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陷其中》白雪送洲灯

45、045

　　郑岚和周文凯约在他们常去的那家餐厅，地方是周文凯订的。

　　周文凯穿着昂贵的名牌西装，早早地等候在了位子上。女服务生送上茶水，周文凯便冲她温柔地一笑，伴随着语调正好的一声“谢谢”，害得人家年纪轻轻的女服务生一阵阵脸红心跳，迅速地逃到厅后，跟前辈姐姐说起了有关于这个成熟魅力的男人的悄悄话。

　　前辈姐姐笑她做灰姑娘的春秋大梦，说是周总和他的太太很恩爱，两个人经常会这里用餐。而且周总的太太可是位气质绝顶的大美人，像她们这样的根本就比不了。

　　年纪轻的女服务生举着随身小镜子扒头发，瞧着镜子里美丽的脸蛋儿有些不甘心，毕竟她也算是天然美女了，除了家庭条件比不上那些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们，她做做灰姑娘的美梦也不是不可以呀！

　　但是年纪轻的女服务生在看到郑岚摇曳着步子走到周文凯面前，周文凯立刻起身帮她拉开椅子的时候，又才猛然惊醒。前辈姐姐说得对，周总的太太往那儿一站，那儿就是万众瞩目的舞台，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被她所吸引，像她们这样的，是光彩之外的灰色调，根本比不了。

　　也只有这样的大美人才配得上周总吧……

　　哦不，也只有周总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这样的大美人吧……

　　周文凯似乎很高兴，从见到郑岚的时候就开始不停地说话。

　　“岚岚，我们好久没来这里了吧？这里出了一些新的菜品，你看看想吃什么，或者我们都试试？”

　　面对周文凯的热情，郑岚也没表现出太多的感情，只是平静地看着周文凯的眼睛，等他滔滔不绝地说完，朝她投来期待的眼神，然后将包里的文件拿出来推到他面前，看着他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熄灭。

　　“周文凯，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了，你也签了吧。”

　　“岚岚，我们不是说好……”

　　“之前是，但我还是觉得既然我们两个人的感情已经走到了尽头，也就没必要再用这一张纸把我们束缚住。还是先签了吧，其他我给你的承诺一切都不会变，你再需要多一点时间周转资金也没问题。”

　　“岚岚，可是你爸爸妈妈那边……”

　　“我爸妈那边不用你担心，我会亲自去跟他们说。就像你说的，我们已经离婚了，就算他们要阻拦也来不及了。你也找个机会告诉你爸妈吧。当然，我们离婚的原因还是因为性格不合，并不是其他的什么。”

　　周文凯一瞬间沉默了，截然相反的模样与之前仿佛是两个人。

　　郑岚不知道周文凯在想什么，而她也没有足够的耐性，于是催促地喊了他一声，周文凯这才像回过了神似的，嘴角扯起一丝苦笑。

　　“岚岚，今天你答应跟我一起吃饭的时候，我特别地高兴，我选了好久的衣服，连领带都反复斟酌过。最后我决定戴我们结婚一周年时你送给我的这条，因为这一条是你特意为我设计的。你看，”周文凯伸手碰到领带，用指腹轻轻地抚上去，垂着眼眸令人看不清神情，只是嘴角仍然保持着微笑的弧度，“可是我不知道是不是想着要见你太激动或者是太紧张了，总是系不好，我反复系了好多遍，像个毛头小子似的，呵呵。那时候我就在想，今天一定会发生什么……”

　　郑岚觉得今天的周文凯很奇怪，是她越来越看不懂的奇怪，直到她听到周文凯的下一句话。

　　周文凯忽地抬起头看向她，笑着说：“岚岚，我还爱着你，我不想跟你离婚。”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是震惊的，心情也是复杂的。

　　周文凯继续说：“岚岚，你相信我，我跟陈诚什么也没做。也许我曾经有一瞬间对他产生了同情，但那绝对不是爱，这么多年来，我唯一爱过的人只有你。”

　　他想要伸手覆上她的手，但是郑岚下意识地把手收回，周文凯的动作一滞，随即抬眼对上她的。

　　“可是我不爱你了。”

　　郑岚眉头紧锁，说得很清楚。周文凯只觉得心里有处被人撕开，疼得他差点窒息。

　　“岚岚，你为什么不爱我了？你有别的喜欢的人了吗？”

　　郑岚看到周文凯的表情本来还有些不忍，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却满是警觉。

　　“你说为什么呢，周文凯？”

　　周文凯盯着她的眼睛愣了三秒，第一次不顾她的不耐神情又重新问了一遍：“岚岚，你有别的喜欢的人了吗？”

　　郑岚心头一跳，今天的周文凯很不对劲，她本能地抗拒再跟他多说。

　　“离婚协议书，签了吧。”

　　“岚岚你不回答我。”

　　郑岚有些恼：“周文凯，你现在问这种问题还有意义吗？我们是肯定要离婚的！而我有没有喜欢的人又跟你有什么关系呢？是你先背叛我的！”

　　周文凯再一次沉默了，郑岚冷淡地瞥了一眼那份离婚协议书：“签好了送到我工作室，我还有事先走了。”

　　“岚岚！”周文凯立刻叫住她，有些急切地问道，“岚岚，你爱过我吗？”

　　郑岚微微停顿了脚步，周文凯的话像是滚动字幕一般从她脑海里飞快地滑过，但她仍旧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只留给周文凯一个冷漠的背影。

　　现在讨论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

　　郑岚两天没有联系岑扬，她实在是太忙了，忙着跟进两个设计，忙着处理跟周文凯账务上的问题，还有那份离婚协议书。周文凯终于打电话告诉她签好了那份离婚协议书，随时都可以让Kevin给她送过来，还说那天的话让她别放在心上，是因为他和陈诚吵架了他一时心情烦闷才这么说的。

