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此多娇》倦书

4、过节

　　昨晚章华珠的话让章若簪心里还是深思了半个时辰，然而由于她昨儿一个下午都在作画，着实乏倦了，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至于那个王家嫂子，听说是去年昌县大水，王氏大哥治水有功，加之邺城曹大人的推荐，陛下这才提拔他做了工部侍郎，一家从三个月前搬迁过来到了钥都，近来才安定下来。
　　“可章华珠说的那话是啥意思？”章若簪坐在亭子里撒着鱼食，她以前就见过王家嫂子？还是自己和她有和过节？想也想不明白，她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香薷见她没精打采，特意去小厨房烫了一碗藕粉给她吃，吃着热腾腾的藕粉，她的身子才暖和了一些。
　　这时她才发现半天没见着香附了，她便随口一问，“香附去哪儿了？”
　　香薷又泡了一壶茶，她说到，“她出去找昨儿丢的画了。”
　　章若簪心中根本不在意那幅画，“丢了就丢了，费那个功夫还不如去催催那铁匠看看我的画笔怎么还没好。”她看着池塘里的锦鲤，略微出神。以前无论她画什么，那个人总会将她的画撕的一张不剩，难得这个世界还有人那么在乎她的画。
　　.......
　　钥都某个大宅子里，男子忙完发现了昨儿捡的画卷，他盯着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就在画卷打开的一瞬间，他露出了震撼的神情，那是一幅他从未见过风格的画，艳丽辉煌的色彩，天色与都城交相辉映都呈现出浅淡的光芒，远方宫围高墙如血般的朱砂红，就连街道的灯笼也是那般完美契合，大胆的用色，明艳而又张扬，这与钥朝长久以来崇尚单调色彩、山水花鸟的风格完全不同。
　　“公子，点心来了。”侍从端着一大盘精致的点心，满心欢喜。
　　“啊！这.......这是什么？”他惊的嘴巴大开，“公子，这是哪里来的。”
　　“昨儿那位姑娘落下的，安酒，你帮我找到那位姑娘。”男子眼中对昨天的那位姑娘有了更多的欣赏与倾慕，一位女子能将景色画到如此地步简直是奇迹，妙哉妙哉啊。
　　.......
　　香附去了不知有多久，她拿着小剪刀在院子里修剪了海棠枝、折了梅花枝、就连那池塘的枯荷她都数了数有多少支。又让香薷拿了不少干花过来制作颜料，最近她画画用的颜料甚多，若不备点货，恐怕是不够用了。这个时代的颜料并不像现代社会那么丰富多彩，因此许多颜料都得她自己调制，好在她看了不少书籍，又爱倒腾，弄起来起不那么费劲儿。
　　香附回来已经是傍晚了，她一进屋就看见整个屋子都是大大小小的罐子，小姐正和香薷两人坐在地上研磨着奇奇怪怪的东西。章若簪见香附回来了，她笑着问，“去了一日了，可有找到？”
　　香附摇摇头，“没有，一条街都找了。”她累的不行，裙边也是湿漉漉的，还沾了不少污泥。
　　“这外边是下雨了？”她问。
　　香附继续摇头，她说到，“没下，醉仙楼那边的水车倒了，我这才弄湿了裙边。画卷我虽然没找到，不过外面可热闹了。”
　　“怎么了？”香薷仰着脏兮兮的小脸问。
　　香附也蹲坐下来，帮着香薷装刚和好的颜料，她闻了一下头有些晕，将罐子放远了些，“也不知是谁传出去的，说三小姐要做王妃了，现在整个钥都都传遍了。可是闹腾了。”
　　“为何会闹腾？”章若簪眼睛盯着罐子里的颜料，用手沾了点抹在纸上，不时又往里面加东西。
　　“小姐，钥都达官显贵那么多，多少千金小姐盯着王妃这个位置呢。且不说三小姐能不能做王妃，但光是三小姐这身份就引起了钥都富贵小姐的不满，尤其是上官家的小姐心仪王爷多年，她能善罢甘休吗？”香附简直就是她在这个时代的八卦小天使，她几乎都不用出门就可以知晓这钥都发生的大小事件。
　　这个上官小姐，她有所耳闻，听说是六部尚书大人的女儿，从小便养在宫里，是五公主的陪玩，深受皇后与太后的喜爱，能说会道，又不似那些高门大小姐那样端着架子，因此就连不喜生人的太子都很宠爱她。
　　“章玉摇日子不好过了，动了别人的奶酪。”章若簪此刻居然有些同情章玉摇了，这还没有做王妃，就已经得罪了一个大人物，今后日子怕是不太好过了。
　　“奶酪？”香附与香薷两人又陷入了短暂的思考之中，小姐又开始创词了。
　　“好啦。大功告成。”章若簪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弄了一整天了，腰酸背疼的。不过看着桌上大大小小的颜料罐她还是很心满意足的。
　　“对了，我那画笔还没弄好吗？”她问香附，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试试自己的新颜料了。
　　“我去问过了，就这两天了，小姐也不用太着急。”香附和香薷两人开始清理地板，不一会便清理的干干净净。
