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蛊》胡壹淳

56、第 56 章

　　第二日，袁崇焕和林砚之只带了几个人，为了避免敌军的探子发现异样，一大早便悄悄离开了军营。
　　骑马紧赶慢赶在天黑前，到了山海关关口。
　　有了城墙的阻挡，到底隔去了外面飞沙走石，和那些不安宁。

　　来到总兵府，修整了个把时辰，他们看起来没那么风尘仆仆了，这才前往招待他们宴席。
　　朝廷新派来的这位似乎派头很大，还没到，山海关的所有官员便都来了，坐在那里聊天。
　　山海关总兵在宴会的地方，跟袁崇焕好一阵寒暄，林砚之便坐在一旁的席位上不知在想什么。
　　忽听门口的侍卫喊道：“元帅到。”

　　这已入席的人，都站起身，低着头双手拱在前方，“恭迎元帅。”明朝官阶低的人是不允许直视官阶高的人。
　　袁崇焕这才知道原来是派了一位大将过来，不是监军，让他多少松了一口气。
　　直到朱楚仁走到正席，坐下来，见众人都立在那里，才淡淡说了句：“大家都坐吧，边防之地不必拘礼。”
　　林砚之闻声，额前交握着的手颤了颤，这略带磁性又极具穿透了的声音，不就是……

　　这一失神，到让他有些乍眼，还是袁崇焕推了她一下，林砚之才反应过来，放下手赶紧像其他人一样坐下来。
　　生怕离他不远的朱楚仁认出来。
　　朱楚仁倒真还没注意到她的存在。

　　坐在那里的林砚之稍微有些局促不安，心道，坏了，这次不该来。怎么也没人透露任何消息，堂堂宪王出边关都能这么密不透风……

　　林砚之不敢抬头，她手放在腿上，想着法子。以袁崇焕的地位，朱楚仁是一定要问他一些事情的，但凡注意到这边，那不就暴露了。

　　林砚之尽量往后移了移，便悄悄抬起手，将自己额前的头发揪下几缕，挡在脸前。能挡一点是一点，毕竟这里比她级别高的人挺多，朱楚仁应该不会问到她。

　　终于，朱楚仁开始问袁崇焕了。
　　“袁将军，昨日我军大捷，将军功不可没，我军伤亡如何。”
　　袁崇焕正要站起身，朱楚仁就在上面扇了扇手示意他坐下来说。

　　袁崇焕这才重新坐下来，抱着手说道：“元帅过奖了，此次伤亡数百人，不过本来还是应该可以更好的。”
　　朱楚仁点了点头，润着嗓子道：“两军交战必有伤亡，袁将军不必自责。”
　　“元帅说的是，此次能大胜也多亏听了参军的诱敌计策。”袁崇焕对于自己能干的属下，倒是一向不藏私。

　　只是林砚之听到他这话，衣服底下的身子一下渗出许多汗，像是发烧出的虚汗一般，热的慌，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
　　林砚之心道，袁将军你可闭嘴吧，再说下去，我就露馅儿了。
　　到底上天也没有听到她的一句呼唤。

　　只听朱楚仁说道：“哦？是么，那将军可有将这位参军带来。”
　　袁崇焕笑的像一个憨憨一样，指指他旁边如坐针毡的林砚之道：“带来了，就是我旁边的这位林石林参军。”

　　林砚之彻底绝望地低着头闭起眼，脖颈的汗都开始流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下她这里，此刻她如一个夜光杯一样吸引着所有人。

　　朱楚仁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心里的某一处抽了一下。他起初不过是随意地一只手撑在桌上，笑看着下方。在看到林砚之的一瞬间，那个用零碎头发挡着的侧脸，也太像一个人。可他是男……

　　似乎为了印证那份不可能，朱楚仁收起笑，对林砚之说道：“那林参军不妨跟本王说说你是怎么想到这个诱敌策略的？”

　　林砚之深吸了几口气，舔舔唇，略微往朱楚仁的方向转了转，抬起手拱在脸面前说道，“卑……卑职只是在几次战争中，发现敌军头目是个急功求胜之人，就想着他一定会看到我方有逃离迹象的时候，乘胜追击，届时我方一举包抄，他们便再无回击的余地。”

　　一番话说得还算利索，声音她也自认压的自然。但是林砚之到底还是忽视了朱楚仁对她的熟稔程度。
　　她说完一直是那个半弓着腰，头埋在手前的手势。朱楚仁看不到她的脸，只是闻声过后，半晌不说话。
　　席间的所有人看向朱楚仁，又看向林砚之，连袁崇焕都以为是林砚之说错了什么话，惹他不高兴了。
　　赶忙在一旁说道：“若，林参军有不得礼的地方，还请元帅海涵。”
　　林砚之，此刻通身如被水洗了一般，一阵阵虚汗直出。

