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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功败垂成(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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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昭确实是找我来给皇帝看病的,我这算不上说谎。我说完了,他便点点头:“不错……黄右使年未弱冠时,医术已名满江湖——各位可以随便去找几个武林人士来问问。我实在是因为太医们对父皇的病情都已经束手无策,才会想到要请黄右使来诊治的。”
那瑞王哼一声:“元昭,你又是如何识得这位黄……右使的?”
“这件事……说来话就长了。话说两年前太子偶感不适,不巧太医用的针药皆不得法,久病不愈。那时我碰巧在此,于是在太子府中住了半月,为太子调理身子,由此结识了。”
今晚李元昭握着我的手时,我能从他的脉搏中知道他身体有些虚弱,可是他贵为太子,断不会缺医少药……那只能是因为他过去曾病重,落下病根了。
李元昭立刻接上:“确是如此。我便是这样才见识了黄右使的高深医术,皇叔,两位大人,这并无不妥吧。”
那些人愣住了不说话。
很好。我趁胜追击:“各位,方才我在殿外时,曾听到有人说皇上是喝了那庸医的一碗药之后,忽然醒转,才召唤左右来立下遗诏的,可是这样?”
李元庆瞪着我,冷冷地说:“不错。”
“而现在太子又对这份遗诏心存疑虑,不知它究竟是不是皇上真正所想……其实这件事情很好办,只要把那煎药的罐子拿来给在下瞧瞧,在下当能立刻分辨皇上在立这遗诏时,神志是否清楚!”
一个女人的声音冷冷地说:“皇上喝剩的药已经连汤带渣子全都倒了,所用碗罐也都已经用开水浇洗过。你就是想看,也找不出一滴来了。”
是容妃啊。她还真是沉得住气,这么半天都没出声。
我笑笑,说:“这位娘娘,皇宫里平时呈给皇上用的食物茶水,都是有专人先行试吃试饮的吧?那么请把那个人叫来,在下也是有法子的。”
“不用找了。那药是我先喝过,才呈给皇上的。”她说着扫了瑞王和那两个老臣一眼,他们居然齐齐地都低了头。“现在离喝药也已经过去了有两三个时辰了,恐怕……”
我笑笑:“不怕。我想,应该还有一个地方,那里面的药汤还是好好的。而且,取出来也不会很麻烦——”
李元昭跟在水里抓到救命稻草似的急问:“哪里?”
我指指寝殿最里面那张金帐低垂的龙床:“就是皇帝陛下的肚子里!”
这一下,容妃、李元庆、瑞王和那两个老臣一同叫起来:“放肆!”
我摊手:“各位,要知道在这位娘娘统领的一品堂中,可是有一位擅用药物和幻术摄人心神的高手,他完全可以让一个人在自己都不知情的情况下作出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来。就算是王爷您和两位大人亲耳听到皇帝陛下的遗言,那也不一定就是皇上本人的意思。所以在下以为,太子殿下的怀疑是有道理的。这件事关系到西夏国运,还请不要轻下判断。”
容妃怒道:“你究竟想怎样?”
我伸个懒腰:“很简单,验尸。倘若各位信不过在下,可以去找个老仵作来动手,在下只要看看皇上腹中的药就可以了。”
李元昭大概是没信心了,小声叫了声:“黄右使——”
我摆手打断他:“如果各位嫌麻烦,我自己动手也是无所谓的……”我说着把随身的针药包拿出来,掏出一把薄薄的小刀放在手里把玩。
说老实话要我去剖那老皇帝的肚子——我自己都没把握是不是能找出什么来。但是现在这些人拿着那遗诏步步紧逼,李元昭又没办法证明那遗诏是他们伪造的,要推翻它,就只能想办法证明它是皇帝在神志不清的时候立的了。
我拿着小刀上前一步,在容妃跟前晃了晃:“娘娘,想好了没?”
她猛然抬头:“王爷,二位大人,你们三位都是皇上最亲近最信赖的臣子,方才皇上立下遗诏时,是三位在龙床边亲眼见证的。我问你们,你们是否觉得皇上的言谈神情与往日有所不同呢?皇上又是否有心神被药物控制的征兆?”
我哼一笑:“恕我直言,就凭他们是看不出来的。别说他们,就是娘娘您见了,也不见得能看出来有什么不同。”
她站过来,挡在我身前:“你千方百计地要动皇上的遗体,究竟有何居心?”
