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长公主》斗酒津亭

1、第一章

　　在连夜组团打副本后，顾千言做了一个清醒梦。

　　梦里有——

　　墨色的铠甲！

　　闪着寒光的大刀！

　　加上刽子手那腰间的横肉！

　　以及地上像快递一样散落的头颅……

　　嗨！ 顾千言对着疑似刑场的梦境，一面回味游戏里的技能“招招999”，一刀一个小朋友，一面感慨此等梦境过于写实、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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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是做梦！

　　愉快的闭眼等待起床闹钟，顾千言盘算吃什么早点，耳边传来一个娘里娘气的公鸭嗓。

　　“太后懿旨。抚远将军顾海威结党营私，依律当灭九族……哀家念其有功，特赦其女顾氏千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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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

　　顾千言不敢怠慢公鸭嗓里的信息量，麻溜睁眼，定睛就见一张沟壑纵横的皮肉。

　　“还不谢恩？”公鸭嗓话里带着几分倨傲。

　　“谢恩？”没从太监服打扮的公鸭嗓身上激活脑子，顾千言瞪着一双大眼，仔细地打量了半晌眼前这个真太监。

　　啧。不愧是真太监！顾千言忍不住在心底嘀咕。这太监虽然上了年纪，却是有一副白极了的面皮，就连这身段，也是流里流气，比电视剧高了个档次。当然，若是他眼里没有那么多鄙夷就更好了！

　　顾千言想得入神，公鸭嗓已是不耐。

　　见顾千言这死里逃生的妮子没半点感恩之心，南桓太后近侍秦公公眉尾一拧，唤了声“大胆”，即片刻召来近卫二三，欲给了顾千言一点教训。

　　“哎哟！”

　　顾千言还没来及防御，就觉脖后一疼，晕在刑场中间。

　　顾千言再睁眼，已是三天后。她的活动据点已经从刑场变成了奉天寺。她的身份也从网瘾阿姨变身罪臣六岁孤女。更要命的是，顾千言发现她居然不是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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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死要死要死！

　　穿成苟在寺庙的孤女还有救吗？即便这寺庙传说曾有五百年不倒的南桓国主，在此悟禅，又传南桓历朝的学子都会来此地祭拜……

　　“嗨！好山好水好无聊”。第十七次对着地上的枯叶摇头，顾千言百无聊赖地抱着有自己两倍高的扫帚，却见眼多了一双鞋面。

　　“小丫头可是觉得扫落叶无趣？”

　　问话人声音里带着贵气，又潜着几分难觅的紧张。

　　“阿弥陀佛。”

　　合十与问话的香客一拜，顾千言翘翘自己那双沾满黑灰草鞋，转身要走。寺中主持提点过她，来上香的恩客非富即贵，她个六岁孤女，需要远远躲着。

　　“慢着！”

　　见顾千言要走，香客竟是按住顾千言的肩膀，强迫她转过头来。

　　“施主有何事？”

　　学寺中老僧摆出慈悲相，顾千言半眯着眼，紧紧抓住手中的扫帚。她慌了。这刚从刑场上捡回的小命，可不能交待在这儿！

　　“你可认识哀家……我？”

　　香客艰涩地改了自称，却丝毫不影响顾千言的辨识女子身份。

　　穿越最无聊的就是会遇到皇室中人。这“哀家”都出来了，太后这层身份不是明牌么？

　　想想香客那双绣着金线的鞋面，顾千言认命地转身。

　　这一转身，便是一双带着有神的凤眼。那双眼不仅因为激动，隐约起了雾气，更是藏着不少愧疚，以至于经常出神。

　　愧疚？难不成这太后和自己当下的境遇牵连？仰头与太后对视，顾千言想不出太后眼神的缘由，只能快乐脑补，随意磕CP。

　　眼前这个太后看上去不到三十岁，她那已故罪臣老爹好像也是三十出头。

　　呵！貌美蛇蝎守寡太后X叛国竹马情深将军……

　　多么好的青梅竹马，虐恋情深题材。

　　忍不住多看太后几眼，顾千言正要开口，却见院门前忽地挤进了一群人。

　　那群人为首的是一个粉衫女童。

　　那女童年岁不大，眉头却皱得仿佛能夹死苍蝇。

　　“母后在这里做什么？”

