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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第202章 ...


  •   我大概又睡过去了几次。等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空荡荡的囚室里已经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我不知道是自己的血终于流干了,还是那些本就不算严重的伤口已经和铁钉长在了一起。不管是哪一种,和我那只干枯焦黑的右手配合在一起大概都有些恐怖惊悚的意味。
      我的脚下是大片干涸的血迹,周身是血液凝固后散发出的腐烂的味道。如果头顶冒出几朵火花的话,我觉得自己看起来会很像一个真正的魔鬼,没有一丝属于光明的生气。

      我能明显地感觉到在我昏睡的时候,囚室那片灯火无法达到的阴影里有着一个熟悉的人影在悄悄注视着我。神色有些让我无力思考的复杂。带着些许香根草的气味,缓缓穿过萦绕在我鼻端的血腥气,和穿在我身上的衣袍上几乎已经消失殆尽的味道遥遥相和。可等到我挣脱黑暗的束缚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个身影便又消失无踪了。就像是一个沉浸在深沉梦境里的幻影,让我忍不住怀疑它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我于是对抗着能缓解一切痛苦、催人入眠的黑暗,想要抓住那道稍纵即逝的影子——不是为了验证什么,也不为了揭开谜题的答案,似乎只是一种处于深渊之中孤注一掷的固执。
      有几次,我能感觉到自己距离它已经近在咫尺。但那个影子如此狡猾,总是在我睁眼的瞬间又消失在它藏身的阴影里,从不让我得逞。

      我的视野里就这样又只剩下昏黄的烛光和光线之外似乎没有尽头的暗影。只是这片被时间遗忘的空间里多了些上下翻飞的灰尘,被跳动的火光映照着,像是飞舞着陶醉在舞蹈中的银蝶。而在它们之中,春天的气流缓慢而悠远地抚摸过我的皮肤,留下一个似有若无的暖烘烘的呼吸。
      阴冷和潮湿都被这股微弱的气流吹散了,牛奶与砂糖的味道从黑暗的尽头蔓延而来,音乐、欢笑、觥筹交错的嘈杂、翻飞飘荡的裙摆穿透亘古不变的沉寂传到我的耳畔。某种对于曾经生活的记忆缓缓向我袭来,那种生活从没有属于过我,却在这个阴暗潮湿、腐烂发臭的房间里变得比所有我拥有过的更加真实。
      我就这样再一次带着对这种虚幻的回忆重新回到梦境中真实的残酷里,然后再一次无可避免地被现实和记忆中的痛苦惊醒,循环往复,没有尽头。

      我不再能将耳朵贴在地面上感受数百英尺之上人们忙忙碌碌的生活,不再能听见惊雷和雨声,不再能想象流云一片片滑过时间的模样,也不再能通过门外的脚步声判断一天的晨昏变化——我的门外现在总是不间断地有巫师看守。不过那倒是一件好事,意味着繁忙的一天结束的声响总是带给我最难以名状的失落。距离下一次门外响起人声的早晨而言,黑夜的寂静总是显得那么漫长。现如今,那种难以忍受的像是被全世界遗忘一样的寂静倒是不存在了。无论我什么时候从昏睡中醒来,总是可以听到门外三三两两的交谈声,那让我觉得自己至少不是在空无一物的暗影之地被亚蒙囚禁着的日子里。

      逃跑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似乎变成了全然不可能的事情,于是和那道影子之间单方面的斗争反而变成了我唯一的乐趣。我试过装作睡着,也尝试过被梦魇困扰吸引他主动上前,但每一次等到我睁开眼睛,一切便又归于平静。我只能撇开自尊寄希望于和他交流。
      “不要藏起来,”对着一间大概率空无一人的房子自言自语让我看起来像个被关了太久精神失常的疯子,那实在是太丢人了。然而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即便是尊严。
      “我知道你在,”我听到自己细微的声音,甚至连我自己都不太能听清究竟说了些什么。囚室里却第一次响起了脚步声,似乎小心控制着力道,一点点走出了他藏身的黑暗。
      我连忙睁开眼睛,盯着声音的源头,有些失望地看见一头被火光映照得更加鲜艳的姜黄色头发。我不知道自己怅然若失的心情究竟来源于哪里,或者我到底毫无道理地在期待着别的什么人的到来。但就事实而言,赫曼的出现才是最符合逻辑的不是吗?

