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被流放呢》入弓

21、3、邀请与拒绝

　　雷尼的目的很明显，开门见山地问她：“这波境外扫黑差不多可以了吧？”

　　哟嚯，安德丽娜的手指敲着桌面，虽说对这样的目的并不惊讶、对雷尼这开门见山的方式也不惊讶，但他这直接潜入进来找她的本事还真是……嗯，本事太大了。

　　“正常的打击海盗行动罢了。”安德丽娜在这件事上可是理直气壮，“有什么不对吗？”
　　“大小姐，你的副官只追着我跑叫‘正常’？本大爷除了劫了你那批木材，最近也没做什么吧？”雷尼依旧用着自己的强盗逻辑，在和她对峙。
　　安德丽娜偏头，露出惊讶的神色：“通缉犯还有理了？”
　　“那么，现在就逮捕我。”雷尼摊手，没有丝毫的退让，像是吃定了她另有所求。

　　雷尼认为她在针对他，认为这次境外的扫黑护航是一种针对他的报复行为。她能理解他的这种想法，也没有否认自己对他有着其他目的。

　　手腕上的通信器传来震动，安德丽娜当着他的面接通的这则电话，声音传来：“殿下，经排查，这几日的入港和入境记录没有异常。”
　　她抬眼望向他，自然也听到这句话的雷尼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流氓样。
　　“知道了。”她挂断了通信。

　　雷尼抓了抓自己的短发，对她说：“真的就我一个人，偷渡进来的。你控制的这段边境线太严格了，你以为我能带多少人？”
　　显然，他这句暗地里有着几分称赞意味的话很受用，安德丽娜像是被恭维取悦到了的样子，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雷尼扶额，忍了忍没吐槽。
　　她说：“好吧，我就信了就你一个了，然后……既然来了，就暂时别走了吧。”
　　雷尼皱眉，语气古怪了起来：“扣我当人质？”
　　“我没有，”她下巴一扬，盯着他缓缓说，“就是有些事情，想和‘暴君’好好谈一下。”
　　“你讲点儿道理好吗？”
　　“不讲。你敢来就得担着，就算我逮捕又怎样？”

　　雷尼轻叹一口气，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放弃了和她在这种无意义的字眼上继续争执。虽说不是第一次直面感受到安德丽娜的“勇敢”，但这副明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子弟相却还如此嚣张的态度，多少还是惹火了他。
　　与在黑市时有其他事情在身的氛围不同，“暴君”雷尼对她的情绪终于有了闲心宣泄。面对那胡闹式的扫黑报复，他怀着交涉的目的前来，可对面显然没给他沟通的机会。

　　“你……”雷尼的眼底沉了沉，压低声音，“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谁吗？”

　　他是谁？是外号为“暴君”的公海大盗。是率领犯罪团伙的亡命之徒。和他这样的恶人呆在一个封闭空间内，直线距离不过十余米。就算她的骑士此时正站在房门外面，雷尼也有百分百的把握，在外面的男人反应过来之前就对她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

　　她仿佛意识到因他低沉下来的气氛，落下嘴角的笑容。眯起眼睛，望着他深邃起来的蓝眸，答道：“我当然知道你是谁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名号是……‘暴君’，对吧？”
　　“既然如此，就要有保护自己的自觉，不是吗？”雷尼差点儿笑出声，话已至此，以她的智商，他觉得没必要再在这种低级的安全教育课上纠结。

　　来自公海远处那可怖未知的魄力袭来。

　　安德丽娜靠上了自己的椅背，双手交叉放到膝盖上，裙子被自己的手压出了几个褶皱。她歪头，道：“你又能把我怎样？你有那个胆子吗？”

　　低劣的激将法，却成功让他感到脑子里有什么啪的一声断掉了。
　　雷尼想，之前那位商人说得没错，眼前这位少女最擅长的事情可能就是轻而易举地激怒他人，无意义地把自己暴露在无尽的危险之中，寻找着某种突破口——这疯狗一般的逻辑，哪怕在没有法律的公海也寥寥无几。

　　——明明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对身处的险境却仍表现出一副毫无疑义的运筹帷幄。

　　他深深呼吸，尽全力平息了自己那骤然飙升的怒火。花费了几秒钟思考安德丽娜那两个充满挑衅的问题的意义与自己怒气飙升的本质原因。她质疑的只是实力吗？结合那做作的口气和轻蔑的眼神，比起所谓的什么帝国的皇女，更像是红灯区那喜爱挑拨的蛮横流莺一般。是的，大概就是这种难以启齿的相似度，才轻易地让他的火气飙升。这是一种有暗示其他异味的恶意嘲讽。

