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蛊》胡壹淳

51、第 51 章

　　老王爷朱云翳是过来人，一瞧见他二人回来的状态就猜出了八九分。只是摇了摇头，心道，这小子真是越发荒唐没有规矩，便也对林砚之又冷了几分。

　　守岁过后，都往自己的别院去。林砚之准备回清幽阁，但朱楚仁觉着那里太远，便不容反驳地被朱楚仁带到了琅琊阁，一住就是半个月。

　　除去大年初一出来给爹娘请安，朴诗妍便再没见到过他们。在正月十五之时，朴诗妍去借着跟老王爷请安之事，摆了他们一道。

　　“爹，媳妇来给你请安了。”朴诗妍穿着一身淡粉色棉裙站在厅前，蹲着身子给老王爷和柳云请安。

　　朱云翳见只有她一人，便将茶杯至于一边顺口问道：“起来吧，楚仁呢，怎么就你一人来请安。”
　　朴诗妍这才有些哀伤地道：“已经好些天没见到王爷了。”

　　老王爷转头看了柳云一眼道：“什么意思？他最近都没去过你院里？”
　　朴诗妍摇了摇头，拿起帕子抹抹鼻子道：“王爷可能顾忌妾身身体才没来吧。”

　　“胡闹，他再忙也得腾出时间去看看你身体恢复如何才对。”老王爷有些生气，他知道年前因为朴诗妍滑胎一事，朝廷对朱楚仁颇有微词，又道：“诗妍你先回你院里好生休息，爹必然给你教训那个不懂事的小子。今日元宵佳节，晚上让楚任带你出去，看看这京城的花灯，你还没看过吧？”

　　“谢谢爹，儿媳还不曾见过。”
　　“嗯，去吧。”
　　“是，爹爹。”

　　送走朴诗妍，老王爷才叹了口气，转身对柳云说道：“这英雄到底难过美人关，那混小子怕也是栽倒那林家女子手里了。”

　　柳云轻拍着他的背到：“王爷莫生气，楚仁这么大了，他自有分寸，王爷该相信他的。”
　　“还相信他，你瞧瞧，这都半个月了不去正房屋里，整日把那青楼……罢了，我去琅琊阁看看。”说着就站起身。

　　“王爷要好生劝楚仁，毕竟是年轻人，男女之事我们也管不了。”
　　“知道了。”

　　其实他们还真有些冤枉林砚之，她在琅琊阁这些日子，可没有天天和朱楚仁厮混。他白日里总埋头在书房和陆流，不知道讨论什么国家大事，她便在琅琊阁其他地方，找些乐子打发时间。

　　琅琊阁到底是他住的地方，比清幽阁又大了不少，环环绕绕，她最喜欢去山后面的园子里练剑，有时候他忙完了便也会过来陪她一起练。不是特别紧要的事，就留她在书房，给她一些武功图谱研究，他伏案研究《孙子兵法》。

　　她还问他：“为什么不让她回清幽阁”，朱楚仁说：“过年该是和家人在一起，所以，放你回清幽阁，你会孤单。”

　　林砚之听到此处，原本想说的那些王府规矩也置之脑后了，他都这般顾忌她了，她也有些不管不顾。不就是挨些骂，怕什么。

　　这日，林砚之又去园子里练剑，刚回来，便看到老王爷神色不好地进了琅琊阁的书房。

　　林砚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手里拎着剑，有些担心，心里纠结了一番，便往那边去。还没到书房就听到老王爷和朱楚仁在吵架，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是关于她。

　　“爹你怎么不能不讲不道理。”只听朱楚仁说道。

　　“我怎么不讲道理了，你是不是之前跟爹说过，你带这个青楼的丫头，就是为了拿到那本经书？”
　　“是没错，可她现在失忆了，我总得等她想起来过去的事情，才能找到经书的下落吧。”
　　“那你倒是让她想啊，整日和她厮混在一起，正房也不管。你不是假戏真做，爱上她了吧？你可知朝廷里多少眼睛在盯着你，就盼着你和这高丽公主不和，他们好动手。”

　　朱楚仁似被拆穿了一般，看到他爹的表情，极力否认道：“怎么会，我只是可怜她这般年级便失去了双亲，才多了些关照而已。”

　　林砚之听到此处已经周身寒气森森，不住从脚底凉到心头，仿佛置身于极寒的瑶池中，手抖着，心口一阵一阵犯疼，像是蚂蚁在啃食一般。

　　她只道他带她进府是喜欢他，却原来只是因为她身上藏着的林家秘密，利用她而已。
　　他说她失去双亲可怜她，可怜她……
　　原来只是这样。

　　难怪那老王爷这么不喜欢他，不仅仅是因为她青楼的出身，更多是担心她会破坏她和那高丽公主的关系，怕影响他的地位。
　　原来……

　　后面他们在说什么，林砚之意识已经有些混乱了。

　　手捂着心口，用剑杵着地，撑着身子蹲下来半跪在地上。汗湿了惨白的小脸，眨着眼睛看着周身的环境，似乎有好多重影飘来飘去一直在动，脑子像炸开的锅一般，窜动着每一根神经。太阳穴突突突跳着，她摇了摇头，瞳孔没了焦点。