      “我以为你已经离开了……”我慢慢开口,长时间没有和人交谈让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干涩,“你们还没有放弃审讯吗?”
      赫曼无奈地用羽毛笔挠了挠头发,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我的问题,在距离铁笼两英尺的地方急忙停下了脚步,大概是仍旧觉得不太安全,小心地向后退了一步。
      我想要嘲笑他的行为,然而刚吸进一口空气便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四肢被这个动作牵连着拉扯到了伤口,本来已经快要愈合的地方再一次开始渗出血迹。但我已经没有了太多疼痛的感觉。只是全身上下所剩无几的力气在那几个艰难的呼吸里被消耗殆尽,就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

      赫曼看着这一切,大概意识到了我的确不再有任何伤人的能力,于是小心地向前走了一步,眉心蹙起,故作深沉地叹了一口气,“要我说,你就不该逃跑的……”
      我应该为这句话感到愤怒的。可是赫曼的神色和语气里的真诚不带丝毫嘲笑,反而倒像是发自内心的关切。那实在是令人感到一种古怪的幽默。
      我歪了歪脑袋缓解脖子的酸痛,也真诚地看着他,“不逃跑,等着被你们羞辱然后杀掉吗?”
      男巫尴尬的摸着自己的鼻子,思考了很久才声若蚊蝇地说道:“魔法部也不都是那种人的……”
      “所以我不应该逃跑,而是每天跪在地上乞求审讯我的巫师都正直磊落,乞求人性光明伟岸咯?”我忍耐着喘息带来的疼痛,尽量使自己的句子听起来气息平稳,嘲讽地看着这个天真得已经快要和敌人成为朋友的年轻傲罗。

      “那个老赌棍已经被开除了!他又不是我们傲罗办公室的!”赫曼烦躁地再一次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那让他本就乱糟糟的头发更是雪上加霜了,“不过那倒是件好事,审讯你本来就应该是我们司全权负责,但是那些做贼心虚的老家伙总想把自己的人安插进来,最后弄得一团糟……现在反而好多了,你的审讯权又完全回到了法律执行司。你现在可以放心,我们司可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巫师!”
      “呵!”我没好气地冷笑了一声,简直想要让这个家伙听听他在说什么。哦,感谢撒旦,现在他们有了秉公执法绝不徇私舞弊、另有所图的巫师们来裁决我,而我的罪行是一定会让我被判处死刑,最少也是终生监禁的。我现在终于不用担心这个正义的结果会受到任何势力的阻挠了。这可真是太令人欣慰啦!

      赫曼大概没有察觉我的意思,自顾自说了下去,“当然了,不少人想安插自己的亲信。但是在那件事情发生过以后,即使那些大人物们想要插一脚,可他们也找不到敢来的巫师了!——总不能让那些贪生怕死的家伙自己来吧。所以事情又回到了傲罗们的手里……只是我们司长因为那件事情受了不小的处罚,据说被停职查办了半个月呢……”
      赫曼压低了声音,似乎觉得那是个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样,“但那些家伙什么都查不出来——没有和黑巫师有染就是没有!所以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不过当然了——”
      赫曼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那双该死的眼睛里的不加掩饰的同情让我想要掐死他。
      “——这个可不是我们建议的,”他说着指了指我的胳膊,“我们法律执行司不屑于严刑逼供。我们全司在司长停职期间接受了政|治审查,审查结束以后就这样了……说实在的,我第一次看见的时候真是不敢相信……哎,威森加摩做出这种决定,但是没人敢实行,最后也还是我们法律执行司背锅——阿拉斯托是个好傲罗,你不要怪他。他原本都已经退休了,但是总不能让司长亲自来吧……”

