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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旺达和幻视 ...

  •   我以为自己两辈子加起来所经历的最糟糕的一天已经不能更糟了,但显然是我的想象力还不够丰富。如果你也体验过所谓的灵魂对视,一定能够明白我的意思。起初,旺达只是震惊地看着我,因为太过吃惊而说不出话来,我觉得自己甚至能听到寂静的空气中发出一连串轻微爆裂声,就像花生豆炸过头时会发出的声音。我知道她明白我是谁,这简直比青春期总会梦到的没穿裤子去学校的戏码要糟糕得多,但更糟糕的还在后面。在我反应过来之前,旺达的视线忽然从我身上转移开了。我能感到她的震惊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递进增长,像是发往太空的火箭正节节攀升。我情不自禁地随着她的视线转身看过去,她看的正是我通常情况下会避免看到的地方。
      那扇在我心中代表了死亡和危险的窗户。
      我以为会像上次那样看到窗户没关、窗帘犹如具有生命力一般上下翻飞,但实际看到的东西要更加令人不安,简直难以忍受。
      事实上,根本无法忍受。
      我看到窗前站着两个人。她们像是突然登场舞台角色,其中一个人浑身上下裹在黑色衣服里,甚至还像银行劫匪似的戴着黑色头罩,另一个人穿着下班后还没来得及脱下来的外套,因为淋雨而湿了大片。这两个人我都一下就认了出来,一个是袭击过我的黑影,另一个是我自己。不可避免的,我还看到了黑影手里拿着的撬棍。忽然间,我的胃就像灌满了冰块一样变得沉甸甸、冷冰冰的。我的噩梦中从未出现过这样的画面,但那超越噩梦的恐怖一幕正在我眼前上演。
      那两个人开始在窗户前扭打,一个用撬棍把另一个逼向窗户。没有喊叫声,只有沉闷单调的“砰砰”声。我早已知道这出戏的结局。当黑影用力挥出最关键的一下时,我听到自己惊恐的尖叫声。
      旺达倒吸了一口冷气。
      就这样,怒火不经意间悄然而至,像是令人生厌的不速之客。我从未完整回忆起自己的死亡经历,也从未想过,当自己终于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身边竟然还有第二个人。对我而言,这不啻于把最深、最痛的伤口展示给别人看,把我最想隐藏起来、发臭腐烂的部分公之于众。让别人看清我的恐惧,在那个时候要比一刀杀了我还让人难受。
      终于,旺达把视线从站在窗前的黑影身上移开,重新看向我。她的眼睛不知为何变成了红色,我看到环绕着她瞳仁的一圈红色。就是这天杀的玩意儿让她拥有看透灵魂的魔力?就是这天杀的玩意儿让她看到了甚至连我自己都不愿记起来的噩梦?
      “你……”她开口。比其他一切更难忍受的是,我分明看到,旺达眼中流露出的除了震惊之外,还有极力掩饰的同情和怜悯。
      那一刻,无名怒火冲天而起。我不知道恼羞成怒和惊慌失措究竟哪个更占上风,但最终的结果令人惊叹。眨眼之间,我们两个像是紧急弹出的飞行员一样迅速脱离我的意识世界,猛地坠落现实。睁开眼,我近距离看到旺达眼中涌动的红色,也看到她的头往后一仰,仿佛精神突然受到重击。
      耳边,束缚环断裂的声音显得平淡无奇,我毫无顾忌,挣脱出来的右手顺从心底最黑暗的本能,猛地朝旺达抓去。你会说我疯了,我会说你是正确的。但那又如何?那又他妈的如何呢?
      电光火石之间,那阵红色的风再次拦住了我,让她的双手及时抵在了她的脖子和我的右手之间,那无形的红色光雾犹如铁锁,牢牢把我锁住。但没关系,我已经抓住了她的注意力,这就够了。四周鸦雀无声,我冷冷看着她的眼睛,尽管拼尽全力保持平静,但我的声音仍旧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我一字一句告诉她:“下一次,我会杀了你。”
      房间里犹如坟墓般死寂。相信所有人都听清楚我说什么了。无限漫长的几秒钟过去,始终没人开口。旺达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像座苍白完美的雕像,她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嘴角微微下沉。我至今仍旧相信,如果她当时表现出哪怕半点恻隐之心,那都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就在这时,托尼漫不经心地鼓起掌来。“好极了,先生,尽管威胁吧,这里每个人都很吃这一套。”然后他转向旺达,说,“控制住你自己,年轻小姐。我们是要解决问题,不是要制造问题。”
      史蒂夫也低声叫住她:“旺达,够了。”
      片刻后,旺达松开了我,眼神仍旧警惕。警告收到,汤姆船长,你还有什么该死的指示吗?我缓缓把手收回来,怒火焚烧着的大脑里没什么值钱的念头剩下(我是说,如果大卫•鲍伊还不够值钱的话)。也许就像我妈常说的那样,脑子这种东西不是想有就能有的。显然我的脑子已经下线了。接下来我又会说点什么呢?如果你们继续这么盯着我,我就把你们的眼珠子都挖出来拌凉菜?
