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小姐命不久矣》斯通先生

45、两平行线的交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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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不大，但郝檬听得很清楚。

　　最近的段宥怪招频出，差点就让郝檬忘记了他原本是个什么样的人。
　　花言巧语，油嘴滑舌，害臊的的话张口就来。

　　段宥说完，自己面上也有些后悔的样子。他甚至道了歉：“对不起，我本来不打算说出来的。”

　　这句话反而比先前那句更有杀伤力，郝檬感觉面颊发热，她知道自己可能脸红了。
　　和段宥耳鬓厮磨的那一个月没有给她的脸皮增加任何厚度，她对这种肉麻炸弹依然无所适从，只能尴尬地用一句话带过：“一会儿开会了，把材料整理一下。”
　　“嗯……好。”

　　小芸这时走进来，就感受到了一种十分诡异的的氛围。她狐疑地看着他们两个，总觉得这两个人像刚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感到羞耻的反而是她。
　　她清清嗓子。
　　“那个什么，什么，什么时候开会啊？”

　　郝檬像尾搁浅的鱼恰巧赶上了涨潮，求救似的扑进了大海里。
　　她终于能重新开始呼吸了。

　　从办公桌到门口这短短的一段路，她察觉到段宥的目光始终跟着她。
　　首先察觉到这一点的甚至不是她的大脑，而是她后脖颈发麻的肌肤。郝檬愈发确信，段宥一定在昨晚听到了什么。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听到了多少？
　　郝檬心里微微打着鼓，却又不能亲口和段宥确认。
　　只希望他不是听了个全程才好。

　　段宥的态度并没有发生很大的变化。
　　所以她告诫自己，绝不能自乱阵脚。

　　因为是小组开会，内容主要是这周的工作小结，时间并不长。郝檬讲完话，觉得嘴里有些干涩，想起来段宥送的那杯牛奶还在桌上摆着。
　　她简单地归纳了会议，宣布散会，然后对小芸说：“那下午我们两个一块儿去车间，和杨经理对一下供应链的事。”
　　说完她就要站起来，瞬间天旋地转，她眼前一黑，重新摔回了座椅上。

　　这一下来得突然，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段宥离她最近，立刻蹲下来看她的状态。
　　郝檬只是恍惚了一下，缓过来后四肢有点发软。
　　见段宥伸手来碰她的额头，她吓得直往后躲。“没事没事，我就是一下没站稳，可能有点低血糖。我坐会儿就好了，先去忙吧你们。”

　　她说得轻描淡写，听的人却皱起了眉头。
　　段宥看其他人都散了，自己也就站了起来，低头问：“没吃早饭吗？”
　　很少能从段宥这里听到这么严肃的语气，郝檬下意识觉得心虚：“没来得及……”
　　“但是却化了妆？”

　　小芸还在呢，低头在包里找东西。
　　郝檬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心里微微有些恼火：“都说了没什么，我忙完再吃就好。”
　　段宥死死地看着她，神情和平常很不一样。
　　“你太不爱惜身体了。”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脚步带风，还带着隐约的不满，好似是谁逼着他走出去的。
　　小芸这时才递过来一颗水果硬糖：“先垫垫吧？”
　　郝檬一边说谢谢一边把糖塞在嘴里，浓厚的橘子味道立刻充满了整个口腔，有点治愈。

　　小芸好笑地说：“怎么觉得段宥那么生气。”
　　郝檬干笑两声：“年轻人有共情心，急他人之急。”
　　“是吗？我看他也没这么急过别人啊。”
　　郝檬无奈，可她也实在辩解不了什么。她知道段宥是想到了她之前的样子。抛开生病不谈，她饮食的确太不规律了。
　　段宥说她不爱惜身体，倒是真没骂错。

　　本以为她从手术台上过了一遭，总该长点记性。但实际上一忙起来，她就完全顾不上健康了。
　　话又说回来，这样的职业，时不时要有应酬，时不时需要熬夜，有时候乳腺增生都能被气出来，哪里谈得上健康呢。
　　她心里五味杂陈。

　　回到办公室，她却发现其他人都在，只有段宥不在。
　　怎么当助理的人还不打招呼到处乱跑。
　　难道就是因为现在暂时不想看见她？至不至于？

　　小芸提醒她：“你要不然现在先点个外卖吧，去会议室吃了。要不然下午我们还要跑几个地方，你的胃怎么受得了。”
　　“也是。”
　　郝檬点开外卖软件，打算随便点一个看着还算顺眼的吃了就得。

　　“Thor，回来了？”
　　有人喊段宥的另一个名字。她没抬头，专心低头点外卖。
　　直到段宥走到她的桌边，把一份还冒着热气的馄饨摆在了她面前。
　　她惊了一下，这才明白段宥刚刚是去替她买吃的了。