      赫曼有些语无伦次,说到最后语调和那个姜黄色的脑袋一起都沉了下去,言语之中仿佛被钉在这里的是他一样痛苦极了。我并不讨厌人类的同理心,事实上,在我看来,那是骄傲自负的魔鬼无法学会的一种能让个人作用积小成大的伟大力量。可是当这种同理心被一而再再而三地用在我自己身上的时候,里德尔那颗石头一样冷硬的心脏反而变成了让我无比怀念的东西。
      “你这样……疼吗?”赫曼突然问道。声音像是穿透了所有弥漫在我脑海之中纷繁杂乱的想法,清晰地出现在耳边,渐渐取代了门外时而响起的脚步声,取代了我喑哑难听的呼吸声,取代了我在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咚咚”声,清晰无比地浮现在每一寸感官之中。就像是某种来自于脑海深处的声音,渐渐将另一段曾经鲜活无比的记忆展现在我的眼前。
      “疼吗?”另一个人也曾这么问过我。
      可是这点痛苦和钻心剜骨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的。而即使是钻心剜骨的疼痛于我而言也早就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东西了。詹金斯在她的回忆录里说,到头来,我们什么都会习惯的。那是无可争议的事实。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类要执着于这样一个全无意义的问题。我是说,他们知道了答案又能怎样?无论我给出怎样的回答,他们都不能让疼痛消失不是吗?
      这个问题明明只有从里德尔口中问出的时候才有意义。因为他向来是这些痛苦的施加者——那是他使我屈服的手段,是他表达怀疑不安的方式,是他确定我仍旧被誓言和力量捆绑在他身边的办法。

      我张了张口,想要将这个结论告诉赫曼,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对于痛苦的捕捉在我的潜意识里会是用理智思考过后得出的结论,它难道不应该是不假思索的感受吗?可是感受之所以会被赋予这样一个名称就是因为它是凝结于我们皮肤之上、意识之中的体验。它不是理智那样需要表达和交流的结论。那么它难道不就是应该被继续封藏在感官之中,永远不需要述之于言语的不是吗?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浪费时间?难道不是想知道詹金斯在回忆录里写了什么吗?”我听到自己的声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正在逃避一个本来简单至极、无需回避的提问。
      赫曼似乎也被我的问题搅得有些混乱,“啊?”
      “难道你对后面发生了什么不感兴趣?比如长刀之夜?”我继续沿着那个思路说了下去,没有一个年轻的巫师能够抵挡对于这些历史事件背后故事的好奇的。赫曼更是如此。
      “詹金斯女士的回忆录里也记载了这个?那难道不是在她死后发生的吗?”赫曼果然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的问题,甚至激动地上前了几步,像过去一样在铁笼前坐了下来,看起来就像某种嗷嗷待哺的愚蠢雏鸟一般。
      “那并不代表她没有参与其中啊,”我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甚至,长刀之夜就是詹金斯女士一手促成的……”
      我满意地看着赫曼长大了嘴,却哑口无言,“你们的魔法部部长女士恐怕比你们了解地要有趣得多呢!”

      《深渊忏悔录》chap.13
      我总是习惯于用大段华而不实的描述开始我关于一件事情的回忆。那固然有有感而发的成分,但更多的是来自于想要逃避的愿望。
      回忆是一件残忍的事情,尤其是对我这样一个身兼重责却一事无成的人来说。每一次将那些眼睁睁看着一点点变糟却无力挽回的事情以书写的方式再次仔细回味,都是对我的凌迟。我这样说并不是想为自己申辩,只是今天要记录的事实过于沉重,而我的应对无论是动机还是可以预料的结果恐怕都和正义背道而驰,如何做到不自我欺骗反而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

      我在两年前的一次食死徒会议上曾经向那个人索要了探访新建学校的权利。我很清楚那并不能产生太多实际的意义,但至少能让我知道我们所要对抗的邪恶残忍到何种程度,能让我们不至于被永远蒙蔽在安逸的谎言之中,让那些枉死的灵魂死得其所。尽管从学校去年开始招收学生以来,我的每一次访问要求都石沉大海、了无音讯。以至于在今年九月收到一封回信的时候,我的心情几乎有些难以分辨究竟是愤怒、紧张还是深藏于心底几乎不敢面对的恐惧。
      虽然事实上,那甚至算不上是一封回信。
      猫头鹰给我带来的是我自己寄出去的探访请求,只是在羊皮纸下方,由一种优雅漂亮的字体写上了几个简略的单词:九月十七日。我于是知道自己一年以来的要求终于得到了满足。
      这几乎是我就任魔法部部长以来第一次拥有自己决定外出的权利。一瞬之间,这样短暂而虚假的自由也让我有了哭泣的冲动。但那并不是一次美好的出行,即使我的心中早有准备,即使我已经见证过这些穷凶极恶的暴徒对魔法部做了什么,那仍旧是我一生之中最糟糕的一天之一。