我挺胸站直了:“还太子殿下一个公道!”
她显然是有些着急了,咬着嘴唇望向那瑞王那边。我不等她说话,抢先问:“娘娘您百般阻挠在下查探真相,又是有何居心?”
我暗暗着急起来。这样两边打口水仗是没有用的,这里无论如何都是容妃的地盘,拖下去没好处……想着就不由得纳闷,欧阳钧和欧阳锋那两兄弟跑到哪去了呢,这么重要的时候,居然不见了他们两个……
李元昭这时倒出来扮好人来了:“我想娘娘也是为着爱护父皇,不想让父皇被打扰……”我正想瞪他一眼,他就立刻转了口风:“只是,我以为对父皇最大的不敬乃是违背他老人家的意愿擅自伪造遗诏,乃至于控制他老人家的心神,任意妄为!我想三位也不愿意看到他老人家真正的遗愿被篡改罢!”
容妃在那边似乎无话可说了,我走过去:“娘娘,还请您吩咐一声,让无关的人先离开罢。皇上的身子,自然是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
她终于结束了沉默:“住口!本宫什么时候答应让你动皇上了?来人——”
终于要动手了么。我冷笑一声,打断她:“看来有件事我不说是不行了。各位都不知道吧,其实那个害死皇上的所谓庸医是容妃找来的,现在皇上驾崩,他人却不见了,敢问这皇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如果没有宫里的人相助他如何能逃脱?”
我说着转向容妃:“恐怕,这人是你专程找来给皇上下药的吧?我劝你先回去好好想想怎么洗刷这弑君的罪名吧!”
瑞王和那三个老头齐齐把脑袋转向了容妃。她面上一阵煞白,驳回来:“一派胡言!”瑞王嘿嘿一笑:“容妃,这庸医果真是你找来的?”
容妃看看周围的人,咬着嘴唇不说话。我已经停不下来,从鼻孔哼一声说:“还有那么一件事,可以知道容妃娘娘和这件事决脱不了关系……那庸医,其实是容妃的同门师兄。今夜里那庸医给皇帝诊过脉之后,她还亲自送那庸医回居所去了,这件事伺候那庸医的太监可以作证……容妃,你大半夜的跑到一个男人住的地方去干什么?”
寝殿中一阵寂静。我曾听说,要攻击一个女人,最好直接攻击她的名誉——因为这种事极少有人能说清楚。现在看看那三个大臣和瑞王的表情……果然不错。
容妃突然冷笑一声,望向李元昭:“元昭,我要取你的小命易如反掌,之所以费心思布置下这些,不过是因为庆儿苦苦哀求我留你一条小命——”
李元昭的身子猛地一震。他望向李元庆,眼神里竟满是哀伤。
容妃拍拍手,吼了一声:“都给我滚!”她虽然没说要谁滚,可是这殿里殿外的男女一下子都猛然磕头,潮水一般退散了。不只是殿里,就连那寝殿外的空地上都不见了人影。只剩下了一班侍卫,虎视眈眈地盯着瑞王他们,还有我。
我叹了口气,这几人到了这时候还不知道逃命,都不知道算是忠还是笨。
只见瑞王哼哼一笑:“容妃娘娘,请问,这位黄……说的是不是真的?”
容妃眼神如刀从我脸上割过,冷冷地说:“真的,假的,都不要紧。”说着挥了挥手。
原本就堵在门口的那些侍卫便如恶虎般扑了进来,反射着灯光的利刃瞬间架在了瑞王和那三个大臣的脖子上。他们惊恐万状,然而一动都不敢动,嘴里咯咯地响着,不久便异口同声地说:“容妃娘娘饶命!”
呵,现在的表现就比刚才聪明多了。可惜啊,换了是我也不会再留他们在世上了……
我闭上眼睛。几声怪异的响声和几声闷哼过后,便有一股新鲜的血腥味飘到跟前。我从来都没有发觉,鲜血的味道原来如此难闻,令人作呕。
那些侍卫手脚很快,等我再转身,地上便只剩下了一滩血。
容妃看着那滩血,脸上的表情满意十足。她拍拍手,站到我对面:“黄右使,久仰了。”
——从门缝吹进来的风吹起她身上的重重孝衣,她步态妙曼,身上居然透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姿。刚才那个哀怨的新寡妇,瞬间变成了一个冷艳孤傲的江湖女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