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皇帝狂追妻》雪夜暗度

7、第 7 章

　　尤枫没想到肃王并非如外表般冷峻，竟这般通情达理。当下他上前行礼道：“肃王，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肃王的出价十分公道。只是我无法出让，多谢肃王体谅我思亲心切。”

　　肃王点头。洛亦寒忽然道：“肃王，方才穹妹已经摆好了宴席，肃王与阿竹姑娘去哪儿了？让我们一通好找。”

　　众人皆惊异地看向两人，原来这琴师竟与肃王有瓜葛吗？

　　元冷竹知道洛亦寒这是故意挑破，大概也在试探她与穆明泓的关系。她正待开口，却听肃王正色道：“皇上亦命我寻访琴人。听闻元姑娘琴艺精绝，故特来论琴。不日想请姑娘入京。”

　　元冷竹吃了一惊，抬眼见穆明泓一脸冷肃。任谁也看不出他在信口开河。他这一句话解释了他自己为什么来画舫，又给她边解围边挖坑，滴水不漏。

　　十分可恶。

　　对他竟是半点都不能放松，她正色道：“不错，但我方才已与肃王请辞。家人有恙，我要留在金陵侍疾，无法响应征召。”说着她行了一礼，“民女还要多谢肃王体恤，令民女孝义为先。”

　　众人至此信了大半，纷纷赞扬肃王宽宏，冷竹孝悌。

　　穆明泓一脸冷肃，盯着元冷竹的神色更深沉。元冷竹落落大方地回看他。你能胡编乱造，我也能。休想在众人面前挤兑我，逼我不得不认账。

　　白玉波腹内冷笑，这小丫头何等奸猾，明明和肃王有首尾，却撇得干净。她怕是所图不小。绝色美人合该有如此心气，可惜了，实在可惜，若不是……罢了。

　　白玉波笑道：“大家别再这里干站着，前厅酒宴齐备，都来前厅落座。”又对肃王道：“王爷，请尝尝我们新做的菜式。”

　　众人皆望着肃王，不知道今日他会不会发什么惊人之语。早已准备与他辩难的才子们，又暗暗激动起来。

　　元冷竹不由踌躇。她知道前世肃王在此地，寥寥几句将江南士林，批的体无完肤。他忧虑国事，几不能成寐，他是想用一声惊雷，喝破梦中人。可惜事与愿违，反而埋下大患。

　　她前世彼时也替他不平，但后来她师傅说：“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船欲倾覆，船上人或醉生梦死，或换船逃生，或舀水补漏，皆是选择。各寻同道，各安天命，无需怨尤。”

　　元冷竹望着他，重活一世，此时此地，她究竟该选什么样的道？

　　元冷竹已经抢在穆明泓开口前，缓缓道：“王爷肩负寻找乐师，采集乐曲之任。今日盛会，或对王爷的使命有所助，不若入座先听听江南新声。”

　　穆明泓的眼睛闪过一道惊讶之色，元冷竹似乎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他脑海中的混乱片段中，就有今日之会。

　　幻象中，他对众人迎头痛击，大大开罪了江南士林豪绅。他登基之后想要增加财税，却屡屡遭江南财阀掣肘。

　　这幻象令他心惊不已，他醒后也曾思索，对江南士林，自己是否操之过急？

　　如今亲眼见警示之景重现，他不由更加谨慎。

　　此时穆明泓的感觉十分奇特，似乎身体里有两个自己。一时他觉得这些贪欲享乐的糊涂虫，需得骂醒，不可同流合污。

　　另一个自己却一脸沧桑地说，当头棒喝得对着开悟之人。否则若这一套放之四海而皆准，那和尚上街拿棒子敲路人，敲一个便能剃度一个，岂不是佛法早就一统四海了。

　　他恍惚了一瞬，不敢相信那语气平静中透着痛楚的失意中年人，真的是自己。

　　他回神便对上了元冷竹的目光，她眼神清澈，隐含规劝。

　　穆明泓终于不再考虑。他冲白玉波点头，转身便随着元冷竹，一起朝前厅走去。

　　元冷竹松了口气，心中也隐约有些酸痛。穆明泓性子极为执拗。前世她与她争执，他从未让过步。方才她开口就有些后悔。她早就厌倦与他争吵，下定决心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居然肯听他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她的目光微冷。

　　江南才子们，本等着肃王反对，便群起辩难，定要与他分辨明白。没想到这次他这般从善如流，皆有些措手不及。

　　洛亦寒给众人使个眼色，道：“进去再说。”原来他就没有打算在此处就驳倒肃王。入席之后，自有好戏奉上。

　　众人心领神会，随之步入画舫厅堂。

　　白玉波隐晦地与洛亦寒对视一眼，跟了上去。宁玉穹正看到两人交换的眼色，心中莫名不安。

　　这玉波楼一楼大厅，厅堂开阔明亮，陈设富丽精巧，美食佳肴皆备。歌姬们见他们到来，便一拥而上，挽臂叙话，颇为亲热。

　　也有大胆的姑娘想去挽肃王，肃王只微微一瞥，便被吓回来了。

　　座中只有尤枫是初来，没有相熟的姑娘。本来洛亦寒带他来要长见识，但是现在尤枫早跟随在肃王和元冷竹身后。

　　洛亦寒心中暗恨，愣头小子，两句就哄住了。一会儿可别误事儿。

　　以前元冷竹一直坐在宁玉穹身后帘幕之内，与乐师同桌。如今她既然已经亮相，无需再隐藏。她便打算坐到宁玉穹身边。

　　却听肃王道：“今日琴曲尚有疑问，有待商讨，给元琴师在侧设座。”

