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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舱中一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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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锋眼神一呆。老皇帝一挣跳下来,前面那些人齐声喊:“黄老爷福寿安康!”老皇帝抬手说免礼,他们便都站了起来,把老皇帝拥上船去。我在那群人里看到孙零,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他看到我,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又立刻移开了,仿佛根本就没有看到我。
说老实话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他什么都知道。以前不觉得怎样,现在却令我不快。
我想打人。
船开的时候我趴在船舷上一阵呕吐。下面汹涌的河水里还夹杂着些浮冰。我有些奇怪,春天早到了,怎么还有冰没有化掉。但是想想又笑了,昆仑山群峰上的冰雪又何曾化过。
欧阳锋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来:“你刚刚不是不舒服么?回舱里去,我叫人给你弄了碗安神汤,你喝了睡一觉就好了。”他的口气不知不觉地变得柔和了,但我总觉得不对劲。
有风吹过,我打了个寒颤。
虽然感觉很冷,却像是在温水里慢慢睡着的青蛙,突然被烫得清醒过来。
欧阳锋身上的披风哗的一声到了我肩上:“再不回去就该受风寒了。”
我一把扯下来:“不用。刚才闷得太久了,我就是想吹吹风。”
“真的?”
“你还想怎样?”
他眼睛瞪大了,忽然又呼了口气:“好吧。披上——”说着那披风又盖了过来,“不要太久。我下去等你——还是快点吧,我有东西给你看。”
所谓的要给我看的东西,居然是我那支铁箫。欧阳锋把它打磨得光滑了些,又加条穗子挂在下面。我愣住:“这……你从哪里找来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箫应该是在皇宫里表演那晚就丢掉了。那时他又不在,怎么可能知道这是我的东西……何况,欧阳钧恨我入骨,也决不愿意欧阳锋再和我有什么联系,怎么可能会把这东西给他?
他的手在下面轻轻拨动着穗子上拴着的玲珑剔透的一小块玉:“是姬虹拿来给我的。本想等你伤好了再给你,谁知你不告而别……”
姬虹啊。想起皇宫里匆匆见的一面,他跪在地上求容妃不要杀我……
感觉很是……歉疚。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怔在那里。仰头倒下去,身后有软软的靠垫。也许那安神药果真有用,忽然一阵倦意卷上来,眯着的眼缝里,看到的是这间舱房的某一角。那里挂着条不知道用什么料子织的帘子。上面的一片繁花仿佛在随风飘动,忽而又要满头满脸地落下来。我踏进这里来的时候,看着里面含而不露的奢华的一切,看着那些低眉顺眼地伺候他又躲躲闪闪地看我的人,才明白过来——他叫皇帝的那一声“舅舅”,究竟意味着什么。
也许我在城外那所宅院里的时候就应该明白的。只是那时我太懒,什么都不愿意想。
我无力躺倒。欧阳锋的声音从耳朵里灌进来:“此去还有半天的水路,睡吧。”我闭上眼睛,有点无可奈何的顺从。有什么东西盖到身上来,暖暖的,随着船的来回晃动,催人入眠。
昨天夜里没睡觉,我本以为自己会很快睡着的。谁知躺了许久,始终是在半梦半醒之间。朦胧中有无数的画面闪过。第一次见到他。第一次和他交手。第一次触摸到他。第一次两个人一起醒来。桃花岛上的转身一剑。重逢之后拼命地追逐。
短得像只有一瞬,长得像是已经过了一生。
迷糊中突然觉得胸口一片微凉,有什么软软的东西从上面滑过去——曾经有鞭痕纵横交错的地方。欧阳锋的声音有些空缈:“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顿了顿又说:“你就放心罢,你爹爹昨夜已经离开兴州了。他是坐船走的,哥哥没有追去。我知道你心里有怨……不高兴,就把气撒在我身上好了。”
他大概漏了一句。我还真没想过要把欧阳钧怎么样。
我听到自己说:“到头来,伤我最深的还是你。”
他说:“对不起。”似乎说了很多次,因为那声音一直在耳边回响。
我不回答。我以为我们之间是不用说对不起的。
“以后别乱跑了。就这样,不要走。”
我都不知道我这些话是怎么说出来的。我说:“我就是想跑也跑不掉呀,你又何苦假惺惺地求我?从前你就跟踪我,你派人去光明顶监视我,你在的时候就死死看着我,你不在的时候就把我关起来。可是你在做什么事情,你在想什么,你从来都不告诉我。你是不相信我么?还是根本就把我当成你养的——”
那两个字实在太难听。即使是在脑子混沌成一片的时候,也说不出口。大约是因为有些激动的缘故,脑子又清醒了些,耳边的声音也清晰起来。全然不似刚才那般温柔:“那又怎样?你不是从不在乎别人是怎么想的么?”