　　“谢……谢谢？”
　　“不客气。我是助理，该做的。”
　　他说得这么客气，仿佛很怕她多想。郝檬简直哭笑不得，见段宥伸手，有些不解地说：“我没现金，报销的话，我转账给你吧。”
　　段宥无语：“把牛奶给我，我去热一下。”
　　“哦……”

　　他的这份体贴让郝檬想到了他们从前还在一块儿的时候，她总是被段宥照顾的那一方。
　　不得不说，她骨头太软，很难抵抗别人的好。
　　她有些后悔。也许最开始真应该拒绝所谓的“助理”。
　　这下要怎么收场呢。

　　——

　　晚上的应酬一直持续到了十一点。郝檬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笑僵了，才终于盼到了自由时间。
　　小芸和她的状态完全相反，很能喝酒，而且也爱喝。郝檬觉得她上辈子一定是个俄罗斯人。
　　结束的时候，小芸笑哈哈地趴在郝檬身上，看来是醉得差不多了。
　　郝檬知道她这个状态恐怕是很回家的，决定带她回自己的公寓去。

　　这会儿旁边的段宥就很有用了，因为她的力气根本抬不动小芸。
　　段宥人高马大，二话不说就把小芸公主抱了起来。
　　小芸也很配合，一边大笑一边把手吊在了段宥的脖子上。“我的天啊，是帅哥哎！可以香一个吗？”
　　段宥一边笑一边躲，但没能全躲过，还是被小芸亲在了面颊上。

　　他走了几步，发现郝檬没有跟上，回过头去用眼神催促她。
　　因为车钥匙在郝檬的手上。

　　郝檬才回了神，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钥匙，走快了几步。
　　她揉揉胸口，想驱散心脏猛地皱紧过后的酸胀感。
　　小芸喝醉了。
　　她分明知道。
　　而且，这又关她什么事呢，连人家段宥自己都不介意。

　　上了车，小芸嚷嚷着说渴。她拧开矿泉水喂小芸，听到段宥问去哪儿。
　　郝檬刚想说出口，话到嘴边却犹豫了一下。
　　这一瞬间，她想了一下临时找个酒店带小芸住一晚的可能性。

　　她不说话，段宥也不催，只是安静地等她的回答。
　　过了大约有两个世纪那么久，郝檬最后报出了公寓的名字。

　　一开始跟着导航，段宥走错了两次。导航靠不住，郝檬只好自己来指路，这才成功在十二点之前到家。
　　小芸已经完全睡熟了，只能靠段宥再把她抱上去。
　　郝檬走在前面，听着身后熟悉的脚步声，总有那脚步就踩在她耳膜上的错觉。
　　开门时，她发觉手心里竟然全是汗。

　　也没什么。
　　她对自己说，这并不意味着什么。

　　可同时她又在回忆出门时家里是个什么情况，她有没有做打扫。
　　换了沙发之后，她有好些杂物都堆在上面。
　　上个星期的快递盒子好像也没扔。

　　越是这么想，她开门的动作就越慢。
　　“锁坏了吗？”
　　段宥把怀里的人往上掂了掂，抱着个大活人从车库到这里还是很费劲的。
　　“没，不是。”

　　郝檬一咬牙，解开了指纹锁。
　　沙发上的确堆放了一些东西，她手忙脚乱，把它们转移去餐桌上。
　　随后她搬了个椅子给段宥坐，又给段宥倒了杯水。
　　段宥今天累得够呛，也就没客气，拿起来吨吨吨一口干完。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富有一种律动的美感。
　　郝檬意识到自己在盯着那里看，简直像个一千年没见过男色的女妖精，慌忙移开了眼睛。

　　段宥忙活大半天，她不好马上就赶人走，就随便找了个话题来说。
　　“辛苦了，下次应酬可以不用你陪的，不在你工作范围内。”
　　段宥说没事，他闲着也是闲着。
　　话是这么说，但他身上的疲态是遮掩不住的。
　　三月的天，正在倒春寒，他的额头上却在冒汗。

　　可这份颓靡感并不会影响他的气质，反而更让他添了颜色，无端惹人怜。
　　其实段宥何苦来受这份罪呢。

　　也许是因为自己也喝了一点酒吧，郝檬觉得她变得感性了，难以控制情绪。
　　否则她就不会问段宥：“你为什么要来当这个助理？”
　　话刚出口，她就悔得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段宥一愣。
　　这给了郝檬找补的空间，她说：“因为，你想空降的话，当个挂名的经理也行啊。”
　　“你觉得我是空降吗？之前你那么生气，也是因为这个？”

　　郝檬没说，不过答案显而易见。
　　段宥说：“我是因为你才来的。”

　　郝檬心里警铃大作。还没等她做出防御的姿态，段宥又接着说：“你不是说过吗，说我和你不在一个世界。”
　　“我想来看看你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