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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意外 ...

  •   能做点让自己流汗的事情很好,能和对我没多少恶意的人一起流汗更妙。听起来好像怪怪的,不过这就是人生真谛,朋友们。运动能产生多巴胺,如果你不知道多巴胺有什么作用,尽管去运动一番就能自己亲身体验了。
      所以说,三年住宅羁押的开端还不算太差。那不是我最后一次和他们在训练室活动筋骨,之后还有很多次。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就此加入他们的“男孩乐队”了,不不不,远非那么回事。但我觉得这算是一种进步。比方说,不久之后,我就开始和山姆一样叫史蒂夫“队长”。你不会相信一个称呼的改变有多大的魔力,但这是事实。从他们开始给我起外号就能看出来,这种魔力是双向的(不,我不会告诉你们他们给我起了什么外号,别做梦了)。
      不过你要是以为这就让我脱胎换骨、拥抱美好人生的话,那还真是大错特错。我只是刚刚摆脱“危险的陌生人”这个标签而已,未来可能会晋级成“有待考察的家伙”。不管怎么说,“家伙”听起来比“陌生人”要亲切多了。
      除此之外,我仍旧无法在夜间安睡,噩梦每天风雨无阻地报道,已经和我成为亲密伙伴。随着冬季的到来,天亮得也越来越晚,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在床上躺了一千年,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根本不是躺在床上。
      听起来有点糟,对不对?不过也没太糟。当我实在忍受不了的时候,我就会起床画画。有时候是在纸上乱涂一气,那狂乱的线条光是瞧上一眼就叫人头疼,但有时候,我也会画一些能叫上辈子的我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的素描,每一张的内容都一模一样:夜幕下的公寓楼,窗户、窗帘和阴影,还有天空飘落的雨点。
      我相信,那就是我上辈子临近终点所见到的最后一幅景象。
      通常,这幅景象都会令我深感不安,甚至是不寒而栗。然而把它画出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一种情绪释放,就好像锅里的水沸腾得快要溢出来的时候,得把盖子揭开是一个道理。