      我写下这些文字的时间距离出访只有短短半天,但这屈指可数的几个小时里,我已经不再能记起当时的天气、我的穿着或者别的什么属于这个世界上的富有生机的东西了。
      天空在我的印象之中灰暗如铁,似乎随时都会落下雨来,冷得像是冬天。来接我的并不是奥尔菲顿,而是塞缪尔·埃弗里。他穿着一身应景的浅灰色长袍,就像是今天浓重阴沉的雾气一样。
      “真是不幸,今天是我陪伴詹金斯部长,”埃弗里看出我的惊讶之后,扯起来一边嘴角,神色很是有几分不屑,“如果詹金斯部长是在期待奥尔菲顿小姐的话,她大概还没有起床呢!毕竟不是每个食死徒的工作都在白天……”
      我听出那段话里有些夹枪带棒、指桑骂槐的意味。我向来认为对于一个男性来说,用这样的方式诋毁一个女人是件只能体现自己的无能的可耻的事情。
      “我倒是很好奇那个女孩知道你这样暗示她的工作性质会作何感想。”
      “詹金斯部长只是和奥尔菲顿小姐见过几次面就已经这么要好了?”埃弗里话里嘲讽的意味更加浓郁了一些,粗暴地抓住我的胳膊几乎将我从门厅里扯了出来,“您大概还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人吧?看来魔鬼不仅可以迷惑男人,对于女人的诱惑力也不遑多让嘛。”
      他的话让我有些困惑,但那些线索很快在我的脑子里串联在了一起。
      我为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惊讶极了,简直有些不知道自己究竟更加惊叹的是写在霍格沃滋禁书里的生物竟然是真实存在的更多一些,还是为那个冷酷无情的青年竟然和恶魔签订了契约更多一些了。但所有这些让人心跳加快的可怕猜想最后都随着埃弗里糟糕的幻影移形带来的晕眩恶心变成了无奈的苦笑——我们的敌人已经够强大了,无论他是否拥有传说中的力量,事情似乎都已经糟糕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尽管现在它证明了自己还能更加令人绝望。

      我原来以为自己会出现在如同霍格沃滋那样的一座建筑之前,然而直到所有身体上和精神上的冲击完全消散之后,我才发现我们站着的是一片宽阔的广场。广场尽头是高耸入云的灰色尖塔,另一边的天空上则是一片比乌云更加浓重的黑色阴霾。我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仔细观察之后才发现那是一片骑在飞天扫帚上身穿黑衣的巫师们,正随着哨音行止有素地前进后退。
      我惊讶地看着那明显是在进行军事训练的地方,几乎挪不开眼睛。
      傲罗们当然也会骑飞天扫帚。但从古至今都没有魔法部对这进行过系统的训练,更没有编排过任何阵型。对于魔法部而言,那是因为飞天扫帚极易被麻瓜们发现。对于黑巫师们而言,这样一支配备的队伍显然造价高昂、训练困难。更何况幻影移形无论是在防守还是攻击上都显而易见是比飞天扫帚更好的选择。大家都不会舍近求远,选择这样一种费力不讨好的模式。但这群人竟然在训练一支专门的空中队伍。

      埃弗里显然察觉了我的惊讶,并且打算好好向我炫耀他们的成果一般停了下来,抱着双臂也看着那片天空的方向,静静等待着。我还没有仔细看完天空中那些骑着扫帚的巫师队伍,广场上又很快聚集起三三两两的巫师,逐渐组成整齐的方阵,开始两两对战的训练。穿梭在他们之中的是一个浅金色头发的男巫。
      “巫师们口中行踪莫测的黑袍队原来被你们安排在这里……”我忍不住惊叹出声,既为这样训练有素的队伍,又为这个一举两得的安排,“这样你们就不怕那些麻瓜出身的巫师跑掉了……”
      埃弗里挑起眉毛倨傲地抬起了头,“你不会真的以为我的任务是专程接送你的吧,詹金斯部长?”
      “那么难道你的任务是训练黑袍队?”我只是随口反讽回去,却没有想到埃弗里抿紧了双唇站在原地不动了。我顺着他明显不善的目光看去,正好见到那个穿梭在对战巫师之中的金发男巫。
      我忍不住在心里冷笑出声。即使表面上各司其职,但食死徒们和魔法部的那些官员本质上也没有任何区别。哪怕是他们主人带来的恐惧的威慑,也并不能够完全抹去人类贪婪的本质。如何在这些暗流涌动的谈笑之中左右逢源那倒是我擅长的领域了。
      我于是按耐住心底隐隐升起的激动,继续朝着这个方向试探了下去,“难道说你的任务不是训练黑袍队?我一直以为你才是他们的头儿呢!”