　　紧张。

　　朱楚仁“哈哈哈”笑了几声，才站起身道：“袁将军多虑了，本王刚刚不过是在思考林参军可是有读过孙子兵法。”
　　众人松了一口气。

　　“回元帅，卑职略读过一点。”
　　这时，朱楚仁已经从前方桌子旁走下来，往她这边走来。
　　林砚之被手挡住的眉眼，能看到他越来越近的脚步，直到这个脚步稳稳站在她跟前。
　　林砚之只能也站起身，只是仍旧那样的姿势，没有抬头。

　　朱楚仁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高高梳起的头发，露出的半截脖颈，此刻在夜晚灯火通明的大厅光线照耀下，渗出的汗水泛着晶光。
　　呵，这么紧张。

　　朱楚仁按捺着心里的那份雀跃，仍旧低垂着眼，只是言语间带了几分笑意：“林参将怎的如此紧张，本王难不成比敌军都可怕？”

　　林砚之摇摇头：“不不，只是卑职见到官衔高的将领都会紧张。”
　　林砚之随口胡诌，一旁的袁崇焕露出诧异的表情，心道，是么？怎么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没见你有这般样子。
　　朱楚仁到底也没再这众多人前为难她，便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林砚之这才放下举得有些酸的胳膊，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脸上的汗。

　　好险。

　　在这之后，朱楚仁一直有意无意地观察着林砚之。只不过对方就只是埋着头吃，全然不敢往他这边看。
　　一番畅饮过后，便上来几个歌舞表演的女孩子。她们曼妙的舞姿，都没能吸引林砚之的注意。
　　连跳几支舞过户，朱楚仁才对那几个女孩子说道：“我们这几位将军上阵杀敌很辛苦，你们今日就陪他们喝几杯。”
　　“是。”

　　于是几个长得很好看的女孩子，便一对一，分别坐到了袁崇焕，林砚之还有其他几个兄弟旁边为他们斟酒。

　　其他人倒也自在，但这林砚之本也是是个女孩子，她哪需要什么女色。便也只是尴尬地接起旁边女孩子递过来的酒，不懂拒绝，来多少喝多少。

　　不一阵就有些晕了，见酒再送过来，连连摆手。那个女孩子见她不喝，就要揽着脖子，喂到她嘴里，林砚之没法子，到底还是把那杯酒喝完了。这要搁以前，她自是要调戏一番身前的姑娘才是。

　　用女人犒劳将士，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

　　喝到最后，朱楚仁在上席满脸清明，对下面醉的醉，倒得倒的官员们说道：“今日便到这里吧，各位在总兵府的客房好生休息，明日我们再议军事。”

　　说完他才起身，走下来，经过林砚之时，见她半趴在桌上，旁边的女孩子一个劲在她耳边说道：“将军，再来喝一杯。”
　　朱楚仁笑了笑才出了门。

　　众人见他离开，这才放松下来，皆起身往外去。有些人喝多了，步履蹒跚。不过袁崇焕还好，只是被旁边的女孩子扰的有些心烦，无暇顾及林砚之，自顾自出了门。

　　过了好一阵，厅里只剩她一人的时候，林砚之才晃着站起身，旁边的女孩子已经离开，脑子终于清静了。林砚之稳着步子往门外去，陀红着脸，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

　　眼前有无数重影，她扶着墙边，可是到了门边。夜里清凉的空气让她混沌的脑子，稍微清明了几分，她的屋子是在哪里来着？
　　正晃着手指着左右两条道，思考的中间，忽然有人从后面扶住了她的腰，问道：“林参军可是找不到自己的房间了？”

　　林砚之见这除了守卫的院子，终于是有了其他活人，才咧嘴咯咯笑着道：“你怎么知道，我正要回屋，忘了方向。”
　　“我知道，林参军跟我来便是。”朱楚仁搀着她往自己屋的方向走去，看着她半趴在自己胸口的的脸，心里砰砰砰地跳着。
　　五年了，可终于让我找到你了，林砚之。

　　他的胸口又开始如蚂蚁啃食般地疼痛。

　　自从林砚之离开后，这便是每个月都要发作的疼，有时想她了也会一阵一阵地疼。后来看过无数大夫，才得知他是中了情蛊。可什么时候，谁给他下的，他一无所知。

　　他也才猛然间想起在林砚之吐血那日，太医便说她中了一种毒，只是还查不出是什么。最后找来几个民间深通此道的大夫，一看便知那是蛊毒，且是蛊王的毒。

　　是谁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毒下到他们身体里，便不得而知了。而此毒便只有携带毒王的人能解。
　　这反倒让朱楚仁欣慰了几分，至少在他找不着她的这些日子里，她和他会因为各自而痛苦。
　　那她至少不会忘了他，即便那是不好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