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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丧家之犬 ...

  •   雨后的早晨,带着丝丝凉气。
      赵亨站在车前,手抄进裤袋里,仰望着君御顶楼的窗户,望而生畏这四个字,在他脑海里崩出来。
      他在等纪廷琛,但是——他看了眼表,老板以往这个时间已经坐在车里看股票了。今天似乎有点不同寻常。

      余光瞥见门口有人,他立马把手掏出来,交握放在身前,背脊挺直站着。

      “纪总早。”

      纪廷琛“嗯”了声,“辛苦。”

      什么?赵亨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他抬起目光看向纪廷琛,老板似乎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依旧是笔挺的黑西装白衬衫,全身上下一丝不苟,连条褶皱都没有,但是,他逐渐发现了问题。
      西装上有浅色的格子纹路,亘古不变的条纹领带也变成了千鸟格的,而且是偏亮的海军蓝。
      纪廷琛以往的穿搭都是偏深色系,不太有花纹,给人的感觉就是成熟稳重,穿在他身上更具有气场。

      “你有什么问题吗?”纪廷琛扯了扯领带,对自己这位迟迟不开车门的助理发出了疑问。

      “没有。”赵亨回过神,忙把车门打开,在心里又叹了句:竟然戴了这块手表——他只在去取的时候见过一眼,价值媲美小别墅。当然这对于老板这种有钱人来说不算什么。

      的确是这样,纪廷琛选择这块表,纯粹是为了搭配领带。

      上了车,纪廷琛解开一粒扣,拿出了座椅后的iPad,解锁后却没有打开股票。

      [雨州市,现在晴间多云,最高气温22,今晚局部多云,最低气温8。]

      “今晚的应酬帮我推掉。”

      赵亨想了下,今晚是要和颐天酒店的老总吃饭,这么重要的应酬都推了吗?
      心中不解,可他还是说了句“是”。

      纪廷琛划动着iPad不再说话,车内陷入了长久的安静。

      -

      JS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里,纪廷琛坐在案前翻阅文件,身后是巨幅的书法装裱,乃是集团第一任董事长,也就是纪廷琛的外公亲手书写的公司司训,字字倾注着老爷子对公司未来的厚望。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纪廷琛将文件平摊在桌上,拿起看了眼。

      【纪汀灵:哥哥,哥哥,哥哥!!!】

      纪汀灵是他现任继母的女儿,刚上高中。

      他没打算理,手机屏幕上的消息却跟轰炸机似的,一条接着一条。

      纪汀灵:【可不可以借我点钱啊。】

      纪汀灵:【我想买个包,限量的,手慢就无,真的超美。】

      纪汀灵:【你看看消息啊,怎么还不回我,呜呜。】

      手机这时候自动识别人脸解了锁,他被动地看见了纪汀灵发来的图片,就是她说的那只绝美的限量包包。

      【我没钱。】
      【还有,这只包真土。】

      纪汀灵秒回了个小女孩卖萌的表情包。

      他看了一眼就划掉,屏蔽此人消息,并且删除对话框——他有强迫症。

      中午,赵亨敲门提醒吃饭,纪廷琛才抬起头,太阳穴有些肿胀,他扶额捏了捏,脑袋里灵光一现纪汀灵发来的那张表情包,只是那张小女孩的脸被他自动代入了别人。

      她说今晚有话要对他说。

      这么迫不及待就要表白,现在的小姑娘真是一个比一个急躁。

      “纪总。”赵亨在门外又喊了声。

      纪廷琛才注意到还有个人在,他干咳了声,勾勾手,赵亨不解地提步走过来。

      “通知一下日料店,晚上我会去。”

      “是。”

      -

      下班时间到,纪廷琛合上最后一份文件,起身的时候却发现外面的天气不太对。

      出了办公室,赵亨已在电梯候着,他的专属电梯门已经打开。

      他一只手抄进裤兜里,另只手拿着伞。

      是赵亨见过很卡通的那把伞,老板竟然还留着。

      纪廷琛一只脚刚要踏入电梯,手机忽然响了,他皱了皱眉,退了出来,赵亨及时按住了电梯。

      “有什么事?”他把手机放到耳侧问。

      电话里有点吵,但不并影响他听清那几个字——
      “纪廷琛,你把我妈弄去哪了?”

      “哦,原来是你这条丧门犬啊。”纪廷琛低头看向自己的鞋头,发出了一阵低笑,“竟然还记得自己有妈这回事?”

      “你什么意思,你妈死了,我妈又没死。我劝你快把我妈交出来,否则我就把你干的好事昭告天下,现在互联网这么发达,你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吧。”

      “敢威胁我?”纪廷琛撩起额顶的发,抬起头时,嘴角的笑容逐渐狰开。

      一旁的赵亨悬起了心,每当他露出这样的笑容,那就代表着有人要倒霉,这也可以理解成,坏人犯罪前的信号。

      电话那头仿佛身在现场,气势骤然短了一截。
      “给我六千万,我可以当做没有这件事。”

      纪亭溪在外面欠的赌债正好是这个数字。

      自以为拿住了他的把柄就想和他谈条件,做梦。
      挂了电话,纪廷琛走进电梯,他一语不发,整个空间里的气氛都是凝固的。

      赵亨的余光可以看见,他在不停地转动着食指上的戒指。

      上车前,他突然开口,“去康安医院。”