　　安德丽娜的嘴角还挂着挑衅的弧度，凭一己之力来了场无意义的争执。然后——

　　——！！！

　　她的双眼微微睁大，看到雷尼从椅子上站起，皮夹克里面的肌肉动了起来，不过是几个瞬间的事：他的长腿翻上桌子，几步就跨过十余米的距离，出现在她的面前。
　　雷尼蹲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带着一阵气流，危险的气息笼罩下来。
　　他的速度太快了，根本来不及反应。她看到他那双蓝色的双眼亮闪闪的，像是天然的蓝宝石，嘴角勾起狡黠的弧度，然后右手抬起，握拳……

　　无论怎样，安德丽娜也是帝国当做精英培养出来的，镀金似的上过真正的战场，拿到过几枚不痛不痒的功勋章。正如同她曾在黑市中展现出的学院派标准后旋踢似的。刚刚反应过来的她迅速从椅子侧面站起，躲开了那个直直打上椅背的拳头。
　　雷尼吹了一声口哨，翻下了桌子。
　　安德丽娜啧了一声，自己和他的吨位差距太大了。只能拉开距离再……

　　她扫了眼围成圆形的会议室桌椅，瞬间就来了个来自蓝星的古老智慧之“秦王绕柱走”。撒腿就绕着会议室的圆形大桌子跑了几步。
　　雷尼轻咳了一声，忽然觉得没意思了：“算了。”
　　安德丽娜闻声停下脚步，扶着一个椅背转身望着他。

　　他承认，他就想单纯地吓唬一下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让她——稍微——了解一下自己的现状。先前一瞬他的确在她脸上看到了惊讶，可那真的只有一瞬而已……接下来，没有惊恐、没有反抗、没有哭闹，沉着得像是计划之内的激将，撒欢儿似的和他拉开距离，开始准备绕着桌子二人转。

　　在情况变得沙雕之前，他主动停下了拳脚。

　　安德丽娜呼出一口气，还不忘抬手扬了一下肩上的金发，自顾自地进入了某种状态：“真不怕我治你个谋杀的罪名。”

　　“行了，你是真的有病……”雷尼扶额，随即拉上了皮夹克的拉链，“既然没法沟通，那我就先回去了……”
　　“我叫人来抓你。”她漫不经心地威胁。
　　雷尼迈向会议室正门的那只脚停下，转身就往一旁的窗户走，挥手道：“劝你别拦，我逃跑可是专业的……最近换段边境活动好了。”

　　安德丽娜倾身，趴在面前的椅背上，露出得逞的笑容：“明智的判断。”
　　“什么？”雷尼对她这反应很是意外。
　　“去隔壁边境转转吧，M76星系那边……”她兴奋起来，像是一只在摇尾巴的小型犬，又补充了一句，“你比我去那儿更方便。”

　　M76星系，五年前那场边境战争的事发地。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雷尼了然，但是……

　　“真是抱歉啊，我可没有再给你当枪使的兴趣了。”他耸肩，转身再次向窗户走了过去。

　　四层，不算高。还是可以打开整面的十年前老款式的窗户。

　　安德丽娜没有叫会议室门外自己的骑士，而是依旧站在原地，不紧不慢地说：“回来后，我查过你的通缉令，‘暴君’。”
　　雷尼的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停下。
　　她继续道：“你的确是位知名的大盗，经常在这一半的边境活动。通缉的理由，抢劫犯——这完全可以理解，但另一项罪名……”

　　他打断她：“这和丽娜姑娘没有任何关系吧？”
　　她强行说了下去：“为什么会是‘叛国’？”

　　雷尼终于停下脚步，一手插兜，留给她一张侧脸，瞥向她：“怎么，和我这种臭名昭著的人‘合作’，你开始担心了？”
　　“我的权限可以申请当年的卷宗查看细节，但是那就要经历漫长的程序。我不想惹人注目。”她的手指又开始卷着自己的那缕头发，答非所问，却自成体系，“总要从我这儿得到什么，‘暴君’才会主动交易。那么，这次……”

　　“我拒绝。”雷尼再次打断她，声音高了几分，似是真的没兴趣听她那一套又一套不知真假的说辞，直接打开窗户，没有给她任何嘴炮的时间，从窗户离开了这里。

　　留下安德丽娜一人，站在小型会议室中，冷色调的明亮灯光下是一张神色不怎么好看的脸。她咬牙，握拳，仰头又低头，自己原地纠结了那么几十秒，才拧出一个正常的神色，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骑士亚伦还站在门外，他看到房间中消失的大盗和大开的窗户，问道：“殿下？”
　　“不用管他了，我还会和他见面的，很快。”安德丽娜稍稍整理了一下裙子下摆，踩着皮鞋，再次离开了这幢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