      嗯,至少这一句听起来更浪漫。
      我把目光转向史蒂夫,想告诉他别再浪费口舌了,因为我他妈的一点儿也不在乎。监狱还是地狱,二选一总没错,去他的圣诞精神。
      “我知道你很悲伤,也很愤怒。”史蒂夫缓缓对我说,“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时候,我们都需要冷静。”
      “把这废话留给汤姆船长吧,我一点儿也不想听。”我用力攥紧拳头。就在我打算告诉史蒂夫,哪怕他看上去像个神圣的唱诗班男孩,我对他理解万岁的狗屁也毫无兴趣的时候,有人打断了我。
      “罗杰斯队长,史塔克先生。”幻视像个幽灵一样穿墙而过,出现在屋内,“我认为有件事你们会想要知道。”
      旺达立刻朝他走了一步。她的注意力一下就从我身上转移到幻视身上,快得像是某种魔法。
      “你上哪儿去了?”
      “这里往东两英里有一个废弃的信号塔。”幻视扫了一眼其他人,最后把目光落在我身上。我看不透他的眼神。
      “就在事情发生前三分钟,那个信号塔重新被启动,并发射了一组我无法破译的信号。”他说,虽然我听不懂他到底什么意思,“复仇者基地恰好在信号覆盖之内,并且信号非常强烈。”
      托尼难得吃了一惊:“你无法破译?”
      “是的,我完全无法破译。所以我认为有必要去查看一下。”
      史蒂夫皱眉问:“那里什么情况?”
      “我去的时候信号塔已经被炸毁了。消防队现在已经赶到,没有伤亡。”
      史蒂夫和托尼匆匆对视了一眼。后者皱眉沉思片刻,问幻视:“你的意思是,这两件事有某种联系?”
      “事实上,我认为那组信号就是触发这件事的关键。”幻视说,“或者应该说,我认为就是那组信号诱导奈汀盖尔医生和九头蛇队长进入了被控制状态,采取了某种自毁行动。”
      旺达迷惑地看着他:“幻视,人是没有办法接收这种信号的。”
      “不,这种说法并不准确。”幻视摇摇头,“正确的说法是,人的大脑无法处理这种信号。除非拥有某种屏障,否则人类无法阻止任何信号进入大脑。坦白而言,这种不设防的构造极端缺乏安全性,只是人类现有的科技水平不足以引起广泛警惕。”
      托尼抱起胳膊,用一根手指轻轻擦着下巴,他说:“这小子之前做过无数次身体扫描,以确保绝对没有什么秘密芯片之类的东西植入他体内。并且我能肯定,他的头盖骨绝没被掀起来过,更没被塞进去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就算信号能进来,处理不了就无法提取相应指令进行反应。你这个理论站不住脚。”
      “他和医生都曾在九头蛇基地待过,”史蒂夫说,“也许是九头蛇秘密对他们进行了某种改造,只是我们还没有发现。”
      “既能躲过扫描,还能让人脑接收并处理电磁波信号的改造?”托尼嗤笑了一声,“我一直以为咱们两个中,你才是那个思想比较保守的人。”
      史蒂夫平静地说道:“托尼,我见过九头蛇的许多秘密研究,即使在上个世纪,也已经有很多技术让人难以置信了。既然你是未来学家,那就拿出未来学家的样子。你该知道,如果九头蛇给他下的指令是‘自毁’,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好吧,那就让我们再好好研究研究这小子的大脑。”托尼说着盯住我看了一会儿,然后故意咧嘴露出可怕的笑容,“把他的大脑切片做成标本,你们说怎么样?”

