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小姐命不久矣》斯通先生

26、从身到心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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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多分钟后，他们成功与驱赶着鹿群回山谷的基纳汇合。
　　肯尼斯嘱咐他们就在鹿群的边缘继续往回开，然后驱车进入鹿群的后方，大声呼唤基纳的名字。
　　此时起了风，人的声音会被风往回吹。郝檬终于明白肯尼斯的大嗓门是从哪里养来的，要在这样的极寒环境里交流，细嗓子可不行。

　　驯鹿们温顺地结队行走，郝檬注意到有几只个头大的驯鹿脖子上拴着小铃铛，可能是用来预防暴风雪。其他的驯鹿听着铃铛声，就不容易走散。而放牧的人听着声音，也会知道鹿群的准确位置。
　　真聪明啊。

　　他们的运气不错，一直到回到小屋，才有雪花慢慢从天空中掉下来。
　　小屋门口的探照灯被打开了，方便鹿群回他们睡觉的木棚。暴露在外面的电线都被缠了一圈厚厚的橡胶，粗得像电缆。
　　炽白的灯光下，克里斯蒂看见郝檬冻得通红的耳朵，于是她去了一趟房间，拿出一顶镶了花边的红色遮耳帽，这是萨米族的传统服饰之一。她让郝檬戴上。
　　“谢谢。”郝檬接了过来，问道，“你不戴吗？”
　　克里斯蒂摇头。“还没有入冬，我暂时不需要它。”

　　郝檬：“……”
　　她分明记得今天的温度是零下二度。
　　肯尼斯需要把剩下的两辆雪地摩托开回车棚，段宥就跑过去帮忙。
　　郝檬则是扶着门，帮克里斯蒂一起统计鹿的数量。

　　“你身体不舒服吗？”这里只有她们两个，克里斯蒂问道。
　　“啊？”郝檬的脑子里刚还在想药还没吃，她最近都没有按时吃药。这话问得突然，她直接懵了。
　　“你的身体似乎不太好，”克里斯蒂说，“你应该去医院做个检查。”
　　郝檬觉得她敏锐的观察力接近恐怖了。“你说得对。”
　　“你的男友很擅长照顾你，这是好事，”克里斯蒂又说，“基纳就从来不会这样。六十八只，一只不少。”

　　她真的非常酷，话题的结束和开始都雷厉风行，一句废话都没有。
　　郝檬跟着她回到客厅，男人们又把火生了起来，用铁锅在煮汤。

　　浓肉汤的香气弥漫在小屋里，把郝檬肚子里的馋虫都勾了起来。段宥拍拍旁边的空位，邀请她过去坐。
　　可郝檬刚坐下，烟气就往她这边飘来。她呛了几下，被段宥拉开站了起来，才避开那阵浓烟。肯尼斯和基纳对视一眼，默契地笑了起来。
　　就连艾瑞克的脸上也挂了浅浅的笑容。

　　“他们笑什么？”郝檬不理解。
　　克里斯蒂解释说：“如果有烟朝着你吹，说明你身边有人正爱着你。这是萨米人的说法。”
　　“哈哈，”这回换成段宥笑了起来，“那也太准了吧。”

　　郝檬却觉得这只是一种调侃。在他们看来，开一对感情正笃的小情侣的玩笑不过是锦上添花。她不想当真。
　　但是见段宥那么高兴的模样，她不好出言泼冷水，只能陪着笑了笑。

　　他们一边吃肉，一边喝啤酒。酒酣肚饱之后，肯尼斯决定露上一手，唱起了一首传统的民歌。
　　他粗犷的音色给曲子的旋律增添了很多韵味。比起歌谣来，更像是一首史诗。
　　郝檬听着听着，上下眼皮子打架，就伏在段宥身上睡着了。

　　段宥抚摸着她的头发，调整她的姿势，想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
　　小心翼翼的，如同对待一头小鹿。

　　肯尼斯见他这副样子，用挪威语说：“你要小心，男人对一个女人过分热情的时候，就会被女人牵着鼻子走。尤其是漂亮女人。”
　　全世界的男人都对女人有一种刻板印象：“漂亮的女人很会骗人。”

　　段宥对此颇为认同：“她确实很会骗人，我已经上过当了。”
　　肯尼斯再次摇头感叹：“你看，你已经在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段宥的心态倒是很好，他说：“我以前被说成是个容易花心的人，因为我总是很容易喜欢上别人，然后渴望接近她。可是越是互相了解，就越是看到对方的缺点，我就会开始感到厌倦。可是她不一样，也许是因为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面就足够糟糕了，我和她的缺点都非常明显。”
　　他对艾瑞克说：“艾瑞叔叔，你还记得我爸妈的事吗？我一直很崇拜他们的感情。这是我第一次觉得，我也能得到那样的爱情。”
　　艾瑞克对此不置一词。对尚未确定的事实不多做评判，这是他的良好习惯。

　　段宥还没说什么，肯尼斯却有不满。“我这个弟弟简直和北极的天气一样冷，是不是？他就应该去和北极熊做邻居。”
　　艾瑞克冷淡地喝了一口茶。

　　到了晚上十点，火焰已经逐渐平息下去，他们没有别的好聊，就用冰垢把火种掩埋了，灭了电灯。

　　郝檬睡到半夜，觉得胃颈那里不太舒服。她在梦里捧着肚子，到处找痰盂，方便自己呕出来。
　　好在找到一半她就醒了，虚惊一场。醒来之后，反而没那么难受了，只是胃胀而已。也许在梦里时影响她更多的是精神压力。
　　额头上汗津津的，她一点也不觉得冷，因为段宥像个小火炉似的贴在她身上。

　　她挪开他的手臂，披上衣服走去屋子外面。隔壁屋里，肯尼斯的呼噜声打得震天响。她不由得发笑，可一笑就肚子疼，只好摸索着在一张小凳子上坐下。
　　又忘了吃药，至少应该吃点止疼片的。
　　她的病正在缓慢变化，不止是身体，连精神也受到了影响。

　　这里没有无线网络，所以她没法给欧阳发邮件，只能自己缩成一团，享受此刻独自一人的宁静。
　　不知道这样平静的时间还能持续多久。
　　会一直保持到死亡的前几秒吗？

　　她呼出一口长长的白汽，可惜乌漆麻黑的，什么也看不清。
　　一阵风刮过去，她忍不住抖了抖。“呼呼呼，不冷不冷。”
　　“呼呼呼，不冷不冷。”
　　一个温暖的怀抱包裹住了她，耳朵热烘烘的，全是另一个人的呼吸声。“你怎么这么可爱。”
　　“别总对一个奔三的女人说可爱，肉麻死了。”郝檬说。

　　段宥嗯哼一声。
　　他才不信呢。郝檬总是口是心非。
　　“真的完全没有极光啊，”他望着天，“明明以前很常见的。”
　　“因为是阴天啊，应该要天晴才能有反应吧。”郝檬的理论知识很充分。

　　“嗯，”段宥又蹭蹭她，“没事，我们还能再等等。天气预报说，再过一周……”
　　“我可能等不了了。”
　　段宥：“嗯？”
　　“我的时间可能不多了，段宥，明天休息一下，后天我们就回罗加兰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