      “你在试图惹怒我!”埃弗里并没有落入我的陷阱,语气一瞬之间变得极为不善,“你是把我当傻子吗,詹金斯?”
      “那么你是能被我惹怒的傻子吗?”我没好气地笑了一声,指着远处那栋灰黑色的建筑,“那是你们的学校?”
      埃弗里的神色从方才的恼怒便得精彩了许多,甚至露出些幸灾乐祸的意味,“是我们的‘学校’,怎么,看到这里的事情之后还想进去?”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我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
      他的话让我的心里立刻生出了些不好的预感。能让这些人把黑袍队驻扎在这里,那么被他们包裹的邪恶该是有多么阴暗多么见不得光。埃弗里眼睛里闪烁着的不怀好意几乎让我快要脱口说出离开的字眼了。但我已经来到了这里,如果不是我也许那栋高塔里发生的一切将永远也不会有得见天日的时候了。

      “难道你收到的是别的指令?”我想要用尽量放松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埃弗里并没有回复我,只是轻蔑地将我上下打量了一遍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真是令人称颂的英雄主义——虽然来不来这里没有任何区别,所以我该说,真是过度泛滥的英雄主义。”
      我抿紧了嘴唇没有回应他的嘲讽。但这反而让这个头脑不正常的家伙更加兴奋了。
      “你看,”埃弗里突然停住了脚步,在广场上搜寻了一会儿,很快找到了目标,伸手轻松地在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中随意点了点,“那里、那里,啊,还有那儿,看见了吗?”
      我顺着他的指点才发现那些身穿黑袍的人对战的并不是同样的黑衣人,而是穿着灰色袍子的。
      “那些是泥巴种。在他们毕业之后——也就是二十二岁以后,会被送来这里检验学习成果……啊,这是我们的‘N.E.W.T’,是不是比霍格沃滋的有效多了?”埃弗里的声音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不知道那是因为对这项制度的炫耀,还是因为眼前发生的一幕的刺激——我很清楚地看见一个灰衣人在一道刺眼的绿光之后倒了下去。我的大脑几乎空白了一瞬,才缓缓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但大惊小怪在这里似乎显得毫无必要。这里发生什么都像是能被接受的。
      “……那是?”我听见自己的声音,甚至带着一如既往的沉静。
      埃弗里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对眼前的一切司空见惯,“看来又有一位队员的不可饶恕咒可以毕业了……真是令人欣慰。”

      我大概漏掉了一个呼吸。重新掌控它,让它变得平稳变成了一件极其苦难的事情。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对生死熟视无睹、似乎刚刚倒下的只是一只死老鼠或者别的什么不值一提的东西的家伙,头脑有些迟钝地处理着他话里的信息,“毕业?欣慰?”
      “是啊,詹金斯部长不是来视察学校的教学工作的吗?我怎么可以让您错过我们第一届学员的教学成果呢?”埃弗里做出一个夸张的惊讶神情,但我的眼前只剩下了刚刚看到的那道绿光,那让我恶心得想要呕吐。
      “一个巫师最好控制的年龄总是那么短暂,超过那个年龄他们就该因为那些自以为是的微弱力量和那些老鼠一样抱团取暖的愚蠢信心想着如何反抗了,”埃弗里说着又指了指远处那栋浅灰色的高塔,“所以我们替他们把那些美好的年华锁在了那里……”
      明明是我刚刚才见到过的建筑,但在那根手指的指点之中却变得陌生了许多。本就灰暗的颜色变得愈发阴森可怖,而均匀遍布在塔楼上原本看似平平无奇的窗户,现在看起来却好像太小又太少了,像是施舍给监狱里的犯人少得可怜的一点自由。而那些漆黑的空洞里,有什么阴暗的生物正在悄然蠕动,缓缓散布着无法排解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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