      虽说我不介意为科学献身,但未来学家的大脑切片研究并没能立刻实施。鉴于把我一直绑在椅子上并不现实,加之我已经用愚蠢的行动证明了那些东西压根绑不住我,最后他们暂时决定让我呆在基地的安全屋里,并且把里面所有尖锐的、能伤人的东西都拿走了,以防我再用铅笔之类的东西自杀。
      旺达临走前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意味不明。我只是冷漠地转过头,不想再看到她。等她告诉其他人我的“真面目”之后,相信我也不会想再看到其他人。也许史蒂夫说得对,我的确悲伤而又愤怒,但我仍旧保有可悲的自尊。骗子,我心想,这就是我新鲜出炉的秘密身份。案子他妈的结了。
      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屋子里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人,谢天谢地,他们到底还是给了我想要的清净,上帝保佑他们每一个人。我感到一阵疲惫和麻木涌上来,甚至带来了近乎甜美的睡意。也许该在他们决定把我大卸八块之前好好睡上一觉,我心想,睡到他妈的天荒地老。唯一的遗憾就是我并非睡美人,也没有白马王子打算给我一吻。下辈子吧,我困倦但又有些好笑地想,下辈子给我个童话世界,里面不会有人前一秒还在和你说笑,下一秒就满脸是血,一只眼睛里还插着半截子笔。
      除了床,屋里只有一张固定在地上的椅子,我现在就靠着椅子坐在地上,因为短期内我都不会想再坐在金属椅子上面了。角落里的那张床也同样看起来没什么吸引力,而且我实在很不愿意再做噩梦。我有预感,今后的噩梦会被强制升级。
      如果我今后还有梦可做的话。
      那歪歪扭扭的姿势并不舒服,但天快亮的时候,我差一点就滑进那黑暗的梦乡。圣诞节的清晨悄然而至,半梦半醒之间,我恍惚间听到医生低语:“那不是你的错。”但她的眼睛却在流血,陈述着截然相反的事实。这一切都朦朦胧胧的,我像是灵魂出窍一样浮在半空看着这一幕,第一万次希望流的都是我的血,第一万次希望被刺伤的只是我自己的眼睛。我不想哭,把眼泪留到以后吧。
      史蒂夫就是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的。我被他敲门的声音吓醒,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直愣愣地看着他和他手里的托盘。
      迷迷糊糊之中,我有些纳闷地心想,他是打算那用一盘早饭处决我吗?
      “那边有床,你知道那东西是用来干嘛的吧?”史蒂夫心平气和地说,把托盘递给我,“还是说你刚才是在冥想?”
      “我不想躺下。”我含含糊糊地回答,感到不解。我按兵不动,打算听听他会怎么说。
      结果史蒂夫说:“旺达说她很抱歉,希望你能原谅她窥探你的隐私。”
      我必须承认,这番话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一时之间我竟无言以对。史蒂夫看上去不像是开玩笑,也不像是在巧妙地讽刺什么(按照托尼的说法,这位正人君子根本不会巧妙地讽刺,但我觉得托尼只是没见识过而已)。
      “告诉她我也很抱歉,”我最后开口,并意外地发现自己听上去还挺有诚意,“我之前表现得像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史蒂夫点点头,也不知道是说他会转达我的歉意,还是说他也同意我是个混蛋这个说法。也许二者兼而有之。
      “所以旺达告诉你们了。”我终于忍不住说,那感觉颇像举起上膛的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你不打算做点什么吗?”比如表现得正常一点。老实说,他对我这么和气,都快把我吓得尿裤子了。我不确定如果有人这么骗我,我到底会多生气,但他的反应也未免太平淡了。难道他不怕我是九头蛇的奸细?一个邪恶的灵魂,专门伪装成这个样子来骗取他们的信任?
      “旺达说她看到了你的秘密。”史蒂夫点点头,“她的确告诉我们这个了”
      然后他在我对面坐下来,就那么盘腿坐在地板上,轻描淡写地告诉我:“她还说,在得到你同意之前,不会把你的秘密告诉任何人。”
      我不禁目瞪口呆。
      史蒂夫点点头,说:“我知道,这孩子一直挺有个性。我们根本拿她没办法。”
      “她真这么说了?”我只觉难以置信。旺达居然打算替我保守这个秘密?我们的交情什么时候好到这个地步了?
      “她这么说,代表她认为你的秘密对我们无害。至少她是这么判断的。”史蒂夫看着我,沉默了片刻,然后说,“我信任她,所以我也信任她的判断。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也有。而体面的人有权利保有自己的秘密。”
      “当然,你要是打算告诉我,我也完全不介意听一听。”史蒂夫真诚地对我说,“毕竟旺达提起你的秘密时,脸上的表情很有意思。”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旺达和幻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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