里好!
“师兄,你是不高兴见到我么?”
——因为,我本就不是你的师兄啊!
但连菡仍是笑眯眯听着丹玦略微压抑的兴高采烈,偶尔抬起手,轻轻摸摸上他的头,于是,少年就会温柔笑笑,双眸中闪动些微光芒,完全不像个看不到的人!
待容月再回转,丹玦恹恹的快要睡着了,仍是不放心,一只手捉住师兄一小片衣摆。
容月把清粥递到了连菡跟前,“你喂他!”
连菡点头,正要接碗,丹玦抢了过去,小口小口吃起来。
容月惊愕,看向丹玦,连菡也好奇,试探着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动。
“师兄,你做什么?”丹玦歪过头,疑惑连菡的举动。
“你看得见?”,不然,怎么吃起东西来像常人。
“……看不见的……”丹玦摇头,脸上堆起些许不悦,垂眼沉默许久后,小声解释,“不过,师兄教过我修炼,虽然看不到,但我能感觉到,师兄不是说过,如果有一天大成,皮肤也能做眼,只是……看不到颜色罢了,这是师兄教我的灵术,怎么忘了?”
少年说的略带哀怨,他哪里知道,一番话惊住了听的两人。
容月睁大眼看向连菡,眼中是深深的惊诧,他知道,丹玦所说的是五官潜移之术,这种灵术接近天道,虽然看起来丹玦似乎尚未大成,但也离之不远,没想到他小小年纪,能有这般成就,想来其他灵术也修炼的不少。
这边,连菡虽不明白容月脸色因何而变,但也知道,丹玦所讲之事,定非常事,不过灵术一道,他向来没兴趣,也不愿多想,怔忪片刻之后,再看丹玦,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疼痛,因为他无法想象,世间一切在眼中只有一个个灰灰白白的影子,该是多么单调、苍白。
“师兄,你忘了玦儿么?”丹玦仰脸问连菡,绝望中略带希翼,眼神空茫,闪烁着一碰即碎的脆弱。
“胡说些什么,好好喝完了,睡一觉!”连菡实在不愿让他难过,避过不答,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清粥,喂到他唇边。
不是他师兄,但,也怕碰坏了他!
丹玦似乎明白连菡在逃避,不再问了,乖乖喝完了剩下的清粥。喝完了粥,连菡将他按到床上,掖好被子,正要离去,手又被捉住了。
分明是不愿让他走,这次却不再开口央求,丹玦只直勾勾盯着连菡看,像是怕一眨眼他就不见了。
连菡轻轻笑了一下,将他的手放回被中,柔声道,“你放心,我不离开!”
“师兄戴上这个!” 丹玦眨眨眼,再眨眨眼,下定决心,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
“是什么?”连菡接过来看,是一枚指环,为龙形,首尾相衔,非玉非石,看不出质地,雕工很精细,龙身鳞甲片片分明,龙须根根清晰,尤其一对龙睛,隐约闪烁着狡黠调皮的光芒。
只是,这小龙一点没有万灵兽之首的至尊霸气,反而像是慵懒的小猫,四爪软软耷拉着,像它的主人,饿得太久,没力气了!
丹玦躺在床上,直勾勾看着连菡,不说话,像在探究什么。
连菡轻笑,试探道,“师兄认得的,对么?”
但,他不是师兄,所以,他不认得。可他却不说,不为别的,只为不想看到少年脸上再露出失望。
丹玦点点头,将指环戴到连菡右手中指上后,期盼的问,“好看么?”
连菡转动右手,并没觉着特别,但仍回答,“好看!”
丹玦笑了,眼睛弯成两弯月亮,说一声“我睡了”,立刻闭上了眼。
连菡淡笑,莫名看了看自己的手,觉得丹玦的心思,他猜不透,猜不透也就不去想了,起身离开。
刚推开门,眼前人影一晃,凤箫站到了眼前,媚眼如丝,眼角微微挑起,唇角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浑身一股妖气。
连菡深吸一口气,厌恶瞪他一眼,想绕开。
凤箫拉起他的右手,手指如蛇,缠上了他的手指,在那枚龙形指环上缓缓滑动。
连菡盯着凤箫,疑惑皱眉,却不问。
凤箫死盯着那枚指环看了很久,忽然抬睫冲连菡笑,凤目中盈动淡淡的紫,“公子,有些东西不能乱收的,否则被套住了,就再也摘不下来!”
“摘不下来?”连菡闻言错愕,下意识拨弄手上指环,发现并不紧,轻易就褪到了指尖,又怎么会摘不下来?