　　郑岚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件事看起来终于变得不再麻烦，她可是最讨厌处理麻烦的事情了。

　　她又才想起岑扬，连忙翻开手机讯息，与岑扬的对话还停留在前天晚上，她跟周文凯分开之后。岑扬问她要去他那儿吗，她那晚心中乱成一团所以没有回复。而第二天忙起来就忘记了，一直到现在。

　　郑岚给岑扬打电话过去，岑扬却没有接，再打了两个，也都是一样的。这会儿刚到晚饭点，沉沉的夕阳照着拥堵的街道，伴着夏日的高温炙烤着人们焦灼的心。

　　郑岚便直接去了岑扬家。

　　旧楼房里的路灯始终没有人来修，暗沉沉。郑岚摸索着上了楼然后用备钥匙打开岑扬家的门，本以为会亮一些，但没想到岑扬家的灯也是熄着的，跟外面没什么区别。要不是那一屋子的酒味儿，郑岚都以为家里没人。

　　“岑扬？”

　　她轻喊了一声，无人回应，但是黑暗中，她能看见床边躺着一人，像是睡着了，一条修长的腿儿落下来，也不觉得硌着不舒服。

　　郑岚没有开灯，她绕过满地的酒瓶子快步地走过去，在感受到男人那均匀的呼吸之后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岑扬。”
　　郑岚轻轻地推着他的胳膊，只觉得他身体发烫，经过上一次岑扬烧得不清醒，她还心有余悸，连忙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岑扬，你发烧了，快起来，我们去医院。”

　　岑扬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什么，这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郑岚还在推着他起来，只听他声音沙哑地喊了她一声“岚姐”，她还没来得及答应，就被有力的臂膀卷着到了一个滚烫的怀抱里。

　　虽然岑扬发烧了，但是抱她的力气却丝毫不减，郑岚推他他反而抱得越紧。郑岚挣扎无用，只能停下来无奈地说：“你发烧了，岑扬。”

　　而他也安静下来，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处，沉重地喘息着，声音听起来又是那么地虚弱：“岚姐，我以为你不会理我了。”

　　郑岚心头一软，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我不是说了我不会离开你吗？”

　　他像个小孩儿般委屈：“我怕你是骗我的。”

　　“我骗过你吗？我不会骗你的。”

　　“可是你消失了两天。”

　　郑岚听得出，这两天这个男孩儿有多难熬。

　　是她的错。

　　“我以后不会了，好吗？”她难得温柔地哄人。

　　岑扬抱着她没有说话，郑岚以为他不相信，又说：“我和周文凯已经离婚了。”

　　岑扬终于有了反应，慢慢地把头抬起来，黑暗中，他的双眸依旧如星辰大海般，深沉而明亮。

　　郑岚微微一笑：“单身可追，要做我男朋友吗？”

　　岑扬突然狠狠地贴上她的唇，将属于自己的气息深深地烙上去，片刻才松缓了一些，郑岚几乎都能感受到他的唇在发抖。

　　“我没有在做梦吧，岚姐。”

　　郑岚又心疼又甜蜜，又凑过去在他的唇上轻啄了一下：“怎么，还觉得是在做梦呀？再这么下去，我可要认为你是在耍无赖了。”

　　岑扬这才弯起嘴角笑了，两个人就这么一起看着对方笑着，皆都能感受到对方眼底浓烈的欢喜。

　　“岚姐，我想娶你。”

　　郑岚微微心颤，不得不说这句话对她来说是多么地有致命力，但他们两人要结婚的话，还有很艰难的一段路要走。
　　她不想把这么好的气氛破坏掉，于是半开玩笑地说：“你呀，想得美。女朋友这环儿想直接跳过去，是不是不想追我？”

　　岑扬微微一愣，慌忙解释：“不是，我只是害怕你被别人抢走。”

　　“你怕什么呀，我不愿意别人还能强迫我吗？”

　　岑扬似乎没想到郑岚会这么说，一时惊讶得不知道说什么。郑岚知道这小孩儿没有安全感，那么她就给足了他安全感。

　　“我也想嫁给你呀，所以你快快毕业呀小朋友。让我等久了我可就老了。”

　　“你不老，岚姐！”

　　郑岚轻笑：“行了，到底要不要做我男朋友？”

　　“我十三岁的时候就这么想了。”

　　岑扬再次覆上她的唇，这一次不再是仅在唇瓣上稍作停留，而是一个浓蜜的甜腻的深吻。

　　郑岚突然想到他还在发烧，连忙推了他一把：“你浑身好烫，你发烧了，我们去医院看看。”

　　岑扬却没有停下来，按着她的肩窝翻身覆在她上方。郑岚突然意识到岑扬的举动，一下子慌了神。

　　她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岑扬还在发烧。

　　“不行……”
　　她稍微挣扎了一下，岑扬立刻停了下来。郑岚怕岑扬误会，连忙解释：“不是我不愿意，你还在发烧呢……”

　　岑扬紧绷的神经轻松下来，又温柔地俯下身去吻她，声音里仿佛带着令人安心的药剂：“没关系，出身汗就好了。”

　　这一夜，郑岚好似被包裹在云里，又好似轻浮在水面，随着风飘，顺着水流，起起伏伏，却始终充满温柔缱眷。

　　当火热渐渐地散去，随之迎来下半夜的凉爽，郑岚抚着那片光滑的背脊沉沉地睡去，潜意识里却想到岑扬果然没有骗她，出一身汗就会好了。

　　还有，她庆幸自己来的时候关掉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