      “你是起得太早,还是睡得太晚?”史蒂夫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我一大跳,我连忙从画上把眼睛挪开,现在天还没亮,电子钟上显示4:30 AM,我借着灯光看到史蒂夫靠在门口,正抱着胳膊静静地看着我。
      “你平时都这么早起?”我有些惊讶地反问,“还不到五点。”我以为他最早也是五点起床。说实话,起那么早已经很变态了。
      “我认识一个人,凌晨两点睡觉,五点半起床,每天只睡三个半小时。”史蒂夫说,“这大概就叫做人各不同。不过我看你不像是早早起来只为了画画。”他说着踱步到我桌前,低头看了一眼我的那张素描,“画得不错。上面的脏话是怎么回事?”
      “呃……”我默默把画翻过来,现在希望他没看到那些大写的咒骂已经晚了,“因为、因为我的内心积压了许多愤怒?”
      “那看起来你可气得不轻。”他的语气带着揶揄。我有点希望他真的是在开玩笑。
      “所以你不会是心血来潮,凌晨四点半来检查一下我是不是还活着的吧?”我努力用轻松的语气问他。
      史蒂夫耸了耸肩:“醒得太早,刚好看到你房间里有灯光,就过来看看。”他没有继续追问那副画,这让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你还好吧?”
      “当然,我很好。”我点头,说得像真的一样,连我自己都要相信了。
      “托尼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史蒂夫猝不及防地提起史塔克,这比他本人突然出现还让我感到惊讶,“三年的确很长。”
      “是啊。”我含糊地应付了一句,有点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感慨?同情?
      结果都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该给自己找点事做。”史蒂夫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最好是那种呆在基地里就能做的事。因为就算你现在还不觉得,但很快日子就会变得难熬了。不找点事做打发时间的话,大多数人都会发疯的。”
      “找点事做?”我的第一反应是,史塔克难道现在就准备让我打工还债了?是洗盘子还是拖地板?当然,后来我才知道,这些活在基地都属于机器人的工作范围。我连端清洁工这碗饭的资格都没有。
      “是啊,找点事做。”史蒂夫点点头,“至于具体做什么事,那要看你个人喜好,问问自己什么事情能让你……”他沉吟了一下,在心中寻找合适的说法。
      “什么事情让你觉得高兴?”
      史蒂夫立刻点点头:“对,是这个意思。”
      “不,我是问你,什么事情让你觉得高兴?”我诚恳地问他。当然,他给我的建议挺不错,就是让我一时之间有些迷茫。我很想听听他对此有没有什么高见。
      史蒂夫有些诧异地想了想,说:“我现在做的事情……”
      “除了这个呢?”我不怎么礼貌地打断他,“如果不做美国队长,你会干什么?”
      史蒂夫愣住了,想了想,摇摇头:“我不知道。”
      “什么让你觉得高兴?”
      “不知道。”史蒂夫坦率地摇头,“我没怎么考虑过这个问题,尤其是现在。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我放弃现在的生活。”
      “听起来不错。”我悻悻地说,“看起来你抓住了自己的梦想。”是希望你抓紧了,队长。我想起“内战”,不知道那会不会也在这个世界发生。
      史蒂夫笑了,那笑意简直温暖人心:“你也迟早会有这一天的。别急,小子,慢慢来。”
      “我不急,我的时间多得用不完。”我说了一句年轻人常说的、自以为是的傻话。史蒂夫不置可否,走之前告诉我:“今天奈汀盖尔医生要过来,你没忘了吧?”
      “没有,我记着呢。”我叹气。心理医生已经和我分道扬镳了,但在我的“程序”问题解决之前,体检是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的。
      史蒂夫打量了一下我的神情,问:“还是不相信医生告诉你的那些事?”
      “我已经在考虑了。”
      问题在于不是我“不相信”,而是我“不想相信”。尽管我不想承认,但那名为“懦弱”的东西仍在我血液里流淌着,让我不愿正视记忆中凭空出现的黑洞。
      “我以为你们关系会不错,毕竟你们两个认识的时间更长。”史蒂夫把手揣进口袋里,随口说了一句。
      “这么说,我和斯特拉克认识得更久。”
      “斯特拉克怎么说也比不上一位漂亮的医生吧?”史蒂夫微微挑眉。
      我看了他一眼,老实回答:“比不上。”而且奈汀盖尔医生可不止是漂亮而已。
      不过这种话在心里想想已经够让我尴尬了,和另一个男人讨论女人对我而言仍旧太过遥远和不真实,更何况对象还是美国队长。

      今天和医生的体检约在了上午,所以几个小时之后,我就见到了奈汀盖尔医生。她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做事绝不拖泥带水。不过在我进封闭舱之前,医生反常地和我多说了几句:“这一次我调整了几个参数,也许会对你的情况有所帮助。但如果你感到任何不适,立刻告诉我,我会终止程序。”
      “好的。”
      我这么回答的时候,压根没考虑过自己到时候会连声音都发不出。
      封闭舱锁定之后,我按照要求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听着不知何处传来的空洞的“嘭嘭”声。医生确认过情况之后,就告诉我开始了。
      这和核磁共振有点像,但又不是一回事。医生曾经试图给我解释相关的原理,不过我基本一个字也没听懂。
      如果这是个励志故事,那么我或许应该考虑学医,然后自学成才,解除自己脑子里的“程序”,一路过关斩将登上人生巅峰。我回想着史蒂夫今早给我提的建议,思维逐渐发散。不过也只是想想,毕竟做白日梦的时候不需要脚踏实地。这就好像我小时候一直想当警察,最后学的却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专业。更别提我费劲千辛万苦有了后来的工作,却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我心不在焉地回想着上辈子的事情,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出问题了。
      我说不清是怎么一回事,但突然之间,空气中好像窜起了无数电流,让我顿时浑身寒毛直竖。我的眼睛瞪大了,然而这也是我唯一能做出的反应。“嘭嘭”声不知何时变得鼓点一样急促,并且震动耳鼓,让我有一种血管即将爆裂的感觉。
      “队长,你还好吗?”医生的声音听起来好遥远,也有可能完全是出自我的想象。我拼命想要张开嘴巴,告诉她我不好,我感觉自己的头快要他妈的爆炸了,但我偏偏像具尸体一样,连眨眼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鼓声越来越急,几乎连成一片。一只看不见的铁环圈在我的脑袋上,就像孙悟空的金箍儿一样,而且我相信唐僧正在我看不见的某个地方大念特念紧箍咒。就怕我的脑袋没有孙悟空那么结实,迟早会在封闭舱内炸成烂西瓜。
      我想要大声告诉医生把这鬼东西停下来,但那是痴人说梦。与此同时,整个世界都在离我远去。我只知道我动不了,梦魇一样的感觉把我捆得死死的。人们是怎么形容这种感觉的?鬼压床?睡眠瘫痪?