　　往日里他说的那些甜言蜜语，此刻却像淬了毒的刀子直扎入她胸口周身。

　　都是假的。

　　霎时间，许多回忆直冲脑海，那些令她小死过一回的画面，乱七八糟的拼凑成型。心直直往下沉去，碎成一片。

　　他爹骂她的样子，昭狱里他爹满身鲜血的样子，灵堂中她娘病恹恹的样子，和倒地的情形……

　　所有记忆的刺激下，她喉头似乎堵了许多棉花一样，到底还是没忍住，喉头一紧，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里面的朱楚仁没来由地，忽然心间也是一痛，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外面的声音。

　　陆流赶巧来琅琊阁有事和朱楚仁禀告，才一进院落就看到吐了一口血的林砚之，叫到：“夫人，你怎么了？”

　　跑上前的时候，在书房里吵架的父子俩听到声音，一打开们便看到手里抓着剑，正要倒在地上的林砚之。

　　朱楚仁顾不上别的，上前揽住林砚之，见她满嘴血，白色的棉裙上不均匀地也落了很多血滴。

　　她被扶起的一瞬间，眼神失了焦一般黯淡无光，嘴角微微牵起一个弧度，眼角渗出几滴泪，便昏迷了过去。

　　朱楚仁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暴怒地问陆流道：“是何原因，她怎么会这样？”
　　陆流也是紧张，“卑职从门外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夫人半跪在那里吐了一口血，很伤心样子。”

　　“伤心”，朱楚仁脑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他们面前的朱云翳，她不会将他们父子俩刚刚的对话都听进去了吧。

　　坏了……

　　朱楚仁摇着林砚之的肩膀道：“砚儿，快醒醒，醒醒，我跟你解释。”
　　半天没反应，才对陆流吼道：“快去叫太医，快去叫太医。”
　　“是是，卑职这就去。”陆流站起身跑着出了琅琊阁。

　　朱楚仁看着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的朱云翳道：“爹，现在的结果您满意了？”

　　朱云翳也没想到会这样，多少有些心虚，便安慰道：“林姑娘不过是昏过去，你别这么担心。”
　　朱楚仁咬紧后槽牙，一把将她抱起来进了房内，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朱云翳想进去，到底还是没打扰，他不过是让他别太沉迷于她而已，又没想逼她离开。又何至于这般……

　　叹了口气，才离开了琅琊阁，心里倒满是歉疚，他知道他这个儿子是真的爱上这个女人了。

　　太医不多时便过来了，把着床帏里林砚之的脉，眉间几道沟痕紧紧凑在一起，不时吸气，又不时摸着自己的胡子思索，又是面露喜色。

　　朱楚仁在一旁看着太医的神色道：“砚儿怎么样了？”
　　太医片刻后才抱拳说道：“首先，恭喜王爷，夫人有喜了。”

　　站在地下的人皆是一惊，朱楚仁脸上的表情从刚刚肃杀的样子，一下子舒展开：“什么？夫人怀孕了？”

　　“是的，不过夫人这个脉象很奇怪，气血反倒比以前顺畅了，化解了一些内伤，只是心内受损，一时气血上涌，才致昏迷。”

　　朱楚仁这才长舒了一口，牢牢抓起林砚之的手，放在嘴边，低声道：“砚儿，你早点醒过来吧，我们有孩子了。”

　　柳云得到消息后便赶了过来，朴诗妍也是。

　　在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柳云看了朴诗妍一眼，对方的表情淡然地仿佛跟她没关系一般。但朴诗妍的内心此刻除了想为她那个孩子报仇，已然对他们的感情没了半分心思。

　　太医在一边道：“夫人似乎是中了什么毒，不过这个毒又不损身体，反而对夫人的身体有增益作用。”

　　“中了毒？”朱楚仁一听是中毒，便心下不安地问道：“可知是什么毒？会不会影响到孩子？”

　　太医摇了摇头，“毒没查出来，带老夫将夫人吐得血回去研究一番，兴许可知。夫人没事，待老夫回去配一些安胎的药给夫人。”

　　朴诗妍在后面心道，情蛊若如此容易被查出来，那还要阿澈那般辛苦的去取。
　　“嗯，劳烦太医了。”

　　柳云待太医走后，才上前拍了拍朱楚仁的肩膀道：“楚仁别太难过，太医说了没事，砚之会醒过来的。”

　　朱楚仁点了点头，对她和后面站着的朴诗妍说道：“你们回去吧，今日是元宵节，别扰了这节日气氛。”

　　朴诗妍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便只道：“王爷也要注意身体才是。”
　　两蛊连心，她疼他便会更疼。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