“我才不管别人!我在乎的是你怎么想!”
欧阳锋久久没有动静。
其实说不管别人是假的。他从容妃手里抢了老皇帝的命回来,这个功劳,足够他去跟李元昭要任何东西。到了那个时候,他也就不是我要的欧阳锋了。我的欧阳锋是个无家无累的杀手,不是位高权重的公子皇孙。
而且……如果我就此留在他身边,就算他不像从前那般束缚我了,也难保别的人……不会把我当成他的……
男宠。
孙零那副恭恭敬敬的嘴脸又重现在眼前,还有那个扫地的小厮——瞬间燃起的怒火足可以把我烧成灰。他们可以无视我,可以讨厌我,可以恨我——就是不可以这样侮辱我。要我在那样的眼光里面过日子,还不如杀了我。
欧阳锋终于说话了,语气里透着些不满:“我对你如何,你不如问问你自己——还有,我什么时候叫人去监视你了?”
我只觉得自己的火气已经冲出了头顶:“你敢说你没有?‘因为一品堂有人在光明顶,我随时都能知道你的消息……’这话是你在那个崖窟里亲口说的,你别不认!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
他不说话。船舱里静得不成样子,河浪拍打船身的声音仿佛就响在耳边。
我冷笑一声,把头歪到一边:“亏了我这些年一直都……我倒想知道,倘若我变心了,你又会如何——?”
下巴突然被一只手用力捏住,有尖利的指甲深深掐进唇角。我痛得眼睛都眯上了,只见欧阳锋那蝶翅般的睫毛就在眼前极近处扑闪。有股炽热的气流粗重地打在脸上,又不断游移着。我嘴角痛得不行,忍不住去拉开他的手。他的手松开了,又一下子紧紧托在我脑后,五指插在了头发里。我挣扎着想扭开,只觉两片滚烫的唇若即若离地轻触着我的嘴角。
他说:“你试试看。”
声音有些粗哑,像是大漠艳阳下狂风卷起滚烫的沙粒的声音。一瞬间,那个暗夜独行的杀手回来了。
我依稀记得,那时无论周围的月光多么明亮柔和,都稀释不掉他那满身的杀气。他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死神,就连目光都可以杀人。
偏偏就是那杀人的目光,把我的三魂六魄都勾走了。
现在,他也是那样地看着我,眼神如刀剜进心里去。他话音一落,滚烫的唇立刻就印在了我嘴边,重重碾压噬咬着,渐渐地有股淡淡的鲜血味道弥散开来。
我脑子里嗡嗡的,两只手胡乱撑着想把他推开,谁知却被他抓住了,死死按在身下。我死命挣扎着,曲起膝盖用力往他小腹一顶。他终于放开我了,粗喘着气说:“你试试看,你要敢负我——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我冷笑一声,望到他的眼睛里去:“原来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么?看来以后我们应该多谈谈,免得整天都有误会”说着舔舔嘴角,尝到一股甜腥。
他仿佛被什么刺激到了。下一刻,他的唇再次覆了上来,灵巧的舌半挤半滑地撬开了我的牙齿,犹如猛将攻城略地,片甲不留。我避无可避,唇齿与他纠缠着,突然发觉他的手也开始不安分了,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重重地从身上摩挲过去。肩膀,胸口,小腹……圆圆的指腹隔着衣衫厮磨着,慢慢移到了身下,手指抵在极敏感的地方轻一下重一下地转着圈。
我浑身猛地一抖,一口咬在他嘴唇上。有鲜血涌进我嘴里。
他抬起身子,布满血丝的眼睛上下扫视,嘴唇微启,低吼的声音压抑着传出来。
他变成一只濒临疯狂的猛兽。
我有些怕了,忍不住抬起身子向后躲避。他屈着手指揩去嘴角的血迹,那只手随即又落了下来,一下子便撕开了我的衣服,嘴里说着:“不用等以后了。我现在就拆了你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