      我眼前的灯光越来越刺眼,变成一片锋利的惨白。我又听到有人说话,但不是医生,不是奈汀盖尔医生。
      “死亡时间,七月四日凌晨两点五十四分。”中文,带着南方某地那种含混不清的口音。
      我忽然发现,眼前刺眼的光是手术台上方的灯发出的。我正僵直的躺在手术台上,像木偶一样愚蠢地瞪着眼睛,甚至无法在强光之下眯一眯眼。有三五个人围着我,我的眼角余光瞥到绿色的手术衣,还听到护士整理器具时发出的“叮当声”。
      然后有人掀起床单似的东西遮住了我的脸,挡住了那该死的灯光。
      “先把她的眼睛合上吧,看着怪渗人的。”一个年轻的声音说。
      床单又被人拉下去了,灯光再次刀子似的猛刺我的眼睛,直到一只温热的手用力拂过我的双眼。我在心里大喊:我还没死!你仔细看看啊,我还活着!但我连哼都哼不出来,甚至没办法用鼻子呼气,只能死鱼似的瞪着白痴眼睛。
      那人力气不小,我的眼睛被迫闭上了,于是床单又被拉过我的头顶。他们开始低声说话,讨论的话题却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知道自己马上就会被送到太平间,因为那里才是死人该去的地方。我知道这一切疯狂而又恐怖,但它也有好笑之处,最好笑的地方就在于,我能感到我的眼皮正缓缓掀起,但那却不是出于我自己的意志。
      嘿,还记得你们小时候玩的洋娃娃吗,那种眼睛会自动睁开闭上的?
      “主任!”刚才宣布死亡时间的声音再次响起,窃窃私语立刻停止了。
      一个含混的男人的声音说了几句话,那个声音再次回答:“是,就是手术台上这个。送过来其实就已经不行了,都摔烂了。”
      “哗啦”一声,有人再次毫不温柔地拉下我脸上罩着的床单,一张脸随即出现在我的视野内。我心想要是这个时候我能眨眨眼,也许可以让他们知道我还没死,但那人就像被烫了一下似的猛地把床单又拉了回去。
      “拉走吧。”含混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哽在了喉咙里,也许下一秒就会忍不住吐出来。我只希望他别吐在我身上。就算我死了,也不想让别人吐一身。
      那些人于是加快了动作,我身下的手术台开始移动,伴随着轮子“咕噜轱辘”滑过瓷砖的声音。
      “你看见她的眼睛了吗?”有人小声说,是之前那个年轻的声音。
      “看见了。人死了之后就这样,别大惊小怪的。”
      轮子滚得更快了。我觉得好冷。人死后会觉得冷吗?也许是因为我还没死,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拼命想要制造一些动静,事实上,我几乎差一点就做到了,但在我从肌肉僵硬的喉咙里挤出一丝声音的时候,一个遥远的声音盖过了一切。

      “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那是史蒂夫的声音。
      我明白,我终于回到了真实的世界。
      这感觉真是无比安心。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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