　　女童领着宫婢逼近，眼睛却是警惕地打量着顾千言。

　　好阴鸷的眼睛……

　　被女童眼中的戾气刺地浑身难受，顾千言别开眼，低头念了声“阿弥陀佛”。

　　“假尼姑念什么佛语？”女童满脸敌意，余光却是不停往香客身上扫。

　　“绾玉！看来该与你换换了教养嬷嬷……”香客答语不怒自威。

　　惊得女童跪地连唤了几声“母后”。

　　“今晚的斋饭不必去了。”太后不吃女童的示弱，拂袖而去。

　　独留顾千言与女童面面相觑。

　　“你惹到了本宫！”蹙着眉等顾千言认罪，姬绾玉一面打量眼前的这个母后亲笔赦免的罪臣之女，一面联想清晨宫中传消息。

　　宫中消息说，母后要立皇兄为储君，故打算将她幽禁于奉天寺。

　　这于姬绾玉并非大事。她不受宠。即便皇族子弟，独她与母后血脉相连，母后平素也从不将她放在心上。

　　但母后今日来看寺庙专程探访眼前这丫头，又所为何事呢？

　　想过今日她不过是挤兑了眼前这丫头一声，便招致母后敲打……

　　姬绾玉心道，这人该死！

　　不想那人竟是与她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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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弥陀佛。”本着息事宁人的精神，顾千言敷衍地跪在地上，伏低做小，“千言知错。”

　　“何处错了？”姬绾玉顺势掰起了顾千言的下颌，想看清顾千言的面貌。不想顾千言突然闭眼，引得姬绾玉轻喃了一声“母后”。

　　“殿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在如此诡异的姿势下睁开眼，顾千言瞥到了姬绾玉眼里也有泪光。

　　只当小丫头因为母亲训斥难过，顾千言只得胡乱安慰道：“绾玉殿下，太后心中未尝不记挂着殿下……”

　　“是吗？”不被顾千言谎话蛊惑，姬绾玉蹲下身，与顾千言对视，“你是说母后她待本宫不好，只是因为形势所迫……”

　　“那是自然的。”顾千言恨自己多嘴。这女童根本没有孩子的脑回路阿！

　　眼看着姬绾玉眼神越来越冷，顾千言只能硬着头皮道：“女子，为女则弱，为母则刚。想必定是为公主，太后才会……”

　　“是吗？”姬绾玉先是一笑，随即冷哼一声，咬牙道，“你又知道什么？母后百般委屈，都是为了皇兄，哪里轮得到我……”

　　“怎么会？”头疼这丫头还有“兄长”，顾千言强行转移话题，“你皇兄是谁？”

　　“是……国主。”

　　“国主”二字说出来有些艰难，但也让姬绾玉心底好受了些。

　　说来，母后对皇兄好，许就是因为皇兄能做国主……若她也能呢？

　　想透了母后偏爱的缘由，姬绾玉对顾千言有了几分好感，嘴上却忍不住威胁道：“你想说的，本宫已是知道了。今日之事不许告诉别人……”

　　“我……”顾千言没来得及追问，便被姬绾玉的眼神惊得连连点点头，“是。”

　　“你叫什么名字？”姬绾玉生出了将顾千言收作近婢的念头。

　　“顾千言。”

　　“本宫知道了。”从腰间扯下一个牌子塞到顾千言怀中，姬绾玉当机立断，“三日后，你可以偷着随本宫离开此处……”

　　“然后？”

　　“本宫许你做本宫的近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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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婢？