　　元冷竹惊讶地看他，他们什么时候讨论琴曲了？穆明泓眼神深沉，英俊的脸上不见半分心虚：“请。”

　　今日之宴十分重要，元冷竹决定先不与他计较。

　　她客气地一福身，坐在了肃王之侧。满庭欢歌笑语，两人相距不过一尺，仿佛回到前世宫中开宴之时。她恍惚间差一点要叫宫女为穆明泓布菜。

　　她略一定神，有些苦涩，略挪了挪椅子，离他远些。

　　肃王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精致高颈雕花鸟银酒壶。他正要微微拧着眉头开口，座中有女子，撤了酒上果子蜜。总算他想起这不是他肃王府。

　　他转头对白玉波道：“女子不便饮冷酒。上暖酒火炉来。”他英俊不凡，光彩照人。自入厅中，满座的女孩子都目光灼热地望着他。如今听他这般细心，立时有女孩笑着夸赞道：“公子真是体贴。”

　　元冷竹一听就知道他又来了，她前世是受够了。

　　她淡淡道：“不需给我。今天的无锡惠泉酒，甘冽清甜，热了虽然香气浓郁，也易发散，但却失了山泉之草木清气，失了口感。”

　　他二人始终是众人焦点，众人皆在暗暗打量他们。现下大家见元冷竹当众拒绝肃王好意，十分冷淡。看起她似乎与肃王确无牵扯。

　　洛亦寒在一边听得高兴，隔桌举杯道：“阿竹果真懂酒。”

　　元冷竹微微欠身。她眼角余光看到了穆明泓的沉凝之色。因穆明泓不喜欢女子饮酒，自己本爱酒，可自嫁与他，喝果子蜜喝到腻得慌。

　　她端起酒杯微啜一口，清冽美酒，顺嗓子眼入腹，着实爽快。好多年不见酒味了，这才是活着。

　　元冷竹虽尽量喝得斯文，但速度却不慢，立时酒杯见了底，又斟了一杯。

　　肃王看她皓腕微抬，扬起雪白脖颈，红唇轻启，杯到酒干，动作极为优美。

　　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他会觉得有姑娘喝酒模样如此美丽。

　　这样想的不只他一人。坐在右手的一位青年终于忍不住，大胆对元冷竹举杯道：“元姑娘，在下文凌宣，在下酒庄中有五十年女儿红，还是酿酒大师施三爷生前酿造。明日送与姑娘品尝。”

　　元冷竹一听就喜悦，道：“却之不恭，多谢。”

　　那青年大喜，举杯一饮而尽。文凌宣后来超过了洛家，成为江南首富。自己这趟也少不得他。前世穆明泓没少骂文凌宣是个奸商，一毛不拔就会哭穷。

　　穆明泓盯着文凌宣看了一眼，文凌宣只觉霎时冷飕飕的。

　　白玉波笑道：“有酒无乐不成席，还请赏鉴新进排演的《拜月》。”

　　元冷竹听到这曲目就有点惊。前世她只与穆明泓相遇的那夜，听过玉波楼唱《拜月》。据说因前世楼中客人不喜悲戚，这曲子就不再演了。

　　《拜月》总让她想起颠倒迷乱的那夜。她神色微动，一时握着酒杯的手晃了晃。忽的一只指节分明非常好看的手，伸了过来，已将她手中的酒杯接了过去。

　　“女孩最好喝果子蜜。”穆明泓终于说出了他最想说的话。

　　而元冷竹也听到了最不想听的话。瞬间方才的一丝迷乱消失了。

　　她果断地道：“多谢，但我最不喜果子蜜。”她看着肃王的眸子变得深黑，知道他又不开心了。很好，他不开心，她就开心了。

　　元冷竹又倒了一杯酒，慢慢啜饮。她缓缓道：“女孩最该做什么，女孩自己说的才作数。”

　　她红唇沾了酒越发娇艳，眸子水润，越发美艳惊人。她只着一件简单的湖蓝襦裙，便压倒座中精心打扮千娇百媚的群芳。

　　此时厅外拜月曲起，元冷竹暗暗松口气，幸而今日唱的是另一折。

　　小生嗓音清越：“①轻薄人情似纸。迁移世事如棋。今来古往不胜悲。何用虚名虚利。遇景且须行乐。当场谩共衔杯。莫敎花落子规啼。懊恨春光去矣。”

　　她抬眼看穆明泓，竟从他眼中见到那隐藏的很深的熟悉渴望。

　　她还第一次在白日，见到他的这眼神。她不禁被烫得转过眼去。心中一阵酸痛，今生你看的人又是谁？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加个收藏吧~
①出自《拜月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