      车子驶出地下车库的时候,一场滂沱大雨砸了下来,就这么毫无预兆。

      -

      纪廷琛轻车熟路的来到了苏琼的病房前,赵亨没跟过来。

      护士站的人也被提前撤走。

      现在整层只有他和苏琼两个人。

      昏暗的走廊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尽头的窗户没关好,寒气总往里头灌。

      他进门前瞥了眼窗户外,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见那天晚上他站的位置,有个小姑娘执拗地要给他撑伞。他小时候经常被苏琼撵到屋子外罚跪,他祈祷雨一直下,最好所有人都完全遗忘他,不用回到那个恶心的家。

      苏琼被他的开门声惊醒,目前为止她还是只能躺着,医院没有给她做任何复健,一天几乎很少有人来她的房间,只有送饭的——每次都粗鲁的把粗粝的粥灌进她的喉咙,还有护工——敷衍地帮她擦拭,经常弄不干净。
      她像被世界遗弃的人,住在这个沉闷的房间里,没有阳光,终日在一片黑暗中,睁眼到闭眼。她渐渐恍惚,自己是否还活着。

      房间很暗,纪廷琛没有开灯。

      “你儿子今天找我,问我你在哪。”他像是唠家常一样开口,语调平淡,听不出情绪。

      苏琼饿的没什么力气,连哭的劲都提不起来,她只静静地眨眼,无声念了一遍“亭溪”。

      “不过他的最终目的是想勒索我,他跟我要六千万,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纪廷琛坐在沙发椅里,腿叠着,手臂松散地搁在扶手上,左手曲着,抵着下巴,袖口撩上去一截,露出手腕处的表盘,在黑暗里折射出冰冷的光。

      他看着苏琼的方向,眼里同样是冰冷的,“我当然不可能答应他,你们母子团聚这场戏可比六千万值。”

      一片寂静中,有人打了个响指。

      房间的门被打开,有光泄了进来,连带着一道黑影,被人给狠狠地推倒在地,他像是一团橡皮泥,在地上滚了几步,丝毫没有反抗之力。

      “纪总。”门口为首的黑衣男对沙发上的男人颔首,请求下一步指示。

      纪廷琛懒懒地抬起眼帘,“把灯打开吧。”

      “是。”

      苏琼看清地上的人时,顿时发出了声尖叫。

      纪亭溪被打的半昏半醒,躺在地上,气若游丝地呻吟着。

      “当初你杀害我母亲的时候就该想到今天,你和你儿子都会遭到报应。”纪廷琛头顶悬着明亮的灯光,眉眼的轮廓变得更清晰,他噙着笑,姿态优雅从容,像是一位准备开动晚餐的绅士。
      “老六,动手吧。”

      纪亭溪被拎起,苏琼恨不得要从床上弹起来。
      “不!不要伤害他,杀害你妈的人不是我!”

      纪廷琛:“你说什么?”

      苏琼双目赤红地看着他,又紧闭上了嘴巴。

      他可没有这么好的耐心,呵斥一声,“老六。”

      纪亭溪发出撕心裂肺地惨叫。

      苏琼吓得差点晕过去,心痛地泪流满面。
      “我说,你想听什么我都说!放了我儿子。”

      -

      雨停了又下,人间白茫茫,远处的驼峰只剩下幽缈的黑影。

      赵亨坐在车里,抱着手打瞌睡,可又不敢真睡,时不时眯开眼,看看老板有没有出来。

      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赵亨立马坐直,起身下车。

      “纪总,您怎么不撑伞呢。”

      纪廷琛没有表情,上了车也不说话。

      母亲死的时候,冰冷的身体就靠在他身上,他永远也无法忘记当时的场景——碎玻璃里掺着鲜红的血。
      毋庸置疑,是有人策划了这一切,车祸是最简单的意外事故,就像李国富想要他的命,也会这样做。
      整件事结束后,最大的受益者是谁,凶手就是谁,他一直以为那个人是苏琼。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回想起苏琼的话。

      苏琼:“你以为就我想要你妈的命吗,纪绅的女人又不只有我,你好好想想,为什么我现在会躺在这里,现在又是谁成为了纪家的女主人。”

      “我是想要取代你妈,也的确唆使人撞她,可那个人事到临头反悔了。”

      “真正的凶手不是我,你不信去查!”

      他观察了她说话时的表情,是下意识说出来的,而且是有几分道理。

      他暂时留住纪亭溪的命,如果她敢骗他——来日方长,他会慢慢折磨他们。

      赵亨从后视镜瞥见纪廷琛勾起唇,开口打破平静,“您今晚还去店里吗?”

      他哪还有精力去应付一个犯花痴的小姑娘。
      “去老宅。”

      赵亨:“是。”

      纪廷琛放松姿态,脱掉外套,扯开领带,懒懒散散地向后靠去,头仰着,一点点揉着眉心。

      最后他走的时候,苏琼说:“纪廷琛,你以为自己现在就很了不起吗,到头来不还是一条没人爱的狗。”

      他笑笑,有人爱他,但是今晚之后那个人恐怕也会对他失望。
      那又怎样呢,他不需要啊。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丧家之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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