　　顾千言的嘴角抽了抽。她看上去那么像伺候人的吗？明明她之前还是名门贵女啊！

　　斟酌着如何拒绝才不会伤了小公主的玻璃心，顾千言一抬头，发现只有满院的落叶在与自己起舞。

　　命苦啊！

　　认命地抱着扫帚开扫，顾千言选择把太后和公主抛到脑后。

　　她就六岁的身板还是远离纷争的好。寺庙虽清净，却是能保证她活到明年。若是跟那还是娃娃的公主下山，怕是明年坟头的草都能一丈五。

　　哎。知足常乐！

　　默念上一声“阿弥陀佛”，顾千言选择在寺中的后山上躲了三天。

　　等寺中的和尚传消息说太后一行人走了，顾千言才揣着“噗通噗通”的小心脏，继续和落叶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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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人说，一叶知秋。

　　顾千言在扫了三个月的落叶后，奉天寺里迎来了入冬的第一场雪。

　　穿上僧人改小的破棉袄在院中扫雪，顾千言望着自己留下的脚印，默默心疼自己。

　　为什么别人穿越都是走上人生巅峰，只有她走上了孤寺求生？

　　回忆着月前，寺中僧人泪流满面地央求她将太后留下的细软拿去换钱，顾千言只想说，不要怪小说里的女主圣母，这不圣母也活不下去啊！

　　唉。想过小身子骨到哪都是弱势群体，顾千言停下扫雪，在寒风里吹了吹自己冻红的手。

　　待从掌心传来的暖意回扑到鼻尖，顾千言缩缩脖子，在雪地里画了个“禅”字。

　　南朝的字就是繁体，寺中的主持也看在特赦的面子上，命几个识字的僧人教她认了些字。

　　认字嘛……

　　将“禅”的最后一笔拉得老长，顾千言忽然开怀了起来。

　　这成年人经常后悔没童年，她好不容易“返老还童”了，怎么能不抓住童年的尾巴呢？

　　想想这别院甚少有人来，顾千言撒着欢将扫帚丢到一旁，倒在“禅”字上打滚。

　　“好个下雪天！”

　　裹着碎屑般的雪沫在灰蒙蒙的穹顶下翻腾，顾千言听见寺里的钟声，一声连着一声。

　　这是怎么了？

　　迅速从雪堆里坐起，顾千言挠挠头，选择抱着扫帚夺回到自己的小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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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自己的小院，其实不过十来平方米，拢共挤着三四个小丫头。

　　这群丫头，有的和她一样，勉强算家道中落，有的直接来路不明。

　　不过这些和顾千言都没什么关系。

　　进门直接缩进打补丁破被子，顾千言默默在一阵急促的出门脚步声里，将被子盖过头顶。

　　一个、两个、三个……

　　只当屋内的人已经散尽了，顾千言掀开被子，吐一口浊气，便闻耳边响起了笑声。

　　“你怎么不跟着出去看看？”问话人笑得极为爽朗，爽朗到顾千言一时都想不起院中有这样性情的小丫头。

　　“不去。”

　　无心与小丫头结交，顾千言翻个身，却听那小丫头“咯咯”笑个不停。

　　“你是不是叫顾千言？”

　　“你是？”自知进寺后，她从未与人提过自己的名字，顾千言睁开了眼。

　　这一睁，一个唇红齿白的小丫头就映入了眼帘。

　　小丫头着了一身浅黄色的裘衣，乌黑的瞳仁里满是与年岁相符的天真烂漫。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对萌值满点的小丫头生不出恶意，顾千言盘起腿，一板一眼的套话。

　　“你是不是还有块绾玉的腰牌？”不介意顾千言的无礼，小丫头含笑反问顾千言。

　　绾玉？腰牌？

　　掂量着眼前人铁定与姬绾玉有牵扯，顾千言低头将系在腰间的木牌交与眼前这个小丫头，甚是头疼：“是她让你来的？”

　　“不……不是……”见顾千言这么轻易就交出了腰牌，小丫头愣愣神，继而摇头解释道，“千言你误会了。明语只是听长公主提起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