顿时,以为凤箫捉弄他,冷冷瞪过去。
凤箫仿若看不到,勾起唇角,看着连菡只是笑,笑中说不出的别有用意,看了许久,不说一个字,突然飘远,一瞬没了踪影,像来时那么突然,消失的也突然。
连菡看凤箫身影飘远,不屑撇嘴,把指环拨回指根,去寻容月。
到了容月的房间,只闻笛声,不见人影。走到窗前,往外看,果然,那人在月下。
一轮明月高挂墨色苍穹,星光点点,如同打翻了一地银沙,笛声清幽,自夜色中传来,如同清风拂流水,又如山间泻清泉,草上蝴蝶飞,花间露珠滚。
高密的树枝间,花容月貌的宫主斜斜依靠,澄潭般的乌发随着夜风轻轻拂动,在夜色中搅乱了月光,划出优美的弧线。
连菡不自觉勾出了笑,足尖轻点,轻身跃上枝头。落下之时,似无意,惹的一树绿叶抖动,发出沙沙声响,奇妙的正好合上了笛音。
容月见他神色得意,宠溺一笑,想停下。
连菡摆手,示意他继续,掏出银针,运力掷出。
顿时,穿叶断枝。
他双手在虚空中一揽,再加上内力往上一拂,一刹那,绿叶如雪片,在树顶炸开,徐徐飘落,叶面在空中翻转飘荡,将月光割成了碎片。
沐浴在如梦如幻的小把戏中,连菡痴痴看着容月,只见他笛横红唇间,手抚玉笛上,一眉一目,一颦一笑说不出的恬静平和,一时心动,轻轻靠上前,吻上他的脸颊。
容月淡淡笑了,停住笛声,要去揽连菡。连菡促狭一笑,反而捉住容月的手,将他抱到了怀中。
两人发丝缠绕,头顶叶片如雪,如临仙境。
容月静静靠在连菡肩头,过了许久轻声道,“丹玦,他是个灵术师。”
“你认为他是天阴教的人?”连菡手指缓缓抚过容月发丝,心不在焉的回答!
容月摇头,“这世间,并非只有天阴教才修习灵术!”
“月认为他是个世外高人?”连菡话语中充满戏谑,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笑着去咬容月耳垂,引得容月一阵轻颤,本能抓住他的右手,一抓之下感到异样,轻呼,“这是什么?”
“丹玦给的,非让戴上才许离开。”连菡举起右手,在容月眼前晃,手上指环在月光下散出莹莹光芒。
容月抓住连菡的手,轻轻抚摸指环,沉吟不语。
连菡以为他喜欢,要摘下来给他,然而,指环褪到指尖,就再也摘不下来了,像是生了根,画了牢,从指根到指间就是那条小龙的整个天地。
连菡觉得奇怪,用力拔,指环在指尖徘徊,却怎么也拔不下来,他太用力,手指渐渐变红,继而发乌,痛的他额上渗汗,双唇越抿越紧,仍是执拗不肯放弃。
容月蹙眉沉脸,伸手拉连菡,不想让他伤了自己。
连菡抬头看容月,见他冰蓝的眼中满是心疼,想起了刚才,原以为凤箫存心捉弄,没想到是真的,扁嘴道,“摘不下来了。”
容月淡淡笑了,轻抚连菡额前碎发,将他整个右手握到掌中,轻揉他已经开始红肿的手指,略带责备的说,“好,那就不要摘下来了!”
连菡抿唇偷笑。其实,手指上的那些疼于他哪里算的上疼,但他偏不说,静静靠在容月怀中,任他小心呵护,坏坏笑着,心想,再疼也不怕。
“咦——”,容月不知道连菡心思,抱着他许久,忽然诧异轻呼。
连菡闻声,顺着容月目光看向自己手指,眨眨眼,又眨眨眼,蓦地跳了起来,“这怎么回事?”
他忘了是在树上,猛地一跳,身子失去平衡,直往下掉,容月急忙探手,揽着他的腰,抱着他在半空回旋两圈,缓缓落下。
双脚刚占地,连菡就跑进屋内,把手指凑到烛光下看,指环真的起了变化,小龙原本慵懒无力的四爪,如今紧紧抠在指根,就连龙头也深深埋下,抵住指根。惊疑之下,他试探着又摘了摘指环,果然,小龙张开龙嘴,咬上了他的皮肤。
“它……是活的……”连菡看向容月,水色眸子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古籍记载,修炼灵术到化境,便可召唤并豢养远古灵兽作为式神,式神将会绝对执行主人的命令,除非主人死,或者收回命令,否则就是桑田变沧海,海枯和石烂,也不会有一丝犹豫。”
“你是说,丹玦他……”
“不,龙乃上古灵兽,力可毁天灭地,丹玦并不想伤害你,我看……他是怕你这个师兄再抛下他溜了……”话音未落,容月低声笑开了,花瓣红唇微微开阖,一丝一毫泄露着笑意,冰蓝眼珠中流光溢动,担心不多,戏谑不少。
连菡拧眉,轻轻拨了几下指环,小龙在他指间游动,月光皎洁,从窗口泻进,小龙眼中闪动着和容月一样的嘻笑。他顿时黑了脸,手指微动,掏出一枚银针,针尖对着小龙,恨恨威胁,“你再笑,我……”
他话未完,小龙蓦地抬头跃身,龙口一张,咬向银针。
连菡愣愣盯着自己的手,银针只剩一小截还在,他的银针虽然不如容月的莲玉九针,但也绝非普通人能毁得了的,更不用说那么小一条,身量仅够绕指一圈的小龙。
容月不像他那么惊讶,反而温柔的用一根手指抚摸那条小龙,小龙灵动,很享受的扬了扬头,然后乖乖趴下,很快闭上了眼。
“它竟然睡了?”连菡气结,声音因为被漠视变得发抖,冲容月抱怨。
容月轻笑,安抚的抱了抱他,“何必生气,它又不会伤你,不如好好睡一觉,明日再细问。”
连菡撇嘴,心中一个机灵,伏到容月耳边低语。不知他说了什么,容月的脸越来越红,埋怨而又责备的唤他名字。连菡不理,仍然说着让他脸红的话。容月气不过来,也只得由他去了,轻轻圈住他,任他在自己怀中笑的喘不过气来。
是时,月白风清,天青地苍,微风轻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