　　趁着天色还没黑，章若簪突然想出去走走，前段时间她见着花园的玉兰也开了，她记得她娘好像最偏爱玉兰。想来她娘的祭日也快到了，今年她还要去城外的启华寺为她娘上香，既然做了她的女儿应当尽尽孝心。
　　还没走到花园，章若簪便听见那边说说笑笑的，她想着今儿就算了，她并不想摊这趟浑水，掉头就要离开。章华珠早早就瞧见了她，怎么愿意这么轻易就让她离开，她上前两步，叫住了她，“大姐姐来了怎么这么快就走了，莫非还是记恨着王舅妈？”
　　她听见这话顿住了脚，她微微侧头看了一眼香附，香附摇摇头，她是在小姐她们来钥都之后才进的府，王舅妈的事，她也不知道。
　　王舅妈一听，她没想到章若簪还记恨着当年的事，她心中略有不快，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心胸怎么那么小。王氏一旁也没怎么说话，当年那事她也有参与，不过王舅妈顶了包，她也不便开口。
　　“既然都过去了，我看就算了吧，你说是不是啊，三妹妹。”章华珠笑眼盈盈，落落大方说给章若簪听，眼睛却盯着章玉摇。
　　章玉摇脸上并未有喜悦的表情，她不卑不亢看了她一眼，“二姐姐说的是。”她不想在这关键时候落下一个不尊长姐的罪名，而且当年那事起因在她，若章若簪记恨王舅妈那也是在记恨她，王妃只位未定，她也愿意跟大姐姐化干戈为玉帛。
　　听着几人一唱一和，章若簪是完全一头雾水，她实在不知道她们说的究竟是什么事件，在邺城发生的事，那应该是十年前吧。十年了，她们认为她不能释怀的事情，是什么？突然，她脑子里闪过一个陌生又熟悉身影，随后一阵疼痛，胸口发慌，还伴随着阵阵刺痛，她的身子渐渐变凉，脸色也渐渐苍白起来。
　　“过不过得去是我说了算，不是你们说了算。”她冷然看着她们，除了章华珠一幅看好戏的模样，另外三人都是面露难堪。
　　“你们在聊什么？怎么这么严肃啊？”章青云不知何时已经回府了。
　　“爹爹。”
　　“爹爹。”
　　“老爷。”王氏见章青云回来便黏了上去，满眼的爱意。
　　“您回来了。”王舅妈见章青云回来，瞬间收了脾气，她知道她这个妹夫甚是宠爱这个女儿。她们初来乍到没有必要因为一个章若簪而得罪了现如今的吏部尚书章大人，以后她夫君还指望着章青云提携。
　　“簪儿，你脸色不大好。”章青云注意到章若簪冷峻的脸，几乎看不见任何血色。他轻轻扫了王舅妈一眼，吓得王舅妈脸色苍白，一个字也说不出。
　　“我没事，爹爹，我先回去了。”章若簪此时身子是有些冰冷，她死死抓着香附的手强撑着，几乎随时她都会倒下去。香附能感受到她的用力，她忍着疼痛，扶着她快速离开了花园。
　　章华珠看见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笑容愈发深意，她侧头望了望花园里的玉兰花，她伸出手拈了一朵，轻松扭断了花枝，温柔的嗅了嗅，然后十分厌恶扔到地上，轻轻一踩，便化作了花泥，“云草，我们走吧。”
　　章若簪回落霞园后就昏迷不醒，香附来不及歇息便去请了章青云，但王氏却以章青云太过疲劳拒绝了香附。到了半夜，章若簪身子烫的皮肤都开始发红，香薷换了一盆又一盆的凉水为她擦拭，体温始终不见下降。
　　“怎么办啊，小姐会不会死啊？”香薷害怕的哭了起来。
　　香附呵斥她，“小姐福大命大，怎么可能死呢？我再去找老爷，就算拼了我这条命我也要救小姐。”说完，她连衣服都来不及加，直接冲进了漆黑的夜里。
　　香薷边哭边呼唤着章若簪，哭的累了，感觉脖子有些麻麻的，还未起身便一头扑在了章若簪的床前昏睡过去。
　　等到屋子彻底安静，一抹黑影从帘幔后走了出来，他大步到了章若簪身边，把了把她的脉，金色的面具之下，借着明晃的烛光能看清他漆黑的眸子带着怒气与心疼，他温柔的解开她的中衣，只裸出她洁白光滑的肩膀，他从怀里拿出一包银针扎在了脖子与肩骨处，又拿出一把小刀在她手腕处划了一道，瞬间口子就冒出了汩汩黑血，黑血放出来之后，聚集到了一块儿，渐渐的蠕动起来，这时黑血显现出了真面目——它们变成了细如发丝的长虫，不断的蠕动挣扎。他拿出一个小瓶子，滴了几滴药水，只见长虫弯曲，身上开始冒着白烟，发出难闻恶心的味道，不一会便化成了黑水。
　　“咳。”章若簪身子剧烈一颤，吐了一口鲜血，神志还未清醒，又晕了过去。他又探了探她的脉搏，确定没事之后才松了口气，收回银针，替她穿好衣服，他静坐在床边第一次如此安静又肆无忌惮看着她。
　　“你啊，谁都记得，唯独不记得我。”他叹息道，可床上的女子安详的熟睡中，血色也在慢慢恢复，刚生过病的她，看起来比病美人更加病娇。
　　深夜如冰，她感受到了丝丝冷意，身子蜷缩起来，他摇摇头，钻进了被子，将她揽进怀里，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她。似乎是进入了一个温暖的屋子，章若簪的身子没有再被冻的僵硬，渐渐软了、热了，她反手紧紧抱着他，安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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